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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睡神 ...

  •   一十三天里仅有的一株桃树开的芬芳,白华来时,正看见景池蹲在树底下修理被堂戎弄坏的地皮,景池一袭白衣,拂动飘逸,白华笑道:“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景池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道:“还有些胸闷,其他的倒没有了。”

      白华在院中坐下,自顾自倒上杯茶,笑着看景池翻土,被堂戎打落无数的花瓣在一十三天枯萎的极慢,此刻皆铺在地上,景池一袭白衣蹲在花瓣间,不知是花衬着他,还是他衬着花。

      白华觉得这个场面,应当喊泽央来看。

      他盯着景池思索一时,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头一回没坐多久便离开了景池住处。

      白华去往泽央的住处寻他,但泽央却不在,白华未加思索,便踏上了去往天机道的路,才走了两步泽央迎面走来,因着那日的话和那日的泽央,白华近来一见他便忍不住的笑。

      今日他忍了许多笑,但脸上仍带着几分,泽央自然知晓他在笑什么,便不打算理他,恐他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泽央生来未怕过什么,但近来遇见白华,便时时都想当作未看见一般避开。

      今日仍旧如此,白华也不恼,默默跟在泽央身后,他敛了些笑说道:“我方才去了景池那里,他说他这几日胸闷的很,我想应是那日堂戎的一掌比我们预料的都要重。”

      白华跟在身后等着泽央问他,但泽央只是脚下一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白华皱起眉头,又道:“这一掌是堂戎打的,我不敢冒然给他看,所以才来找你。”

      泽央终于转身,白华皱起的眉头瞬时抚平,他笑道:“你不必怀疑我说的话,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犯不着因着我胡说八道,误了他的伤势。”

      白华表面说的句句在理,泽央无从反驳,他看着白华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转身进门,白华在门口树下抱臂而立,笑的心满意足,他嘴上喃喃自语:“你们两个要是成了,那我可真的是洪荒天地间的第一大月老。”

      他时常觉得泽央冷酷无情,一十三天的神,长阳温和,周南做事最周全,按位份,这两人皆排在泽央之前。但魔族之所以最忌惮泽央,也不单单只是因泽央最强大,还因他说一不二,魔族犯了错,他说要惩戒便提剑就走,从不犹豫半分。这些年来堂戎闯入时,若碰上他人,还有好端端从鸿蒙尽处离开的可能,但只要碰上泽央,他每回都是被泽央提剑赶了出去。

      一十三天只有一个他这样的神,几十万年来,没见他笑过几回,也没见他主动关心过谁。

      但唯独有一点,却让泽央看着不那么冷酷无情,一十三天的事无论大小,天下苍生的事无论大小,只要去请泽央,他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他能做到的无论分内分外,便一定会做,他做不到的...

      白华想了想,这世间应没有泽央做不到的事。

      但铁树开花,泽央动情,这场面,千万载难逢。

      泽央回去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往景池院中,景池的胸闷是真,但白华添油加醋的说的严重了些,泽央虽有怀疑,但也做不到置之不理,门虚掩着,泽央屈指扣了三声,轻轻推开踏入院中。

      院内的桃花盛放,灼灼桃色笼罩了半个院子,桃树下的土翻过,又被铺平,一把铲子还落在树下。泽央那日未多看,今日一踏入院中,便见花瓣直铺了满院,这桃树说来奇怪,每回泽央踏入景池院内,它都像见了风一般摇晃一番,今日这一摇,又摇落了花瓣无数,那些花飘飘扬扬的直落上泽央头上衣服上。

      泽央觉出了什么,他拂袖将桃树稳住,伸手拨掉身上和发上的花瓣,院中又回归安静,他抬眼望去,那一枝伸向景池窗前的桃花开的浓密,将窗子顶的半开,似是关不上一般,泽央顺着院中石路走去,将那枝桃花拂开后,关了窗子。

      景池听着门外的动静,便从床上起身出来,桃树摇晃,他便知道来的不是白华,出来时正看见泽央站在廊下。

      景池颔首道:“泽央上神。”

      景池方才正在休息,他修理完桃树,又觉胸闷的厉害,便丢下铲子回去躺着,朦朦胧胧的也未睡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掀了被子出来,外袍还未来得及穿上身。

      泽央点了点头,看着此刻不但没有穿外袍,连鞋子也未提上的景池,问道:“你是怕堂戎又来?”

      景池看了一眼桃树,笑道:“却是如此。”

      泽央因着白华的话,此刻立在廊下细细的查看景池,见他眉宇间的笑同往常一样温和,但脸上比以往苍白,唇上也没了颜色,他的目光再往下,停在景池胸口,那里的一团黑雾朦朦胧胧的浮动缠绕,缠着景池不肯散去。

      景池因着泽央突如其来的注视一头雾水,小声问道:“怎么了?”

