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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茶谈 ...

  •   元迟瑾惊得上前,欲将东西塞回狐修集手里,但不料他早已把手藏在了身后负手而立,还在自己靠近之时,竟然微微俯身朝自己压来。

      一抹阴影顺势罩在了元迟瑾身上,他才发觉狐修集的身形竟比自己高出一首之余。

      “嗯?”狐修集含笑看着慌张的他,狐狸眼满是宠溺。

      元迟瑾无从下手,失了平静略显慌张说:“七爷,这礼太贵重,实在不合适。”

      这份天降豪宅令他惊慌失措,不知所以。

      然而狐修集却是若无其事道:“不过是康成大街的小院子,不重,轻得很。”

      于他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周身闻言的过客者不由吃惊低语,对于康成大街众人皆知,那是京中非富即贵之人所住之地。

      元迟瑾顾忌仪态自然是不敢直接扒掉他的衣袖将房契塞进去,可他却不知,自己慌乱着急的模样看得狐修集十分赏心悦目。

      一旁的公孙尉瞧着那满脸得意的狐修集只觉无言以对。

      郾京人人皆知狐修集富贵,谁想到送府邸这样的事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看来重农抑商也是不无道理。

      奸商就是奸商!

      公孙尉上前解围说道:“七爷这礼委实厚重,知尘年纪尚小......”

      “先生这话可不对。”狐修集打断他,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看向公孙尉说:“在下确实是受过元府的恩,今日这礼比起救命的恩情不算什么。若是不收下,君隐反而觉得是这院子元公子看不上,那现在可以命人立刻去买更大的,或者元公子有何要求都可提,哪怕是给元公子建一座天宫来还这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站在他身后的小护卫乖巧地点头附和。

      看似说得夸张,可这番话放在他身上却又合情合理。

      公孙尉被他说得无语凝噎,看着四周围观之人愈来愈多,思索少顷后,在元迟瑾肩膀轻拍说:“不如收下便是了,你有个好住处,为师和你师父才放心。”

      “元公子不必担心这新府住处,一府两院,足矣。”狐修集朝他们笑道。

      元迟瑾抬头看见那撩人心弦的笑时忽感心乱如麻,顾不上他是否在胡言乱语,顶着老师的催促,最后硬着头皮躬身回礼说:“元知尘谢过七爷。”

      狐修集看着那行礼举起的双手,只觉那泛着微红的指尖甚是好看,一时没有移开目光说:“元公子不必言谢,唤我君隐便是。”

      “今日后,七爷便是知尘家中上上客,可随时来这府上。”元迟瑾说得认真,把他听着一愣。

      见他勾唇复而问:“哦?随时可去?”

      元迟瑾点头说:“只要七爷想来,必然设宴招待。”

      闻言他一笑,歪了歪脑袋微挑眉梢道:“设宴就不必,有酒喝就行。”

      狐修集爱喝酒,这是元迟瑾刻意去打听到的,只为他来时做好准备。

      搬到宅子时他才发觉里边任何东西皆不缺,更有护卫婢女,只不过元迟瑾嫌人多,将自己院子的人遣到旁边二院中,打算着待师父上京搬来之时照顾他们。

      老师来时更是为宅子取名兰宅。

      院落栽着一棵桃花树,含苞待放的桃花随风摇曳,一身青衣束腰笔挺走来的韩墨,朝院子中正在水缸边上喂鱼的元迟瑾走去。

      今日元迟瑾身着银袍素衣,头发因他俯身的动作掉到脖颈一边去,后背薄又瘦,清癯萧条,看得作为属下的翰墨都觉得将军来时的嘱咐说得有道理。

      “公子。”韩墨上前行礼,手里拿着的是这几日要过目的公文和公孙尉布置课业。

      他是蒙叔年为元迟瑾寻来的人,蒙叔年还是将军时,郾京的三衙中不少人皆从他手中训练出来,直到十三年前那件弥天大案发生,跟着蒙家的人,为保命要么闭口不谈相识,要么销声匿迹。

      韩墨是后者。

      元迟瑾把手里的鱼料撒完后,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后轻声道:“拿到书房吧,对了,我记得郾京的桃花是三月初开的,你去买几坛好酒回来放着。”

      韩墨应声,他来时听闻兰宅的由来,猜测公子是要招待传言的贵客。

      “昨日翰林院来通传游春一事,待会儿你便去回个信,就说有事缠身不好抽身前往,择日定做东与他们相约茶谈。”元迟瑾往一边去细细洗手边说。

      跟在身后的韩墨却道:“公子,方才我去肃明院时,公孙先生恰好说起这事。”

      元迟瑾抽出手帕拭擦问:“老师说什么了?”

