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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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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何离开几日,回来时搬回块样貌奇特的石头,他未放在别处,径直送往泽央院中,云何来时,泽央正对着一柄长剑的裂纹出神。
那裂纹虽浅浅淡淡,但却从蔓延整个剑身,云何拿起那剑在手中端详。
“想来你近些年,不宜铸剑”,云何举剑,碰了碰眼前石头,剑身的裂纹便又增重不少,“这块石头,要暂且在你这里搁置了。”
那块石头在院中闪着微弱流光,这原本是块极其珍贵难寻的奇石,但如今泽央的眼里,却矢了兴致。
泽央站起,接过云何手中残剑,一剑劈向石头,迸发出的火光里,残剑断裂,碎掉的几片掉在泽央脚边。
泽央将剑柄也丢掉,说道:“你急着送人?”
云何摇摇头,笑道:“非也,这块石头是去永道巡查时,我见它在四海之源露了个头,我瞧着不错,便挖出来替你带了回来,所以今后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
泽央道:“多谢你。”
他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云何,云何问道:“我回来时,听白华说堂戎来一十三天闹了一回?”
泽央点头,将那日堂戎来时景池受伤一事说与云何,云何饮了口茶,说:“近来你都不要离开一十三天,一十三天以外的事仍旧我来做,下界寻长阳的事,也交由我来做。”
泽央问:“你在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堂戎,这世间,不止我们想找到长阳,想要长阳回来。”
泽央沉默,云何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道:“但这是场无解的天劫。”
过去降世的神历经百世前世,人妖鬼仙皆历经个遍,最终仍旧逃不过天劫这一场磨难,身陨天地洪荒间,神元消散。
云何笑了笑,那笑在泽央眼里有些无奈亦有些凄凉。
“虽是无解,但这世间总有人想跟天命赌一把”,云何起身,仍是笑道,“泽央,你还不懂,如今我却懂了,但我又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懂。”
泽央明白云何话里的意思,他不善安慰开解,也无从安慰开解,只问了句:“你窥探到了吗?”
云何摇摇头,转身之前虽在笑,但笑里却有无尽悲凉,泽央未尝过情爱滋味,但仍品出了几分痛楚。
云何留给泽央一个背影,比过往都单薄的背影,快走出院门时他才道:“世事流转,只要我还活着,总能窥探到。”
白华从景池院中捡了株被景池剪下的桃花,若无其事又故意为之的插在了云何送给泽央那块奇石的石缝里,泽央蹙眉看他,白华的笑,从那次胡说八道之后,在泽央眼中皆带着不怀好意。
白华看着那株桃花,又转头看看泽央,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这石头一时半会儿你也不用,放在你院中冷冰冰的,配上这灼灼桃色才好看,你应该谢我。”
泽央抱臂,如同石头一般冷冰冰的对白华说了句:“谢谢你。”
白华看着石头与泽央心满意足,十分欢喜的拂袖扬长而去,泽央伫立院中,盯着那株桃花时,没来由的眼前浮过景池的脸,那张脸无论在他眼前还是在他脑海,时时刻刻都温和。
泽央摇摇头,晃走了眼前桃花里的景池,回过神来时才觉着是自己中了白华的计,他上前两步,将桃花从石缝里拔出,涌上掌心足矣摧毁这株桃花的神息突然停在手腕。
泽央止住,又将桃花插回了石缝,但往后的两三日里,这块石头上已被白华来来回回的插上了十树枝桃花。
白华盯着这块被桃花簇拥的石头,做出一副思索状道:“景池从这颗桃树在一十三天活下来时便开始修剪,如今都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他还在修剪,这来日化妖时,需得倾城倾国才能不枉费景池这般心血。”
泽央未接话,白华又道:“若是个男妖,不知能不能比得过云何,若是个女妖,咱们乐知必不能被比得过。”
泽央仍未说话,白华挑眉笑看他:“我今日问景池,他喜欢男妖还是女妖,你猜景池怎么说?”
泽央亦未说话,白华却不再问他,一个人正了正石缝里歪掉的桃花后,便回去坐下,悠然自得的倒上杯茶,又将泽央的杯子填满。
泽央转身来,看向白华,问道:“他怎么说?”
泽央这一问,问的白华重新喜笑颜开,不再故作玄虚的回答道:“景池说这桃树....”
