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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怨种聚会 ...

  •   祝朗难得看到楚越吃这么大瘪,觉得有意思,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江桓看上去真的和祝朗很熟的样子,上车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寸步不离最心爱的酒壶递给他,神神秘秘道:“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妙宗被我破解了,看我新酿的青稞酒,这可是我出使北赵的时候得的上好青稞,滋味绝对好,尝尝?”

      祝朗其实不是个很能喝酒的人,但是听说原身是个又懂酒又爱酒的,看着这都递到醉的酒壶,原身DNA一动,下意识便浅尝了一口。

      好辣好上头。

      “怎么样?”

      “嗯......不错。”

      江桓收起酒,叹气,道:“原听闻君安兄失忆了我还不信,如今看了才知道,竟然连酒都不记得滋味了,真是遗憾遗憾。”

      祝朗尴尬一笑,楚越看着两个人贴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抱臂道:“御史大人是从唐将军那来吗?”

      江桓一听到唐将军突然笑意一顿,道:“是啊,楚将军有何见教?”

      楚越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唐将军与末将是故交,常听他提起御史大人,深知两位感情甚笃、情深不寿,这次唐将军身负重任,远赴北疆、暗度陈仓,末将还以为江御史会一直寸步不离,直到凯旋归来呢。”

      江桓放开祝朗,抱着臂靠在一旁,道:“唐大将军哪需要我啊,这莅临宴在即,东齐兵力都在蓟都城下虎视眈眈,他那安全得很,楚将军放心便是。”

      祝朗挑眉,看到江桓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得意起来的楚越,他对唐信的了解不算太多,但也明显觉得江桓和唐信之间是非不少,只能沉默不语。

      楚越道:“啊,末将冒犯。”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看到半点愧疚。

      江桓似乎没计较,只笑道:“虽然许久未见,但是我和唐信可没少听到二位的传闻,人人都说楚将军神勇无比,两次以一敌百、单挑千军万马、只为救君水火呢。尤其是竹城一战,楚将军自己已经是筋疲力竭,还是一杆银枪,一副破盾,挡了数以万计的箭矢纷乱,明明自己都多处受伤,还死死护着君安。我听闻,卓良赶到的时候,你们两个遍体鳞伤紧紧抱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嗯......这样一想,楚将军真是过誉,我和唐信不过拌两句嘴的关系,你们这才是出生入死、感情甚笃啊。”

      祝朗又一次被人仔细地描述了一边原身黑历史,心里微妙地有点不适,原身和楚越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一说一,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如果说真的是暧昧的话,那楚越为什么一再试探,一直对他有所保留地警惕着什么;如果说是另有隐情,那原身这种连魂穿都挡不住的羁绊与归属感和楚越这奇怪别扭的反应又要怎么解释。
      听说竹城那场战役,楚越以为原身死了,浑身是伤地哭着当众告白,听闻状似癫狂,仿若得了什么失心症一般,向来温和有礼著称的楚越何尝有过这样一面,据说连淡然如祝晓都吓了一跳。祝朗一直怀疑楚越是不是知道南越灭亡的不明不白,也察觉到西蜀的种种不对劲,通过猜测或是某种渠道知道祝晓一定会保祝朗后,为了活下来保命才演的这么一出,便是为了和祝朗牢牢绑住,好能活下去查明真相、甚至复国夺权。
      甚至他想楚越的猜测,自己大概率是跟西蜀一伙的叛徒,里应外合,投降献宝,所以才会百般试探,万般警惕。只是楚越是个武将,和南越王室的相处远远不如朝夕相对的丞相祝朗多,洛靖那孩子城府颇深、多疑冷漠,这么久以来也没有要告诉楚越的打算,楚越又因为征战前线错失了太多细节,恐怕知道的也不会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要明白多少。

      可是,他对原身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竹城一次,蓟都一次,都是冒死相救,至今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行为举止仍是贴身保护,小心照顾。

      祝朗微不可查地觉得有点酸涩,但他不知来头,也不敢溯源。

      江桓看祝朗发呆,以为是戳到他伤心事,忙道:“如今都过去了,只此一役,天下一统,日后太平盛世,自然不再有这般险况。”

      祝朗反应过来,忙道:“臣没事,只是记不得你说的这事,有点恍惚罢了。”

      楚越看着他,不语。

      江桓叹气,道:“君安兄真是受苦了。”

      祝朗道:“不算不算,江御史也说了,莅临宴在即,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如今大局未定,可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臣下听闻俍王打算宴请燃王萧喻,女将褚瑛,女相朱嫣三人赴宴,那我们都何人须得出席?到时候金蝉脱壳,全都离席岂不可疑?”

