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二章 喊 锦囊 梨花白 ...
-
“少爷,少爷,少爷……”江边一青衣小帽书童打扮的少年冲着那一片静静地芦花荡大声的喊着。半天了,也不见有人回应,可这书童还一直不挪窝的在那少爷少爷的叫着。也许人家在吊嗓子呢。
“知道了,什么事。”终于听见有人回答了,少年书童既没有显出多么高兴,也没有半分埋怨,就像这一切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一样。
“回少爷,老夫人派人给您送的酒到了,已经送到您的映云阁了。您不是说这酒一到,就来通知您吗?”书童恭敬答曰。
“恩,知道了。”一尾小船从洁白的芦花丛中穿越而出,船上站着一锦衣少年,一身白色云缎紧袖宽衫,外披缀着亮银丝线绣成的云纹的白色披风,头发用同样白色底绣银云纹的云缎松松的系着。这少年一出现,江边洁白无瑕的芦花荡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三分颜色,白的不那么纯正了。
船上这锦衣少年相貌绝美华丽,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真如同潘安再世,卫玠重生。晋书潘岳传中描写潘安有云:岳,美姿仪。现在用来描述着锦衣少年也实不为过。这么美的少年实在不是文字可以描述出来的,哪个词都及不上他万一。倾国倾城通说女子,较之失之刚阳;完美无瑕太过笼统,较之失之细腻;华丽俊美单指外表,较之失之精髓。恕我词穷,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锦衣少年。
当然,以上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就是忽略这少年斜挑的単眉,微撇的嘴角,脸上的丝丝邪意和缕缕狂傲之色。你说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怎么神情就是透着邪傲呢。
弃船登岸,只见这锦衣少年双足一蹬,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人就从还离着岸边几丈远的地方跳到那书童身旁,随手脱下身后披着的披风递给一旁的书童,迈步往映云阁走去。
映云阁是这锦衣少年住宿之所。一路上风景如画,亭台楼阁,真山俊石,布置得精细得当,让人身处其中心情气爽。等等,真山俊石?对,是真的,不是假的。映云阁临江,就建在一个大岛之上,旁边有一座小山。当初建阁之时这锦衣少年就让人把那个小山也给圈在了庭院之中,用他的话说,没事时可以养两只老虎放进山里玩玩。嗯,至于为什么后来没有实施这个计划。不是因为这少年太忙没时间,而是他没找到纯白色的老虎,你说这白虎身上怎么都有花纹呢?
这锦衣少年喜白,却并非所用一切都得是白的。至少,他要是要求把屋子都给漆成白色的,那就是有病,而不是有个性了。他只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罢了。用他的话就是穿白色帅。其实,他本人就已经很帅很帅了,可咱不能拦着人家变得更帅是不?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反过来说也对,衣装也得看是谁穿。这白色穿在这个少年身上那就是帅极,艳极,俊极,有个性极了。
到了映云阁就看见院子里摆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酒坛,几个精装汉子正一坛坛的把酒往西园酒窖搬去。汉子们见到这锦衣少年,都停下脚步,微一行礼,叫道:“五爷好。”
“恩。”锦衣少年摆摆手,径自向摆在园中那堆酒坛中央走去,伸手提起一个三斤装的不大酒坛,看了看坛身和封泥,隔着封泥闻了闻,点点头,一只手拿着这酒坛,转身往东园走去。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书童没跟着锦衣少年一起去,反而抱着少年刚才脱下的披风准备放回屋中。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好从屋中走出,看见他,打趣道:“白安,今天喊了少爷几声啊?有没有五十?还是比上次还多?”
白安白了他一眼,回头看看锦衣少年早已经走远了,连背影也看不到了,先松了一口气,回头说:“我说白松啊白松,你也不怕少爷听见,又罚你去扫半年茅厕。你愿意扫你去,可别拽着我。”
“别介了,我刚扫完半年,实在不想再去了,现在我一听见茅厕这两个字都犯恶心,半年啊,我可恶心半年了啊。”白松苦着脸,“太痛苦了,半年来吃饭都带着一股茅厕味,这两天才刚好点。”
虽有点同情白松,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白松什么都好就是嘴把门的和他名字一样松了点儿,人也直了点,有什么就说什么,胆子还不大。
以前在和少爷一起出门时夸少爷漂亮被少爷甩在了洛阳吓他以为自己把少爷给弄丢了,哭着找了一天,急疯了还不敢回家怕被把少爷当成手心里珍宝的大爷骂。拖得实在不能拖了蹭回家却看见自己找了一天的少爷正和大爷还有一个俊美男子在大堂内乐声饮宴。他一下扑上去,抱着他家少爷好好哭诉了一番,然后发誓再也不夸少爷漂亮了。没想到他家少爷一听这话,脸一沉,直接就把它踢出厅门,让他去把道德经里孟子和庄子的对话抄五十遍,要不就把他给卖得远远的。这悲催的少年直把道德经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孔子和孟子的对话,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直到周围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告诉他道德经是春秋时代老子写的,而孟子和庄子是战国时期的人,老子比他们早生了百余年,他的书里怎么可能有孟子和孔子的话。少爷那是吓吓他罢了,让他长长记性。
可惜,白松这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嘴还是缺把门的,隔三差五的就能把那锦衣少爷气个半死。偏偏白松还是个从小陪着他长大之人,对他忠心耿耿,锦衣少爷也不愿罚得太狠,又不愿天天见他在眼前晃悠说话气自己。每次白松说错话,锦衣少年就给他找点花时间又离他远远的活。什么想办法在腊月让他去捉一只萤火虫,效仿古人铁杵磨针把一根铁棒磨成绣花针,用自己磨得绣花针给他绣个虎纹披风什么的。这不刚打扫完半年厕所回来,还是口无遮拦。要说这么多年了,这铁杵都磨成绣花针了,他这嘴怎么就是没个把门的呢?