      “先生说若是翰林院来邀请公子游春,让公子去便是,因为幕府是矛,翰林院是盾。”他如实回道。

      元迟瑾擦手的动作停顿,看了眼他随后道:“我先处理好手中事务,晚些再替我送一份游春的名单来。”

      想到那日幕府找茬自己的陈润也许会出现,不由心叹避之不及。

      韩墨听说名单只是微微一怔,立刻点头说:“好的公子。”

      元迟瑾明白老师要他去的意思,如今朝中三司二府他所知晓的事情有限。

      幕府被兵部所授命,唯独翰林院是能谈政,他若想在这将权谋玩弄于股掌中的郾京里生存,就必须要兵政皆知才能明哲保身。

      而翰林院会邀请他游春,不外乎是因春闱中脱颖而出的三甲里,只有他元迟瑾拒掉有惜才良师之称的翰林大学士齐楷,破天荒的进了难以晋升的幕府。

      游春是在京郊外的皎月山中,皎月山下有座茶楼,可远观到京城,近可进山踏青。但今年新帝登基后,山的另外一头密林被圈出来做了皇族秋猎场,文人雅士便喜欢聚集在这皎月楼中喝茶观景的为多。

      游春成了茶谈,众人坐在席上聊着京中趣事,以及春闱试题,好生热闹。

      但渐渐的,话题就往坐在席上一角的元迟瑾身上引去。

      “元公子如今也是幕府的谋士了,不知这幕府可是能成为好去处?”有一位年纪尚小的男子朝他问道。

      这一问,席上交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所有的目光都往元迟瑾处集中,等着他回答。

      端坐着的他指腹摩擦着茶杯,闻言抬头,眉眼冷清的双眸看向提问的男子,淡淡说:“幕府学堂中仍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凉寻不就是出自长史大人门下的优秀代表吗。”

      他所言者,是这次春闱状元郎许沉。此人面如冠玉,儒雅随和,在取得状元之时远在誉城的许府几乎被祝贺之人踏破门槛,如今更是住在陛下亲赐的状元府上,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好儿郎。

      许沉温和笑道:“知尘过奖了,鄙人不过是考前烧了香,文神保佑罢了。”

      方才问话的周成乐却十分好奇,继续追问着元迟瑾:“听说幕府中还有位谋士,今日为何不见来?”

      话落间元迟瑾还没答上,陈润高调的声音突然从这一层的屏风外头传来。

      “到外边游山玩水去了,哪稀罕待在幕府里头呢。”说着人已经绕道屏风前,双指扣着腰带朝着席上众人颔首打着招呼。

      陈润扫了一圈席上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元迟瑾方向,噙着笑道:“元公子都在啊,真是稀罕客,听说那日狐修集给元公子送了座宅子,怎的有钱来玩了?”

      他的话不免让席上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不少私养、断袖的话传到元迟瑾耳边,却还是只见他在角落坐的挺直乖巧。

      “若论财大气粗,自然是比不上陈少爷的。”元迟瑾捧着茶轻轻吹了吹茶沫,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

      心道这茶是真难喝。

      陈润听着心情大好,可玩心还在,他似是控制不了每次见着元迟瑾都想挑衅的心思。

      那日吃了亏后回去看着府里的婢女端东西来时,瞥见她们的芊芊玉指,心中不禁让他觉得比不上元迟瑾那双爪子,粉嫩又好看,和他的薄唇一般。

      看着就想虐。

      正想抬着脚步朝他方向走去时,周成乐开口说:“陈少爷今日是不是带了什么花样来玩?”

