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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妄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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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问:“你们在说什么?”
白华道:“说长阳给景池的剑,该去要回来了。”
周南看着景池,这才来一十三天不久的最后一位神祇斯斯文文,去往魔族要回东西,堂
戎性情多变,时好时坏,谁也放心不下让他一个人去。
周南问道:“你准备何时去?”
景池略沉思了一番,看向周南:“明日?”
周南道:“那便明日。”
景池实则并不急于去取剑回来,他自认为堂戎总有一日会再来,届时再问他要便是。
这边白华问道:“你们两个谁去?”
此话问的是周南泽央。
泽央看了一眼周南,道:“我去吧,天机道还需你留意。”
白华道:“甚好,那堂戎对你有几分忌惮,你去了,兴许就老老实实的还回来了。”
泽央道:“那倒也未必就忌惮到了如此。”
众人散去,景池回去后无事,仍坐在院中料理那株一十三天内唯一的一株桃树,桃树生长渐郁,但枝桠参差,景池拿出把剪刀来,修葺翻枝。
但那枝桠似有灵性一般,剪刀刚伸去,枝桠便躲开一寸,景池又剪,那枝桠又躲,景池便手束缚桃枝,一根根剪下来许多乱枝来。
如此剪去,那地上已被扔下许多枝桠来,这桃树如今已长到比景池还要高上许多,再过些时日,便会开出第一朵桃花来。
剪下最后一根乱枝,景池道:“你今日能生在一十三天,非我一人仁慈,皆是长阳与众上神仁慈,你需谨记。”
景池说完,那桃树屹立院中,一动不动。
这日去往北部前,景池刚出门,便见泽央站在门口一旁等他,无声无息,竟不知他究竟等了多久,景池笑道:“可教你久等了?”
泽央仍未有过多情绪,只道:“我才来,不曾久等,走吧。”
景池与泽央去往鸿蒙尽处,顺灵弋神木枝桠走出一十三天,无妄海海水翻涌,比南海极荒处的凶险许多,泽央挥袖间,一艘木船停泊海上,两人纷纷踏上。
那海水实在凶猛,景池一站上,便脚下不稳的一手抓住泽央,摇晃间只能坐上船板,方能稳住身形。
无妄海海深难测,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一片。
自一十三天出来,仍有几分晴空可见,再往深处,便浓云掩空,举目皆是阴云,那海深处,有巨兽时而浮现,追着船周同游。
景池道:“这海兽同南海的比起来,南海的倒不算凶猛了。”
泽央低头,注视那海中巨兽,原那海兽不止一个,此刻从无妄海底,又浮出水面两三条,将这一艘轻舟,左右前后皆围了个遍。
泽央道:“不仅凶猛,也难缠。”
此刻已有海兽用尾拍船,海兽不识神魔人鬼,想惹事时,并不管眼前是谁,一条拍船,三四条皆跟着一同拍,这艘轻舟,在无妄海里摇摇晃晃的愈显单薄,景池极力抓紧船舷,才免被摇进海里。
海兽虽凶,但泽央抬手间,一条巨大海浪现于船底,推着那四条海兽游往远处,轻舟终于不再过分摇摆,景池喘口气,问道:“听闻无妄海有许多未入轮回的魂魄,今日怎么一个也无?”
泽央道:“你想看吗?”
景池寻向海面,道:“即来了,却是想看一眼。”
泽央抬手,指尖轻点虚空,说道:“你即想看,倒也无妨,只是形容可怖。”
这一瞬,无数绿光似是从泽央指尖绽开,又似是这里本身就有,只是教人隐去,泽央仅是显出此处真面目,他手才放下,无妄海深处的海面之上,绿光频频从虚空而起,人面、兽首,或面目狰狞,或空洞无神,或泪痕满面,或笑容诡异。
无妄海声从海浪化为鬼唳,孩童欢笑,女人哭泣,咒骂、尖叫、狗吠、鸡鸣,声声齐唱。
景池虽为上神,但久居南海极荒,连地府也未曾去过,南海的海兽獠牙虽长,但也不至如此骇人,这无妄海上的亡魂虽只是飘渺的亡魂,但如此紧密的浮满无妄海上,饶是心中已有准备,但仍旧可怖的叫景池闭了眼。
泽央抬手,将这可怖景象掩去,无妄海上,重归于一片灰蒙蒙。
景池自愧道:“我的世面,见的确实少了。”
泽央道:“这种世面,见来也无用。”
景池道:“若哪日需我去这些凶险又可怖之处,再慌如今日,倒是不好。”
泽央顺从道:“那回程之时,且让你一路看回去。”
景池眼前浮现方才景象,道:“此事回程再议也不迟。”
这一程的魂魄可怖在泽央操控下极为短促,再往前,无妄海上有许多羽翼幽蓝似蝴蝶又如鹰一般大的灵物飞舞。
景池终于从船上起身,但脚下仍不稳,他道:“这便是噬魂灵兽?”