结果书童白松是做不成了,换上个白安。白安可比白松聪明多了。他家少爷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他心里都有数。年纪虽小却比白安强多了。
“到底今天喊了多少次嘛。你不说我心里跟有个猫抓挠似的,痒痒的。反正少爷去西园了,也听不见这边说的话,你就告诉我吧。我和春盈打赌猜这次会不会破纪录,你就快说吧。”白松求道。
“你们赌什么了啊?你不怕要是总管或少爷知道还不罚死你,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胆,敢在府里和人打赌。”白安有点恨铁不成钢。
“没什么,就是要是我赢了我下次进城就得给春盈买个好看的风筝,要是她赢了她就帮我把我上次不小心撕了一个口子的那件缎子外衣给补好。”
白安一听他们没赌什么金银钱财也就松了口气,“没,今天没超过上次。我才喊了三十四声,少爷就从芦花荡里出来了。”
“才三十四下啊。唉,你说少爷这回怎么不多等会再出来呢。害的我输给春盈一盏风筝。”白松有点垂头丧气。
摇头,白安没话可说了。孺子,有时也忒不可教了。
话说到这了,有看官可能有兴趣知道这白松白安口中说的是什么事。简单点说,就是这锦衣少爷有个习惯,喜欢一个人驾舟芦花荡,然后躺在小舟上,披着他那白色披风,想事情。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就让小舟随水而动,在芦花荡中自由的飘着。也不怕飘得太远,一来这芦花荡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就是茂密浓厚,小船想在里头飘动起来不太容易。就算时间比较长船飘不了多远。二来等着芦花凋谢之时天气就天冷了,这江水虽然不会结冰,可是谁没事大冬天的跑到江上吹冷风啊。
每次有人找这锦衣少年,都会让人在江边高喊,直到把人给吵醒。有时这船飘得远些,又或是人睡得死些(喝酒和醉了的时候),这岸边人就得多喊几声。久而久之,就有下人喜欢拿他们这个小主人的事情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老鬼,酒来了。我娘刚派人从江宁送来的。十二年的梨花白,要喝不?”锦衣少年边举了举手里的酒坛,迈步进屋。
屋中摆着一张软榻,上卧一男子,也身着白衣。同样是穿着白衣,那锦衣少年穿出了美,艳,俊,狂,邪与傲。而这塌上男子让人感觉是清,纯,冷,敛,正和润。和这锦衣少年一样,塌上男子也是有着一副好面貌。不过他和锦衣少年可一点都不像。他的美更阳刚,更充满英雄气概。也许是因为那锦衣少年人还太小,没有经历过沧桑,人也就没有塌上男子的那份稳健内敛。而二人又有着相同之处,就是都俊美的不似人间凡尘。
“好。”塌上男子起身。锦衣少年走到塌前,从一旁塌前小几上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一手拍开酒坛封泥,顿时酒香中带着细细梨花香从酒坛中飘出。塌上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酒。”
“那是。这酒不都是越久越好喝。单说梨花白,三年将将可入口,但花香气太重,压过了酒香,女儿家喝起来尚可,咱们男儿喝就显得脂粉气太大了。六年的,花香已有一半混入酒香,脂粉气少了许多,可这酒劲还不足,喝起来也不带劲。九年以上的梨花白就算是成品了,酒气花香各有特点,劲头也够了。可只有等到第十二年,这酒香花香和这酒劲才算达到一个完美平衡,醇厚之中有着清香,谁也盖不过谁去,刚刚好。而十二年以上的梨花白,花香渐散,再尝就没有这酒花平衡的美感了。所以说,只有十二年的梨花白才是极品。”锦衣少年一边倒酒一边说。
塌上男子取杯,先看了看酒杯中梨花白的颜色。真不愧是叫梨花白,酒色清澈透明,泛着丝丝白意,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就好像梨花瓣入酒中,带香起舞。然后轻轻抿了一小口,这酒入口先是微甜,然后酒劲慢慢散发出来,鼻中闻着梨花酒香,令人浑身舒畅。突然舌尖微痛,心中一涩,这酒竟带来一袭苦意。不是口苦,是心中不用自主的泛酸,让人想哭。
锦衣青年也慢慢品着自己拿的那杯酒,后继续解释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古人形容女子哭泣时的姿态多用梨花带雨之类的,片片梨花沾雨露,这最纯正的梨花白要在初酿时加入一美丽女子真心为情所留下的眼泪。要是这泪是因为情所乐喜极而泣时流下的,酿成后的梨花白喝起来就让人心情愉快。要是这泪是因为女子为情所困痛哭时得到的,那这酒最后就像今天这个一样,无论花香酒香多美妙,都遮掩不住这酒后的苦涩之意。”