白华一句话还未说完,一股黑云瞬时从鸿蒙尽处飞来,未做任何停顿像阵疾风似的瞬时刮过泽央与白华头顶。
白华惊道:“不好,堂戎这势头是要毁了天机道吗”
两人未有过多迟疑,追着堂戎赶往天机道,一十三天里的云何、仲思、方御、景池诸神皆紧随其后赶来,看堂戎站在天机道前,周身的黑雾缭绕在天机道四周,将这一方一十三天的穹空,皆染成了黑色。
黑雾浸入天机道,顿时响声雷动,且震的四周地面摇摇晃晃,灵弋神木掉落许多叶子,在堂戎升腾起的黑雾里缠绕飘摇,天机道金光隐匿在黑雾里,似是停止流转。
天机道停,田地洪荒间世事流转亦停,再动时至地动山摇海水翻腾火山喷涌,各处凶兽亦会被唤醒,嘶吼间人间会有天雷滚滚。
天机道被黑雾吞没时看似停了流转,但紧接着金光又乍现,将黑雾驱散许多,露出的金光里天机道从未停下。
堂戎摧毁不了天机道,亦不能用浑身魔息向天机道窥探出长阳踪迹。
天机道在堂戎满身魔息里无事,白华长舒口气,但见泽央抬手间神息飞去,将堂戎魔息笼罩其中,云何亦出手,携手泽央将堂戎从天机道前驱离。
堂戎今日似是有一股鱼死网破的劲头,喘息间浑身魔息又剧烈暴增,让泽央的脚下稍稍不稳,泽央似是未料到他能如此,皱眉间亦反将其再压制回去。
天机道被守住,对付堂戎泽央一人便够,云何便收了手,堂戎此番来势汹汹毫无保留,一大半的魔息喂了天机道,剩下的这些更加不是泽央的对手。
云何斥道:“你不要命了吗?”
堂戎在泽央的压制里说不出话,他奋力抵抗想挣脱开来,但泽央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只等着他自己收手。
但堂戎迟迟不肯收手,面色苍白到像是再过不久便会倒在这天机道前。
云何抬手,放上泽央肩头示意他停下,堂戎此刻已构不成威胁,但念着方才他险些酿成大祸,泽央并未听从云何的示意停下手来,只想等堂戎自己求饶。
景池见状,上前说道:“他已不成气候了,何不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眼前的堂戎面露痛苦之色,原本挺立的身躯也因抵挡不住泽央的力量躬身下去,泽央终于松手,但仍不放松警惕,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惹是生非的魔尊。
泽央突然松手,堂戎一个不稳直直向前摔在地上,奋力从地上坐起时嘴里已流出许多鲜血。一十三天的诸神皆未说话,静静的看着眼前往日里神采奕奕,如今颓然又落寞的魔尊堂戎。
有人同情有人冷漠,有人等着看他究竟会说些什么。
堂戎手用力撑着地踉跄站起,投去众神脸上的眼神里,突然没了恨意。
堂戎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只要你们告诉我,我的命你们尽管拿去。”
云何看着堂戎此番落魄形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们一十三天如今都没有能找到长阳的能力,我们要你的命也没有任何用。”
堂戎脚下不稳,踉跄着又要摔倒,他极力稳住自己,看向泽央:“你呢?天机道呢?天机道是你们一十三天的东西,你们一定能从中窥探到他。”
泽央看着堂戎,他不喜这般胡搅蛮缠,冷冷的说:“天机道流转了多少年你应知晓,它能窥探些什么你应也知晓,其余无用的话,都不必再多说。”
堂戎自然知道,天机道可窥探世间万物,但唯独窥探不了神,他比泽央年岁还要大,他只是固执的不肯相信这一切。
“他是神尊,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堂戎口中喃喃,颓然坐地,将头埋进两膝间许久不曾抬起。
云何说:“这世间本无永恒,你也活了数十万年,应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是神尊,怎会如此之快”,堂戎再抬起头时,已泪流满面,“他才比我大了不到一千年,从我降生时,他就已经在洪荒天地间了。”
云何叹息道:“长阳在一十三天,俯瞰世间数十万年,守护天地洪荒数十万年,他已经圆满了。”
“哼,圆满?”堂戎突然笑了两声,他看向天机道,“什么才算圆满,他圆满了,我不圆满。”
堂戎眼前,是这数十万年间的过往,点点滴滴或疼或冷或温存,但无论是什么,他皆能心肝情愿的接受,对他避之不及或不闻不问,他借着各种由头来寻他来见他,被拒绝被驱赶他亦不恼怒不愤恨。
他抛来的种种情绪,他都接得住,唯有如今这一件,将他彻底击垮。
天地洪荒间不能没有长阳,怎会没有长阳?他们共生云端,一个在一十三天一个在北境,降生时中间仅隔了区区百年,数十万年前,这云端孤寂到只有他们两人。
若天机道能停止流转,若时间能停在数十万年前,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他突然从地上起身,抬手拭去唇间的鲜血,转头看向云何看向泽央又看向景池。
堂戎突然笑了,似是对眼前的众神又似是对自己,徐徐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应同生共死。”
“堂戎!”
堂戎说完那句话,转身便跃进天机道,顿时化作流光与天机道融为一体,景池赶去,只来得及摸到他一片袍角,便被突然涌动的金光撞了回来,泽央伸手,将景池牢牢接在怀里。
天机道闷雷响动,响动里一十三天的穹空暗了片刻,魔尊堂戎从天机道入世,同神尊长阳一般,不知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