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神明》泊东东

3、魔尊

　　堂戎顺灵弋神木悠然走来，那神木四周往常皆是白云，今日被他引来的黑云尽数包裹，乌泱泱如黑色海浪，直涌向景池脚下。

　　脚底下的九重天见头顶天黑了无奈摇摇头，叹一句又要打雷了，仙鹤拍拍羽翼，悠悠然走回窝里准备睡觉。

　　堂戎才走下灵弋神木，便有一股冷冽强风袭来，将鸿蒙尽处的黑云一应吹散，一十三天重归白昼，堂戎以袖挡风，待风止他笑着抬眼看去，那笑只一瞬却又荡然无存。

　　来时掀起大风吹散黑云的是泽央，并不是他心中期盼的长阳。

　　堂戎拂袖道：“魔尊来了，不是该由神尊来迎吗？你们神尊呢？”

　　泽央并不接他这话，只说道：“今日也是要来打架？”

　　堂戎道：“非也，一十三天请回来第十三位神祇，我今日特意来向长阳道贺。”

　　堂戎往前朝景池走去，脸上笑的深刻，白华上前将景池拦在身后，泽央一抬手挡住堂戎去路。

　　“这许多年，每位神祇归来你都前来道贺，七万年前，十万年前，这中间许多事你如果忘了，我来提醒你。”

　　泽央神息汹涌，露出神祇发怒时才有的冷冽，堂戎在他身边站定不再冒然往前。

　　堂戎道：“这许多年，我只记得你们一十三天不知待客之礼，每每都要将我赶出去。”

　　“胡说八道，”白华上前驳斥堂戎，“魔族虽为魔，但我一十三天自鸿蒙以来绝无主动视你们为敌，魔族先前的魔尊做过何事你并非不知，他在一十三天挑起战乱，天地燃起琉璃火，当年一十三天仅有的神尊上明为保天地间安宁，与他一同陨灭，他死有余辜，但上明神尊和天地间无数生灵的命谁来赔？”

　　白华又道：“若非如来佛祖相助，一十三天便不会再有神祇，若非如来佛祖手下留情，你的魔族早已为这千千万万生灵偿命去了，哪里轮的到你如今。”

　　景池听的仔细，白华说的皆是神界正史，他为神祇，即便不在一十三天，这其中往事他也知晓的很清楚。

　　一十三天最后一场战乱至天火坠落，在人间烧了三年，最后的神迹陨灭，魔族旧部流窜各界，惊动如来佛祖现身止战。

　　几万年后，揽山屏里长阳神迹现，归来时魔族仅有的一脉被如来佛祖从须弥山下放归北部魔族，自此以后，神魔两族以无妄海为界，南北两立护不干涉。

　　但秉性难改，魔族堂戎仍旧喜于来一十三天作乱，但魔族有如来佛祖惩戒在前，魔族不敢过于放肆，如今一十三天的上神众多，尚能压制魔族。

　　神魔再战又将毁天灭地，长阳不肯也不敢，每每堂戎借机来扰，他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第一次是堂戎养在无妄海的兽突然疯癫闯入一十三天，使无妄海的海水翻涌入人间，人间洪灾频起。长阳拿住那兽质问堂戎，堂戎并不承认是故意放出，一掌打死那兽且向如来佛祖起誓，长阳方才罢休。

　　“几万年前，长阳神息受损之时你又闯来一十三天，险些让他魂魄遁入天机道，你这次来又要如何？”

　　白华与堂戎理论，堂戎却笑起来。

　　“是我的错我便认，不是我的错你又何必强加于我？”堂戎看了一眼泽央周遭神息，“我那日来造访时并不知长阳受伤，也不知他在闭关。”

　　堂戎又上前，白华护着景池后退一步。

　　堂戎笑道：“我今日来，一来给长阳道贺，二来与一十三天新来的神祇认识认识。”

　　“厚颜无耻。”

　　泽央不再忍让，正欲抬手间景池将他手腕按住。

　　“你既要与我认识认识，我岂有拒客之礼”，景池说着话，手里还提着长阳才送给他的剑，“一十三天景池，多谢魔尊盛情。”

　　“啧啧啧”，堂戎后退几步，笑道，“你虽同我客气，但手里却拿着剑，莫非是想趁我不备一剑杀我？”

　　景池上前，泽央同白华此刻皆在他身后，景池举剑示于堂戎，笑道：“你今日来并未招惹祸事，我自然也没有杀你的道理，这剑是长阳神尊前日赠我，我今日不过拿来鸿蒙尽处走走，也不知你会前来造访。”

