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63、番外二 韩涟和李修明

　　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校场之上，一个红衣女子骑着一匹白马飞驰而过。落后一个马身，一个黄衣姑娘策马扬鞭，紧追不舍。
　　“小妹，你又要输咯！”红衣女子回头狡黠一笑，突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正盯着自己。只一瞥，她就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今日有事出城去了吗？红衣姑娘正在迟疑间，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得意地喊道：“姐姐，输赢还未定呢！”但她发现自己姐姐的脸色不对，又疑惑道：“怎么了？”
　　“父亲，父亲在看着。”红衣女子说着，又偷偷看了看自己父亲的方向。黄衣姑娘的脸色也立马凝重起来，跟着偷看了一眼，又忙转过头来，放慢了马步，忐忑不安地问道：“姐姐，怎么办？”
　　红衣姑娘叹了口气，一勒缰绳，怏怏地转向自己父亲的方向，黄衣姑娘也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
　　在离自己父亲不远处，两个姑娘翻身下马，牵着马，低着头，慢慢走到他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齐声道：“父亲。”
　　“犬女无状，让先生看笑话了。”两人的父亲忙着向身边的先生赔礼。
　　红衣姑娘好奇地偷眼打量这个没见过的先生，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和一双深邃的眼眸。
　　“涟儿，”两人的父亲突然严肃地训道，“还不带你妹妹回家去！”
　　两个姑娘忙低下头，匆匆行礼告退。

　　“姐姐，我听管家说，前天和父亲在校场里的那人，是父亲新请来的幕僚。”韩漪靠在韩涟身边一边绣花一边说，一不留神，她的指间又冒出了血珠。韩涟见了，忙掏出手绢帮她按住。
　　“你小心点。”
　　“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的。”韩漪对着韩涟的绣绷一嘟嘴，只见上面也有点点斑驳血迹。
　　“唉，”韩涟叹着气把绣绷往旁边一撂，“好想去骑马啊！”
　　“我也是。”韩漪委委屈屈地附和道。
　　两人都默默看着窗外不说话，过了一会，韩涟开口打破了沉默：“关于那个先生，管家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哦，那先生叫李修明，据说也是荆西学派的一个才子，来洛京投奔他的族兄，但他的族兄上个月去北疆做县令了。”
　　韩涟撇了撇嘴，不满地道：“这世道，看重世家门第胜过真才实学，同是荆西学派的，你看那个曾大人多风光！”
　　“今年元宵灯会时伴驾出游的曾大人吗？”
　　“对啊，皇帝当着百官的面和他把酒言欢。要他也是个寒门士子，才没这种待遇呢！”
　　“你老盯着这些书生看。”韩漪突然话锋一转，调侃地一笑。
　　韩涟的脸红了起来，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我可不像你，整天想着这些文弱书生！我要找个武功盖世的大英雄，像咱父亲一样！”韩漪自顾自地说起来。
　　韩涟见自己小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也调侃道：“你看中了哪个小将军？”
　　“我……”韩漪刚想接口，突然脸一红，嗔道：“哼，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月已西沉，韩府上下笼在夜色之中，只有东厢房里还亮着一豆灯火。
　　“外面的朋友，”东厢房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有劳夜夜来此督促李某读书，何不进来一叙？”
　　一身黑衣的韩涟闻言一愣，随即整了整自己蒙面的布巾，心想自己这一番打扮，安能辨我是雄雌？于是便粗着嗓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既然先生相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她便推门而入，学着自己大哥的模样，大咧咧地坐到李修明面前。
　　李修明从书卷上抬起头，看了韩涟一眼，挑了挑眉，笑道：“壮士有何赐教？”
　　韩涟刚刚看他的眼神，还以为被他看破了伪装，但听他唤自己“壮士”，便暗暗放下心来，拱手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洛京游侠，廉韦，慕先生大名而来，还要向先生请教一二。”
　　“哦，廉大侠，李某竟不知自己已名声在外。谢大侠抬爱，李某当知无不言。”
　　“先生爽快！”韩涟顿了顿，想到自己的大哥如今正在北疆与胡人作战，便问道：“敢问先生，若要平定北疆，可有何计策？”
　　李修明闻言，取出一个茶杯，从炉上提起茶壶，倒上一杯浓茶，端到韩涟面前，笑着说道：“李某倒是有些见解，还望大侠不吝指教。”

　　韩家姐妹俩在闺房内绣着花。看着针线穿梭，韩涟的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趴到了桌上。
　　“姐姐，你最近怎么老是打瞌睡。”韩漪说着，推了推又在打瞌睡的韩涟。
　　韩涟从梦中惊起，茫然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韩漪撇了撇嘴道：“姐姐大喜啊！”
　　韩涟清醒了过来，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大喜？”
　　“我听管家说，太后今日召见了父亲，想要迎姐姐你去做贵妃！”
　　韩涟闻言，如闻天雷，僵在原地。
　　“你怎么这副样子？皇帝虽然年纪大些，好歹也是个驰骋沙场的真英雄。”韩漪嘟哝道。
　　“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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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韩涟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大夫来看过，也说不出什么毛病，只开了些补气安神的方子。韩漪看着游魂般的姐姐，哭红了眼睛。
　　有一晚，看着窗外的皓月渐渐西坠，韩涟的眼中突然又有了光。家人都睡了，韩涟翻出一身夜行衣，利落地穿上，随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东厢房。
　　“廉大侠，久违了，多日不见，李某甚是想念！”刚刚到他门口，里面就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韩涟不多说话，只是坐着喝茶。李修明则是兴致勃勃地和自己讲着他近来的收获。
　　“多亏了大侠的指教，李某的建议被皇上采用，北疆刚刚打了胜仗。韩大人说，皇帝有意召见李某。”李修明一脸喜色。
　　“恭喜先生了。”韩涟淡淡地祝道，却忘了压低声调，说完才发现自己用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她一捂嘴，慌张地看着李修明，但眼前的人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笑着说：“韩小姐，李某的谋略都亏了小姐的指正，韩小姐才是难遇的英才！”
　　说完，李修明起身，向韩涟深深一拜。
　　韩涟先是一愣，随后除去蒙面的布巾，笑道：“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了。”
　　李修明抬头看了一眼韩涟，随后又忙低下头去，脸上泛起了红晕。
　　“恭喜先生搏得大好前程，”韩涟又说道，“我若和先生一般是男儿身，必要去这广阔天地间驰骋一番。”

　　天色将明，韩涟和李修明两人一身商贾打扮，溜进一处小院，准备将行李放进一辆马车。
　　“姐姐，你真的要走？”马车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韩漪的声音。韩涟和李修明都是吓了一跳。
　　“小妹……”
　　“李修明先生，我今天听父亲说，陛下有意重用你，你要是此时出京，你心心念念的高官厚禄就皆要成泡影！”韩漪看着李修明，冷冷地说道。
　　李修明向韩漪行了一礼，语气沉静地道：“小姐，荣华富贵皆是身外物。千金易寻，知音难得，我意已决，此生定不负涟儿，还望小姐成全！”
　　韩漪闻言一笑，又看着自己的姐姐，说道：“姐姐，你这一去，我便要被送去深宫！”
　　韩涟看着韩漪，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正在纠结难断之时，面前的小妹突然理了理自己的斗篷，笑着说道：
　　“姐姐，去吧！能逃出一个是一个。你安顿好了，记得给我写信，记得多写些他乡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