      江桓正色,道:“自然不能全部离席,要留人,而且还要留最能降低他们警惕的人。”

      祝朗疑惑,道:“这,怎么才算降低警惕之人呢?丞相大人是主心骨,万万不可落到敌军手里,如今军中紧缺将才,几位将军更是脱不开身,留谁都不现实啊。”

      江桓垂眸,道:“自然是与政局无用,但是又与俍王关系匪浅之人。”

      “......该不会是王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吧?”

      江桓道:“具体抉择我也不大清楚,还得看王上的意思。”

      祝朗蹙眉,道:“战场之事,以女子为饵岂不是太过......”

      江桓看向他,道:“君安兄放心,王上不会强迫旁人去的。天下分裂五十余年了,随便找几个人都没有父母双全的,战争颠沛,死伤无数,纵有君安兄这样的仁德之人设立流民之策,可多方割据,战乱动荡,纷争骤起,一切归零。这种日子想要结束,势必要有所牺牲,我们如今位高权重,便是早已卷进了这场纷乱之中,早晚也会死在纷乱之中。西蜀的每个人,都深知这个道理,从来不惧牺牲和死亡,所以我相信,会有人去做这个的。”

      祝朗低着头,沉默不语。

      听上去跟传销洗脑差不多。为了大局牺牲个人,说是甘愿赴死、主动牺牲,背后多方势力裹挟的暗中威逼利诱又岂是寥寥几句说得出的。天下纷乱的确众生皆苦,总需要有站出来的人,只是太平也好、战争也罢,站出来的人又有几个得以善终、又有几个能被记住的,为了素不相识的大多数人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果连初衷都是被人算计的,岂非可悲。

      祝朗很清楚地知道人性是个不该深入探讨、更不是个该去辩论的问题,连忙转移话题,道:“御史这次回来向王上述职,可是因为唐将军那里有进展了吗?”

      江桓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唐信,道:“连这么点事都做不了,那他就不用当这个元帅了,趁早让贤吧。我是来帮王上做莅临宴的设伏的,城内民众近日其实已经在暗中转到冀州,流民所的人好办,就说蓟都要重建,便将几个流民所挪到了冀州,没人怀疑什么;其他的便是有些棘手......”

      祝朗皱眉,道:“流民所已经转移了吗?”

      江桓道:“还没有,这些日子东齐的探子太多,实在不好行动。”

      祝朗道:“臣觉得,还是不要转移流民所了。蓟都的流民所估计他们都已经摸透了,乍一转移,心思岂非昭然若揭,实在危险。”

      江桓叹气,道:“也是,只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城内设伏如若不遣散群众,肯定会暴露的。”

      祝朗道:“蓟都是十朝古都,天下第一大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才是常态,如果一片死寂,民生寂寥,除非萧喻是傻子才会信这里一切正常。”

      江桓皱眉,道:“那......”

      祝朗道:“这次莅临宴,是想要削减东齐的兵力,最好能擒贼擒王,重创东齐的三巨头......那放个火药不就好了?”

      江桓和楚越同时看向他,带着惊愕,江桓道:“你是要炸了这个城吗?这可是蓟都。”

      祝朗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设宴是在宫里设,主要的人也就在宫里,北燕王宫刚刚经过大战血洗,破败冷清理所当然,不是更好设伏吗。其实我们主要埋伏在宫内,再让主要兵力去袭击城外驻军,在城内设点阻碍减缓他们的行动,岂不是一举两得?在此之后他们的消息传开了,腹地兵马慌乱准备支援的时候,唐将军再一举迂回绕后,东齐北边与易守难攻的冀州消耗,南边受唐将军攻城略地的压力,想来不日就能达成目的。”

      江桓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楚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祝朗疑惑地看回去,道:“我听闻西蜀火药精良,金兰公主操持商贾有道,想来粮草火药皆不少,如若在宫内,范围更小,以此行动还能节省人力,岂非绝佳?”

