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起初谁都没觉得异常。
魈的枪尖甚至还未挑动指针，一股史无前例的压力令在场所有人齐齐一颤——那是种无形且强悍的力量，夜兰表情痛苦一瞬，随之就见烟绯“扑通”一声，竟然直接捂住胸口跪下了！
“烟绯——！”
魈面色剧变，但那不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惊慌，倒像是不可置信的隐怒，他猛转过头看向空，气息不稳的：“你……”
没错，魈察觉到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是如此熟悉，恰如百年之前的生死抉择，世界上只有一人拥有这般元素力，那就是——
空轻描淡写地抬起眼皮，朝魈走近的同时身后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魈，我有话问你，跟我来。”深渊王子向仙人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活脱脱一个温和又不容拒绝的邀请动作。
然而魈只觉得眼前发黑，常年静如古井的心脏簌簌发着颤，浑身的血都凉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独断专行？那么不顾及他人感受？你又拿无辜的生灵开刀，又拿璃月的百姓威胁我。
说实话，这次与空见面，魈脸上虽不动声色，可心里到底柔软了，不过柔软的有限度。
他确实认为对方有所改善，毕竟空身边多了朋友，少了戾气，人情味就算冰冷了些终究还是有人情味的，以前的那个残暴君王，身上可没有一丝丝的暖意。
可现在呢？眼前的一幕赤裸裸昭示，暴君还是那个暴君，人性非百年之期不可改。
魈飞速瞥过脸色惨白的夜兰和烟绯，接着搭上了王子殿下的手——如若放任那人继续释放威压撕裂空间，这两个人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就在二人指尖相触的瞬间，风止水静，万物归寂。
烟绯粗喘着抬起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空带着魈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里和原来那个布景没多大区别，王子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说话而已，也就是落地的一刹那，魈骤然甩开他，冷着脸往反方向走。
空扬声：“为什么不把我们俩的事和令兄妹说？”
魈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却未转身：“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吗？”
“……”空似乎是叹了口气，他静静朝魈迈一小步：“我只是找个地方说话，没想伤害别人。”
魈的表情凝固片刻，其实他没有因为后者一番话动摇，相反，他有点发悚。
因为魈活了几千年，从未见过深渊王子对谁服软低头过，哪怕这个人是自己追来的爱人，璃月的降魔大圣。
然而此时此刻，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出空语气里的服软，那口吻甚至可以用认错来形容。
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魈？”
“……”魈手掌握了紧，紧了松，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绵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仰首望着天边静止的太威仪盘，淡淡闭了闭眼，说：“我无意要求你什么，毕竟感情不是人为因素能控制的，且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此番出去，莫要再见。”
话音刚落，手腕顿时被人握住了。
空抓着他清瘦的腕子，魈看不见对方表情，但能感觉到后者的情绪波动，可他没有动，任由空抓着自己。
魈自嘲地笑了下，这么多年，空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谁忤逆了他都要被这暴脾气劈头盖脸训一顿。
良久的静默后，空每个字都仿佛带着狠劲，开了口：“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
空猛地扳过他肩膀，面对面看着对方：“你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不信你不记得。”
魈纤长眼睫静静划过空气，视线落在旁处，轻声道：“我不记得了。”
这几个字斩断了空仅剩的理智，他纯澈橙黄的眼眸狠狠一颤，骤然变色，猩红瞬间布满瞳孔，血丝甚至蔓延到了眼白，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胆寒。
以前空这样发脾气时，魈多多少少有些恐惧，但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何况还是断绝关系这么多年的情况。