      泽央抬头,对上景池清澈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平静的说:“白华说你胸闷,我来看看。”

      景池这才明白了泽央方才的注视,便又问道:“可看出来什么了?”

      泽央点了点头,说:“堂戎的一缕魔息缠上了你,还未散去,但也不要紧,牵出来就好。”

      景池闭上了眼,仔细探看,却什么也觉不出来,他近来的胸闷虽念着是堂戎的缘故,但却未想到是沾染了魔息,且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

      这原本应是个棘手的事,但此刻泽央站在他面前,他便觉得皆是小事。

      景池睁眼,仍旧笑道:“我竟毫不知晓,那如今我应该做些什么?”

      泽央看着他,语气淡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

      这句话有种莫名的力量,教景池在这一刻突然觉出来安心两个字,过去他时常担忧天会塌地会陷,南海的水会干涸,他的万千桃树都会枯死,但如今泽央站在他面前,或许这些事仍旧会发生,但他心中,却没了一个怕字。

      景池进屋,本欲穿上外袍提上鞋子,但泽央说:“不必麻烦了,你坐在床上,结束后仍旧躺着休息。”

      景池将拿起的外袍又放下,坐在床边看泽央走过来,床前有把凳子,但泽央未坐下,他立在景池面前,拂袖抬手,将指尖伸向景池胸口。景池闭上双眼,身旁皆是泽央传来的神息,吹的他清凉舒爽,胸中那一股使他烦闷的魔息顺着泽央伸来的指尖游移,从胸口到脖颈一路往上,泽央指尖突然触上景池额上,惊的景池瞬间睁眼,正看见一缕薄弱的黑色魔息顺着泽央指尖爬进他袖子里。

      泽央收手,景池起身,看着他胳膊担忧道:“你怎么办?”

      只见泽央抬手掌心朝上,那魔息顺着袖子又游移到他掌心中,泽央的掌心里升腾起一团白色的火焰,魔息缠绕其中,瞬间化为飞烟消散。

      景池长舒口气,笑道:“是我的担忧多余了。”

      泽央将手放下:“多谢你的担忧。”

      景池几日的胸闷就这样被泽央轻易化解,他受泽央的嘱托仍旧躺回床里,迷迷糊糊很快便睡了过去,这一丝飘渺的神息扰的他时常在夜里醒来,又找不出个所以然,今日被泽央化解,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泽央这一次没有白来,他起初还怀疑是白华故意小题大做。

      他在鸿蒙尽处看见白华,同他说了景池的事,白华脸上在笑,心里暗暗的想,这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

      堂戎的那一缕魔息他也没能觉察出来,他同景池想的一样,皆觉得受了点伤休息几日便能好,去请泽央,纯属他故意想找个时机,要让他两人接近。

      白华坐在秋千里笑道:“我虽爱胡说八道,但正事上却从来不骗人,得亏你信了我,咱们才能帮的了景池。”

      泽央立在鸿蒙尽处,那姿势在白华眼里像根直挺挺的柱子。

      景池喝酒那次睡了几日,近来因着堂戎那一掌又睡了几日,白华每回来趴在窗边看他,都只看见放下的床幔和一个熟睡的上神,景池终于睡的清醒后,白华给他封了个睡神的称号。

      白华同仲思和方御坐在鸿蒙尽处,一见景池走来,便笑道:“呀,我们的睡神来了。”

      景池也不恼,站在那里笑着回应:“是啊,本睡神今日不睡了,同话神说说话。”

      景池这一场来而有往,惹笑了仲思和方御,白华却未料道景池这一个话神的称号,苦笑道:“话神,甚好甚好。”

      景池在他们身旁略站了站,往前走上了鸿蒙尽处灵弋神木架起的桥上,拂袖拨开浓云,眼下是人间的日升月起,他想看,便能看见人间朝代更迭,或是柴米油盐,他想听时,耳畔亦有悲欢离合欢笑频频。

      浓云很快便又遮上,他也不再看往人间,他往前看的更远,一直看向南海极荒处的百里桃林。

      桃林没有他,也长的很好,两件木屋掩映期间,并不会长满杂草,海底的凶兽也未跃出海底,更未毁乱他的桃林,南海极荒里似是同往常一样,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上神而已。

      仲思看他如此,便说道:“你若觉得烦闷,也不必一直待在这里,去人间回南海或随便哪处散散心再回来,都是可行的。”

      景池收回远眺的目光,走下桥梁,笑道:“如此的话,便能从睡神做个逍遥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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