      江桓看着他,神色也添了些复杂,他道:“君安兄说的是,这些我会与王上相商的。只是......”

      祝朗没说什么,只无辜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一个想法,臣下现在身份尴尬,这具体决策还得王上拿主意,在御史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江桓垂下眼,摇摇头,道:“君安兄,实在谦虚。”

      江桓很快便转开了话头,几个人聊这些有的没的便到了宫内,江桓风尘仆仆便去述职,祝朗看着楚越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推了他一下,道:“你怎么了?”

      楚越犹疑着,说:“你知不知道朱嫣是谁?”

      祝朗了然,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放心,我知道她是我的师妹。我在春隶侧·沈夫记里看到过,纵横大家沈桃仙君隐居二十年,教出了三国宰相,成就了一代传说。且不说我如今恐怕是这三人里最说不上话,最没什么本事的人,就算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恐怕也不会因着这点私情顾忌就罔顾大局。且乱秋五霸安然无恙三十年,皆因为东齐的宣战无一幸免,真正挑起争端的人,难道考虑过师门情义吗?”

      楚越看着他神色淡然,语气坚定,全然不似平时那副与世无争,事事退让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朝堂最前面侃侃而谈的那个少年宰相。

      他神色带上了些恍惚,夹带着复杂的思念与眷恋,沉默不语。

      祝朗看向他,说:“人是在变的,斗转星移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我想我不能记起很多事,大概也是上天安排,让我不受其所累吧。”

      楚越看着他,没忍住脱口而出,道:“那南越呢?轻颜呢?你也忘了他们......还有我,你也忘了我,我也是你的所累吗?”

      祝朗抬眸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

      说罢,祝朗便转身离开,心跳如雷。

      在这种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他对楚越这种没来由的信任与袒护,简直是一把横在颈间的利刃。祝朗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暗叹自己和原身如出一辙的没出息不值钱。眼下莅临宴的事将至,动乱不远,恐怕给他了解这些人的机会不多了,这里并非他生长之地,不确定因素太多,祝朗身负重任却总是畏手畏脚,实在是有些不爽。
      倒不是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立场有什么信念与感情,只是这西蜀诸人太过深不可测,若是日后俍王真的追究起来,恐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如此被动之下,他根本没办法违背原身的既有原则。何况洛靖已经赤裸裸把野心告诉他了,他视而不见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洛靖显然不会是个善罢甘休之辈,且对原身太过依赖眷恋,想要退出恐怕洛靖寻个由头也能让他死得很惨,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其实他哪个都不想参与,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些是非,如果无法回到现世,便在这里做个普通人,教书行商种田都行,实在是不愿每日殚精竭虑,生怕隔日马革裹尸。眼下由不得他,他便得找个能由得他的路。
      江桓肯定会告诉洛季祝晓自己的想法,狠绝冷漠,恐怕与从前原身对待朱嫣的做法不太一样。这自然让他们更加相信祝朗忘得彻底,心中将亡国之恨归咎到东齐身上,并未怀疑西蜀,无论相信的程度高低,多少能让祝朗喘口气。洛靖的夺权大计估计也是等着西蜀一统,再瓦解内部,坐享其成,那么只要东齐在一天,就尚且涉及不到什么对立之说。他当前的主要便是明哲保身,尽力在这段时间搞明白他能帮洛靖到什么程度,又该如何拂袖身退。至于楚越......
      祝朗清晰的思路被打断,他按下悸动,大约是他觉得楚越人不错,虽然怀疑但是从没真正为难他什么,又实打实地拼死护着自己,给原身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才教他混淆了自己和原身的情绪。不过问题不算太大,他也不会蠢到对楚越全盘托出,楚越自己也有许多事情尚未搞清,两人本质上的井水不犯河水暂且没什么可操心的,真真正正算是可能存在冲突最少的关系了,就算放纵这几次,也无伤大雅。
      他安慰自己,向营帐走去。

      回去时便见赵桓在门口守着他,嗓子受损的他艰难地让祝朗去找洛靖,祝朗听得一头雾水,只是难得瞧赵桓如此着急,赵桓照顾的周全,祝朗多少有点感情,没说什么便跟着过去了,却看到洛靖的营帐空无一人。问了小公主的奶娘才知道,原来洛靖已经去找洛季了。

      他去找洛季那老狐狸干嘛?