　　堂戎笑道：“哦？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景池道：“我并未如此说，我们即已相识，不知今日魔尊还有何事未了？”

　　堂戎道：“已与你相识，但还未向长阳道贺，我得去见一见长阳才好。”

　　堂戎说着，便要往前走，泽央正欲拦他，景池却先伸手拦住泽央。

　　景池道：“今日却不巧，长阳神尊不便见你。”

　　堂戎嗤笑一声：“他每每都说不便见我。”

　　“以往我不知晓，但今日确实不便见你，只因...”景池顿了顿，才又看着堂戎继续说，“你几万年前来搅乱长阳神尊的神息，这几万年过去了，他还是未能完好如初，如今正闭门修养神息，今日才第一日，自然不便见你。”

　　堂戎看着景池，那张脸那语气都显真切，丝毫看不出是不是在扯谎。

　　景池看着堂戎眉宇间有犹豫之色，继续道：“但是也无妨，你若不信就只管在这里再闹一回，余下不过是惊扰长阳神尊强行出关，亦或是同我们泽央上神打上一架。”

　　堂戎顿时没了言语。

　　景池转身对泽央平静的说：“若真要打，且去无妄海深处打，即搅不翻海水，也不会惊扰长阳神尊修养神息。”

　　泽央静静看着眼前的景池，明明资历最浅，但此刻却是这般稳重沉着。

　　堂戎眉眼垂下，仍不作声。

　　景池追问道：“魔尊，如何？”

　　堂戎当下做出恭敬模样，说道：“如此的话，不知长阳几时出关，我等长阳出关再来道贺。”

　　景池道：“尚未可知，那一年长阳神尊伤的有多重，你并非全然不知，若是我受此劫难，怕是早已神陨了，多亏长阳神上神息浑厚，又加之一十三天众神舍命相助，长阳神尊才恢复成如今这般，我与众神只保长阳神上神息痊愈，一十三天以外包括魔尊族内的事，如今皆不会让其叨扰到神尊。”

　　“魔尊若真的只是想借机打架，我们泽央上神一个也就够了。”

　　堂戎不语，站在那里思忖，转身像是要走了又突然挥手间将景池的剑夺走。

　　“我即见不到长阳，小神君，长阳送你的剑，借我拿走把玩几天。”

　　堂戎说完，带着剑从鸿蒙尽处逃也似的走了，泽央立刻要去追，却被景池拦住。

　　“泽央且慢，我们放他回去冷静几天再去取剑。”

　　白华道：“你今日这一番话，是打的什么注意？”

　　“打蛇打七寸。”景池道。

　　泽央问：“你想何时去取剑？”

　　景池想了想，道：“再等等吧。”

　　今日的鸿蒙尽处，景池并未欺瞒堂戎，长阳确实因近来神息混乱闭门休憩，因放不下一十三天，留了一丝神识在外，今日泽央来的如此及时，也是怕长阳神识看见堂戎闯入，乱了神息。

　　泽央同周南站在长阳门外，手触上散在四处游丝般的神息，极其虚弱，门内的长阳悄无声息，如此情景已有好几日，泽央周南站了片刻后离开，去往天机道。

　　日夜流转的天机道并无异象。

　　周南道：“我们命中皆有一劫难，或早或晚，都逃不过躲不开，长阳这次，怕是到了他的大劫。”

　　泽央没有说话，他看着天机道，凝住神息想窥探更多，天机道闷声作响，震的泽央眉心直痛，他止住，不敢再窥探更多。

　　周南道：“此事无用，你且住手吧。”

　　泽央问：“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唉...”周南无奈道，“长阳已在世间活了这许多年，无论是一十三天，还是天地各界，他都已做的很好，已然圆满了。”

　　“这是他的一场劫难，也未必没有生机。”

　　周南如此说，却心知肚明，鸿蒙初期那些上神，皆是陨在自己的劫难里。

　　往后许多天堂戎再没有来过，中间却有一次景池在鸿蒙尽处看见堂戎身影，但很快便离开了，并未踏上灵弋神木而来，景池原以为那堂戎能将剑送回，可见此事并不会有。

　　白华问他：“你何时去取你的剑回来？”
　　景池却觉得此事甚难，堂戎惯于胡搅蛮缠，能夺走他的剑就能耍赖不还给他，他只驯服过凶兽，跟魔尊打架却也不知有几分胜算。
　　景池不语，白华笑道：“你不用担心，找个人陪你便是。”
　　泽央和周南正往他们走来，白华示意景池看去：“喏，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