魈一点点推开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继而后退了一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到此为止吧。”
空双目赤红盯着他，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生吞活剥了，好久才抑制住暴怒的情绪，憋出两个字：“不行。”
“那你想怎样？”魈接话接得很快，说这些时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像以前那样用分手威胁我？可是空，我们很久之前就没有关系了。”
“是，我从前不懂感情，禽兽不如，欺你骗你羞辱你。”空疾步上前，直勾勾盯着魈那双眼睛，见对方别开头立刻伸手拧起下颚，恶狠狠道：“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我做过的事暴戾凶恶残忍也没什么好辩驳的，我不吃洗白那一套！”
最后一个字激烈到攀至顶峰，紧接着又徒然冷却，空眼底的猩红悄然褪去，他平静下来，说：“我今天来，是在赌你对我还有感情，你还喜欢我。”
魈闻言猝然一颤，当即就要拍开空，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先一步钳制，空一个猛子俯在他脸前，近在咫尺：“这一千多年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我？你现在给我一个回答，你如果说不是，那我立刻就放手——但我事先提醒你，仙人从不说谎，别给仙众夜叉们丢脸。”
王子的每一丝吐息都宛如岩浆卷过，炙热而沸腾的撩走魈所剩无几的冷静，站在他面前的殿下一如往昔，霸道又强势，但冥冥之中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算……”魈气息不稳，他被囚禁在空怀里，断断续续道：“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什么接触了。”
空眼睁睁看着魈眸底开始氤氲，然后眼角滚下一滴泪。
他清楚听见自己脑仁嗡的一声——其实小说里描写那种断了线的珍珠哭法很玄妙，至少空是没见过，因为其他人哭起来不是涕泗横流就是婉转嚎丧，虽然这么说有点得罪，但他们哭得越伤心，空笑得越开心。
而且魈从没在他面前哭过。
但现在这个无坚不摧的仙人，璃月最强的降魔大圣，居然在他怀里哭了。
而且哭得我见犹怜，好不漂亮，简直是梨花带雨这个词的具象化。
魈眼尾绯红，隐忍着抽泣，他似乎不想被空看见这般丑态，于是一声不吭的扭过脸，但还是能看到一滴滴往下滑泪。
空第一反应是卧槽，原来小说里的比喻没骗他，第二反应是慌。
毕竟王子殿下纵横七国周游世界，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见识过，唯独没见过有人落泪落得这么椎心泣血。
“我……”他脑内拟好的词一下子忘了个干净，干巴巴的抬手给那人擦泪：“对不起，我不逼你了……你，你别哭了啊……”
魈的确从不掉泪，空甩了他时没有，隐瞒夜叉们时也没有，兄弟姐妹死后更没有。
但他现在就像是要把几千年的难过委屈都吐出来，一听空这么没良心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不过魈这种人长年克制己礼，即便伤心欲绝也不会如常人那样放声大哭。
他就是静静流泪而已，闭着眼抿着唇，无声无息的，看了让人难过。
空这辈子没长过人心，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疼，然而他哄人技巧实在难以言喻，知道这时候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他默默给魈擦着眼泪，越擦越多，终是熬不住美人的眼泪，慌不择路的哄：“魈，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很多，都是我的错，我混蛋，我该死，我…我下贱……”
魈咬着下唇，抬眼看他——本来美人垂泪就够惊艳了，现在那带泪的目光一扫过来，简直毕生难忘，能把男人骨头看酥了。
“你，你怎么…怎么能…那么讨厌……”魈压抑着哭腔啜泣，一句话换了三口气，明显是强忍着泪意。
“是是是，我讨厌，我不是人。”
空立刻没了下限，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到难听的词儿骂自己了，就开始触类旁通：“要不……要不你打我吧？扇我巴掌解不解气？啊啊啊——！求你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
魈死死闭上眼，眼睫湿漉漉的挂满泪珠，可到底没再落下泪，只见仙人深深呼了几次气，面颊上全是水痕，空痴呆儿童似的盯着他，忽然想为什么魈哭起来不流鼻涕啊？
魈默默推开他，自己用手背草草一抹，除了眼眶红得艳丽外，一切如初。
“我们必须回去了。”魈声线沙哑，但神态举止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刚才哭得泣不成声的人不是他一样。
空表情从愣怔慢慢变得无奈，他“啧”一声：“早知道就带留影机了，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他貌似忘记几秒钟前恨不得跪下求魈别哭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