      祝朗眉头一蹙,问道:“您可知道公子去做什么?”

      奶娘为难,道:“这,公子哪会说啊,只知道公子说着为大业着想,义不容辞什么的......”

      “......”

      祝朗道谢后向外走,恐怕是去自告奋勇做那个诱饵的,只是这可不像洛靖会做出来的事。他直觉这里有不少的猫腻,但是仍旧步履匆匆地走向洛季的营帐,毕竟他的身份是洛靖的臣子和老师,ooc了恐怕有的是麻烦等着。不过他脑子里还在清晰地思考着洛靖的目的,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知道这个选择有多愚蠢。一来不算俍王亲戚,甚至身份尴尬,恐怕留下也起不到什么拖延效果,二来此事危险重重,摆明了是找个冤大头去送死,洛靖明明野心勃勃,城府不浅,怎么会做这种大冤种?

      祝朗赶到的时候被拦在了外面,里面没什么声响,外头的人来人往却是议论纷纷,他顿了顿,打听道:“小兄弟,我问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道:“你还不知道吗,今日晌午俍王封靖公子为储君了。”

      祝朗一愣,心下明白这是给洛靖抬身份去送死的,恐怕这些议论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萧喻的耳朵里。只是这封赏之时太巧太紧,若他是朱嫣也会是半信半疑的程度,甚至平白添了许多的疑虑,祝朗不知道算不算自己太过多疑,只是他此刻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给我让开!”

      还没等祝朗回头,便被余光的剑锋晃了神,赵桓连忙将他向后拉了一下,他一个趔趄看向来人。

      洛泽手持长剑,身上还带着些伤痕,恐怕是强行闯出来的。他面露凶光,带着不甘愤懑和少年独有的倔强劲头,瞪了一眼祝朗,剑指拦着的人,怒道:“你们瞎了吗!我是西蜀大皇子,俍王嫡长子,谁敢拦我?!”

      祝朗向后退了两步,大概明白了洛泽的来意,他直觉猜到了什么,让赵桓去找楚越,自己退到安全距离,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俍王的人还是与旁的守军不一样,一丝不苟地拦着。

      洛泽拿着剑直接动手,几个守卫不敢伤他,没拦住便被他乱砍着闯了进去,里面的声音终于开始嘈杂了起来。

      祝朗由衷地觉得这人智商不高,他在暗处,本觉得冤大头已经很明显了,正百无聊赖等楚越的时候,便见到一直跟着洛季的那个宫人匆匆忙忙出来,向后廷的方向走去。北燕王宫被屠了之后,很多宫殿住不了,多是连着营帐安身,后廷算是保存比较完好的,如今安置的人都是些女眷。

      他垂了垂眸,想到他在关于年间有名女子的史册记载。秦璧,字素人,先丞相嫡女,是乱秋美人榜前十的绝代佳人。自闺阁便以一手冠绝天下的琵琶名扬天下,其人饱读诗书,才高八斗,由于一双眉眼含情,肤如凝脂更似白玉,身子玲珑有致,为人通情达理,温柔知礼,得号‘愫玉妙人’。
      自从其十五岁及笄,便被指给了原太子,但却对俍王一见钟情,一反平日里娴静有礼,勇敢面圣悔婚,宁可抛却太子妃的尊荣也义无反顾地要嫁给当初刚刚病愈回朝的洛季。后如愿以偿,两人恩爱有加,俍王是十载未曾纳妾,待她深情温柔,羡煞旁人。

      身世好,长得好,学识好,嫁得好......秦璧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向往的样子。

      祝朗想起那日洛泽闹事的时候,秦璧脸上的惊慌、担忧、惶恐,实在不像是幸福的样子。俍王确实对秦璧不错,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即便是洛泽那件事后,听闻他回房还是哄了秦璧好一会儿,的确如传闻般温柔和睦。可是洛泽为何如此不招洛季待见,甚至用这种诛心的激将法要他去送死呢。

      思索之际,楚越匆匆赶来,道:“我听说俍王封公子做储君,这是怎么回事?”