“原来如此。”塌上男子仰头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干,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这梨花白中的香甜以及苦涩。半响,说道:“玉堂,我有事要吩咐你。”
这锦衣少年正是出身浙江金华白家岗,现今住在松江陷空岛江湖人称五鼠之一的老五锦毛鼠白玉堂。这塌上男子就是十年前于洛阳卉芳酒楼相助于白玉堂,后被白玉堂以请酒之名带回江宁之人。
这男子本就是寻酒而居,到了白玉堂奶娘江宁婆婆的江宁酒坊以后就不走了。江宁酒坊的酒实在是好啊,而且还多,就算江宁婆婆下决心把酒坊一关,以后再也不酿酒了,这江宁酒坊酒窖里德就也够这男子个两三辈子了。
江宁婆婆也看出来这男子身怀绝技,在外又头戴斗笠以纱遮面挡住他那张容易招惹事端的绝美容颜实在不方便,就让白玉堂拜了这男子为师。
再后来,白玉堂武艺初成,出来小小地闯荡了一下江湖。在陷空岛上和另外四人一见如故,插香头拜了把子,号称五鼠。白玉堂在外自由惯了就不想回江宁酒坊被江宁婆婆管着,于是带着师傅搬到了陷空岛,过起了神仙一般的生活。
就是陷空岛的酒没有江宁酒坊的好。好在江宁婆婆看白玉堂在陷空岛和其他四鼠一起做的也是保松江府一带安全之事,就没太苛求他。她又知道白玉堂师徒两个都是爱酒之人,时不时地打发下人给他们往松江送酒。自从白玉堂搬到陷空岛来住以后,也教下人酿了些酒,只是时间尚短,不能喝罢了。
陷空岛众人习惯叫白玉堂五爷,而从金华和江宁带来的下人还沿着过去的惯例叫白玉堂少爷。
白玉堂师傅也不是个正常人。长相绝美,爱酒如命,话也不多,还不喜欢别叫他名字,连姓叫他先生也不行。因他酷爱饮酒,江宁酒坊的人就称他为酒仙。到了陷空岛大家也就这么叫了下来。白玉堂是例外,他认为自己这么看都比他师傅更能称的上是酒仙。至少自己比他董酒,识酒。他师傅就是能喝,好多酒叫什么,怎么酿的,如何个好法他都不知道。白玉堂想叫他师傅,可酒仙说他对师傅两个字心里有阴影,他不喜欢。所以白玉堂就叫他老鬼。恩,白玉堂觉得他师傅称不上酒仙,最多是个酒鬼。
“你说。”白玉堂把酒坛放在塌前小几上,回头找了个椅子坐下。
“我有一个师弟,比我小几个月,从小就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偏生我师傅喜他争强好胜的性格,认为我性子有些过于迂腐软弱,就偏向他多点。把他一身武功精华还有占卜算卦的本事传授给了我师弟。而我师娘却觉得我性子稳妥,不像我师弟那么爱无理取闹,所以我师娘就把她一身本事和机关布阵的能耐传给了我。这本无事,我师弟本是一个天真可爱之人,可谁知他被人挑拨,认为我总是以师兄的身份压着他就想方设法地想让我在他面前低头认输。我是师兄,本事又不必他差,实在不愿意认输。他和我斗了十几年,我稍稍让着他一点,也就谁也没压过谁。我本以为他会和我斗一辈子,谁知我们一好友看我们斗得太狠,怕我二人一时失手对对方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将来后悔,就出了个主意。让我们两个在世间选一我们认为资质上佳之孩童受以武功,十年后让徒弟个凭本事解决他留给我们的一个问题。等我师弟离开我之后,一个人东走西荡的我突然有点想开了,不愿再和我师弟争了。本想每天走走路,找个地方喝喝酒,就这么过十年,再找他告诉他我不想争了。可,机缘巧合之下让你成为了我的徒弟。那这约定就不能破坏。”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底绣双龙的锦囊,“这是我那好友交给我的。我师弟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了,现应该交个他徒弟。既然选择了比试,我就不能输。知道吗,玉堂?”
“你认为白爷爷我会输吗?”开玩笑,我是谁啊,我白玉堂会输?
白玉堂接过那个锦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除了一根银色的小小绣花针就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