泽央道:“正是。”
这便景池伸出手去,他的指尖点上噬魂灵兽的额头,那噬魂灵兽触角立起,泽央未来的及阻止,一汪水便从灵兽的翅膀之下飞来,直浇的景池发也湿了衣服也湿了。
泽央一挥袖子,那噬魂灵兽被扇了八丈远。
景池手抚湿透的袖子,并不管还在滴水的头发,说道:“只知噬魂灵兽爱捉弄人,原是这个捉弄法。”
泽央转身,手顺景池方才被打湿的地方虚空拂过,瞬间便干了水滴。
这原不是大事,景池自己也能在瞬息之间叫这满身的水消散。
景池看着泽央,笑道:“多谢。”
泽央点头,仍转过身去,面朝前方无妄海面。
钻过一团漆黑的浓云后,才终于到那北部的魔族,泽央先掩去身形,叫景池一人前往,有一小魔头手持钢叉在此地,一见景池的轻舟靠岸,脚下生风似的跑开,景池一见,便知这必是去禀报堂戎了。
果不其然,不多久,那堂戎便出现,也不靠近,居高临下的站在魔族大门的顶上对着景池说话。
堂戎道:“小神君,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和贵干?”
景池抬头,看着这位满脸都写着不认账的魔尊,道:“魔尊那日拿走我的剑把玩,如今我来拿回去。”
堂戎笑道:“原是这件事,我玩够自会给小神君送去,小神君不必着急。”
景池问道:“这已过去许多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魔尊还未把玩够吗?”
堂戎挥手招来那把剑,说道;“我说没够,又如何?”
景池还欲辩解,泽央却现出身形,说道:“你即能抢走,我便能抢回来。”
堂戎一见泽央也来,脸上的笑便消失了大半,身旁的小魔头吓的连连后退,堂戎还欲争辩,却见有一人按住了他。
那人为堂霄,堂戎之弟,与堂戎相貌上确有几分相似,只眉眼见比堂戎略显温和。
堂霄道:“泽央上神来取,自然要还的。”
那堂霄转过身去对着堂戎说道:“哥哥,莫要玩笑开过了头,泽央上神的面子,我们要给的。”
堂戎本就忌惮泽央,堂霄如此一说,他顺势下了这层台阶,手中长剑霎时间便还了回来。
但这哪里是还,那剑如一把离弦的箭一般直冲景池泽央二人而去,泽央抬手间,剑便停在他指尖前。
“明知无用,偏做徒劳,果真死性难改。”
泽央说完,带着景池仍乘那艘轻舟回去一十三天,上了船,泽央将剑交还给景池,景池怀抱长剑继续坐下。
回来的路便是去时的路,仍有噬魂灵兽想去捉弄他们二人,泽央挥手间皆将它们赶远,噬魂灵兽相貌可爱,却以这无妄海上的诸多魂魄为食。
景池道:“这许多的噬魂灵兽,也吞不尽无妄海上的魂魄,可见世间百万年,不能满足的虚妄实在多的很。”
无妄海上才飘来几个亡魂,泽央便挥手间将其隐去,这边景池又一挥手,将那许许多多的凄惨鬼相又显出真容来,泽央低头看向景池。
景池笑道:“我来长长见识。”
那张脸上仍旧是那日揽山屏里相同的笑,泽央未再阻止,掀袍与他同坐船头。
无妄海翻涌,这艘轻舟如海上片叶,摇摇摆摆随波逐流,那无数各型各色的魂魄来往期间,一时间宽阔无垠的无妄海,变的拥挤起来。
年长不过耄耋,年幼仍是婴孩,一个个或哀嚎哭泣或怪笑不止,有是似在远方有时又似在耳边,又魂魄飞来撞上景池,瞬间便碎成星光散落四周,景池一挥手,碎掉的星光重又聚成原来模样。
泽央道:“它们仅是一缕亡魂死不瞑目,你把它重新拼起来,又能如何呢?”
景池看着那少女模样的亡魂,道:“它还是魂,在此流转千千万万年,尚有一机可寻,若散了,便真的散了。”
泽央不语,手化开一条屏障,那些漂浮在无妄海上的魂魄,便再也触不到这艘轻舟上的两位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