      祝朗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道:“他想要洛泽去莅临宴,拿这个激他自告奋勇。”

      “啊?洛泽不是他亲儿子吗!?”

      祝朗心道,是啊,我也想问,亲儿子都能当成大冤种烟雾弹,这是什么狼人。

      “现在进去吗?”

      祝朗道:“现在进不去,咱们等在外面护着公子才对,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楚越道:“公子在里面,万一那洛泽伤了公子怎么办?咱们也不在里面,护个哪门子啊?”

      祝朗一脸看傻子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道:“俍王在里面,暗卫就得至少四个,他能让洛泽动洛靖损了他的贤德名声吗?急什么。”

      楚越哽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祝朗道:“你多看书就知道了,别吵,这事还没完呢。”

      “嘿,那你叫我来干嘛?”

      祝朗翻了个白眼,道:“怕死,找个人挡刀。”

      楚越还欲说什么,便见秦璧步履匆匆,祝朗道:“果然,果然还有后招。”

      “臣参见王后娘娘。”

      秦璧看向他们,匆匆回了个礼,顿了顿,回首道:“想来两位担忧靖公子,还请同我一道进去吧。”

      楚越和祝朗跟上了上去,营帐里洛靖和洛泽跪得端正,洛季坐在上面沉默不语。

      看到秦璧走进来,洛季微微挺了挺身,道:“王后,你......”

      秦璧神色不似那日我见犹怜,虽然憔悴但是坚定,她跪在中间,行了个大礼,道:“臣妾有罪,教子无方,望王上同意,念在泽儿年少,放他一马,准臣妾将功折罪、替子为质。”

      秦璧这话一说,全场都安静了,洛泽怔愣得面色惨白,洛靖都面露惊诧地看着秦璧。祝朗没想到秦璧头脑如此清晰,竟然单刀直入地切至主题,没给这些人半点推拉打太极的机会。这让祝朗有一种错觉,秦璧似乎什么都明白,远远不似她看上去那般柔弱可欺。

      洛季难得有了点真实的情绪,他皱着眉,道:“素人,你别闹。”

      秦璧行了个大礼,叩头道:“臣妾乃一国之后,大义当前,义不容辞。臣妾愿为王上分忧。”

      “母后!”

      “闭嘴!”秦璧瞪着洛泽,道:“你当我是母亲,便即刻闭嘴。”

      洛泽红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洛季,无助地颤抖着。

      洛季神色晦暗,他走下去,动作温柔地扶起秦璧,柔声道:“素人,这是我们再议,别激动,我们先回去。”

      秦璧没有应他,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说:“阿季,没人比我更有资格为你做这件事。”

      洛季一愣,难得晃神了一下。

      秦璧握着他的手,坚定道:“王上知道我的,如果你不准,我也有办法搅了这局。我知道你的考量,让我去,你好好护着孩子们,我死生不悔。”

      洛季看着她,神色复杂道:“素人,别逼我。”

      秦璧眼见又要跪下,被洛季生生托着,他一字一句道:“本王应你。”

      洛泽哭得厉害,跪到秦璧跟前,连连道:“儿子错了,娘,娘你别这样,母后,父王,父王你让我去!求求你了!别!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洛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看着秦璧,垂眸,抿着嘴看不清神色。

      洛季拂袖离去,留下秦璧站在原地,她挺了挺身子,向楚越和祝朗福了福身子,道:“泽儿多有得罪,妾身身为母亲教导无方,代其赔罪,还望靖公子、楚将军、祝大人见谅。”

      祝朗和楚越对视一眼,连忙摆手,祝朗道:“王后娘娘实在折煞。”

      “我会教他不再如此嚣张的,还望各位谅解。今后再见难得,诸位保重。”

      秦璧叹了口气,拉起洛泽,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去。

      祝朗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油然而生敬佩之感,叹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秦王后为国为君为父为子,实属女中豪杰。”

      洛靖看着秦璧离开,喃喃道:“靖儿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娘亲。”

      祝朗和楚越具是一愣,连一向没什么反应的赵桓都身形一顿。

      洛靖似乎有点呆愣,道:“夫子,你还没告诉我,她有被好好埋起来吗?”