      陈润撇过去瞧见人后,哼道:“本少爷不来,不得把你小子闷死。”

      席上众人被这调笑声吸引到周成乐身上去。

      “成乐怎的还未取字,还是说成乐成乐一辈子打算沉迷玩乐?”不知谁说了句打趣的话,一时间众人都取笑了起来。

      陈润瞧着元迟瑾拒人千里的清高也不好这个时候贴过去,干脆把周成乐挤掉到一边,坐在许沉对面。

      周成乐作为晚辈被挤走,只能忍气吞声换位置,但见席上位置都满了,干脆跳起来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今日晚辈来做游戏的判官,主持这大局。”

      众人平日看他年纪小都宠着他,陈润见起了哄顺势说:“不如来玩诗句接龙,各位念一句诗,下一位便以诗句最后一个字接出下一句,只需句子中含有这个字就行,接不上来的罚酒直至倒下,最后拔得头筹者为胜,如何?”

      听见喝酒,个别人似乎又不太乐意。

      陈润将他们装模作样的拒绝看在眼中,笑道:“各位,正好今日我得了些金银玩物,若是拔得头筹,便给各位助兴一用,若是醉倒了,陈府马车管够!”

      陈润在郾京文人中出了名的会玩,特别是爱把玩金银物件,陈家家财万贯,拿出手地东西也不会差,这番话下来犹如定海神针,方才犹疑的几人皆心生动摇。

      站在中央的周成乐见状立马起哄把气氛搅活起来,瞬间让诸位对这茶谈的热情逐渐高涨。

      好戏渐渐拉开了帷幕。

      当坐在元迟瑾右边的人来了句“翠禽枝上消魂”时,周成乐捧着小碗在他面前轻敲,十下前想不出来,站他身旁的小厮就开始倒酒。

      元迟瑾敛眸思索,说:“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

      “好诗!”周成乐大喜说着,连忙带着人到下一位。

      可元迟瑾后半句的字难接上,加之周成乐拎着个破碗敲得那人提心吊胆的,直到最后一下敲响都未能答上,无奈为这场游戏奉上了第一杯酒。

      几番轮下来后,渐渐这其中不胜酒力的人开始出现胡言乱语之状,甚至只接寓意不接末字的也都被淘汰掉。

      直到还剩酒未沾的元迟瑾和许沉二人在这席上,陈润几杯下了肚因说错诗句被淘汰,此刻正兴致勃勃看着那二人。

      “低眉信手续续弹。”许沉道。
      “弹。”元迟瑾停顿,接道:“弹剑作歌奏苦声。”
      “夜雨闻铃肠断声。”
      “忽闻岸上踏歌声。”
      “五十弦翻塞外声。”
      “不闻机杼声。”
      “不闻爷娘唤女声。”
      “润物细无声。”

      话落后,少顷的沉默中许沉突然一笑,不由得拍了拍掌心朝元迟瑾爽朗笑道:“甘拜下风。”

      元迟瑾起身作揖,微笑回他:“能这般与你玩得畅快,此行足矣。”

      话说间陈润不知何时走到了周成乐身旁,推开那倒酒的小厮微醺说:“元知尘既然胜了,那本少爷说话作数,来人!”

      屏风外进来位仆人,俯身双手端着个锦盒进来走到陈润身旁。

      陈润打开那锦盒后,里头的东西一览无余,果不其然,皆是金银器物玩件,看着有十来件大小不一。

      周围上来凑热闹看着的旁人,都艳羡说着陈少爷阔气之类的话。

      本来有钱白拿,对于一贫如洗的元迟瑾来说聊胜于无。

      但陈润似乎借着微醉朝元迟瑾走过去几步,轻佻道:“这些是你拔得头筹所得。”

      “谢过陈少爷。”元迟瑾颔首说。

      陈润看着他作揖的手,心痒想忽地一把抓着,不想被元迟瑾躲了个干净,让这瞬间后的席上气氛变得略显微妙。

      “敢躲?”陈润不悦,却还继续逗弄说:“本少爷用这些宝物买你一双手,陪本少爷玩玩好不好?”

      方才还在夸他大气的几人察觉不妙,连忙躲开数步充当旁观者望着这一幕。

      元迟瑾平静看着他,忽然冷声拒道:“我觉得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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