      祝朗鼻头一酸,头突然开始有些阵痛,眼前模糊的画面急促地闪过,他甩了甩头,不适感登时消散,只剩下散不去的悲戚和哀伤。

      他走上前去,蹲下去扶起洛靖,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认真看着他,道:“靖儿想她了吗?”

      洛靖点头,怔怔地看着他,说:“洛泽是个好蠢的人,可他的娘亲很好。靖儿不是个好孩子,靖儿的娘亲也很好。夫子,天下的娘亲,是不是都这么好?”

      祝朗眼眶跟着红了一下,他难得听到洛靖口里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他笑了笑,道:“夫子不知道,但是夫子的娘亲也是这样的。天下有很多的娘亲,我们很幸运,碰到的都是很好的娘亲,是不是?”

      洛靖低下头,说:“可是,为什么他还有娘亲,靖儿没有了?娘亲去找父王,不要靖儿了,也不要妹妹了,父王比靖儿和妹妹更重要,是不是?”

      祝朗摸了摸他的头,说:“怎么会呢?夫子的娘亲在夫子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但她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夫子打算。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因为她那时的打算和托付,夫子才活到今天。公子也是这样,我想,她只是太累了,公子不会怪她的,对吗?”

      洛靖看着祝朗,环住他的脖子抱上去,闷声嗯了一声,便紧紧抱着,不愿松开。

      “靖儿不会怪娘亲离开靖儿,但是夫子不行,夫子要是也离开靖儿,靖儿会很生气的。”

      祝朗没回答,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轻易承诺的好,虽然是在哄孩子,但是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如果他立太多flag感觉分分钟要被分尸的样子。他拍了拍洛靖的后脑勺,试图起身,发现自己的脖子被环得很紧,于是只能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翘着屁股低着头站着。

      楚越站在他后面,一把把他薅起来,还嘴欠道:“你是不是老了,才蹲了一会儿就站不起来了,在公子面前丢不丢人?”

      祝朗一闪而过的感激瞬间坠江身亡,他假笑道:“你年轻你年轻,就你年轻,幼稚死了,小屁孩。”

      楚越目瞪口呆,一闪而过的感动与祝朗的感激共赴黄泉,道:“才一岁你居然就倚老卖老?!你才是小屁孩呢,我可比你高。”

      祝朗耸肩,道:“不是你说我老的吗,既然咱俩差不多大,那这贵庚也不小了。”

      楚越说不过他,道:“行,就你有理。”

      祝朗先吩咐赵桓把洛靖送回去,随后倍感轻松地拍了拍楚越的肩膀,道:“年轻人还是得多读书。”

      楚越撇着嘴不理他,两人走出的时候,天黑的彻底,连吐出的哈气都看不清,楚越掏出火折子吹燃,挑眉道:“天太黑了,先送你回去。”

      祝朗笑着不讲话,跟上去,脚步轻快。

      “诶,祝朗。”

      “嗯?”

      “我怎么没听你讲过你母亲的事?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我的扇子是我娘留下的,我能走动那天师弟给我时跟我讲过了。”

      “哦......”楚越低着头,小心翼翼瞥着祝朗。

      祝朗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好笑,推了一下他,道:“干嘛,都快三十年的事了。”

      楚越垂眸,说:“我娘也走了有些年了,差不多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其实,我觉得江桓说的有些话也挺对的,或许现在的这一切,是该早些结束了。”

      祝朗沉默,没说什么。

      或许吧,统一才是最好的结局,他相信原身不会不知道的。只是天下的安定和身边人的平安,总是要有取舍均衡的,何况恐怕原身身边总是围绕着太多秦璧这样甘愿赴死的冤大头,他想让大家都活着,也想要天下安定,才做出的种种改变吧。

      虽然挣扎失败了,但是也算是为自己努力过了。

      他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怨种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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