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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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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座小小的别院。只有一挂小匾书着“锦箬居”三个字。不似皇后的紫凤殿的富丽。狂风斑驳着竹子的白发,一两缕细碎的竹枝横兀划出、深向天际。
月是朦朦胧胧的白,白透着星星点点的光,光孕着迷迷离离的亮。那是嫦娥衣袂的颜色吗?是月宫白玉阶的颜色吗?或是玉兔如雪的外衣?
那样的凄清与寒冷。
走过覆着杂草的小道,穿过竹林,站在院前。小小的锦箬居在小小的她面前显得分外的大。微风拂来,约有一两分醉意。她如醉酒般斜着步,因寒气而战栗。
琵琶声蓦地止住。隔着院墙,听见尖细的嗓音道:“娘娘。夜深了。该入睡了。”接着是沙哑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来,一旁执侍的侍女忙搀住她的手。
“进去罢。”她说。
声音竟然是干涩的。
“娘娘。不必伤心了。这次大难不死,已是圣上的恩典。您就安心把病养好吧。”
她若有若无地听着。背靠着梁柱,口含一片竹叶,半倚着立着。
门外一阵喧闹。“皇上驾到。”不知是谁叫道。
她心中一喜,弃下竹叶。连衣冠也忘了整,便向院外跑去。可是喧闹声渐止,哪里有元简竹的人影?
“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薄雾轻染,衣衫欲湿。简竹啊。你真的忘了我了?你真的忘了我吗?
侍女为她披上外衣,也是一脸失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罢。转身、她缓缓道:“回去吧。”
又是彻夜未眠。
后来她才知道:那日元简竹被琵琶声所吸引,半路折去了淑妃的“宸光殿”。从此再无琵琶幽怨——隔墙可见的灯火通明,淮烟集宠三千。
琵琶下的人面焕然生色。而于她,只是幻灭的情缘。今生的誓言,原来仅是梦中的呓语。她倚在锦箬居院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云归燕去。
“娘娘。您何不画幅画送给皇上。说不定皇上又会想起您来?”
“我不会画画。”
“娘娘。您作一首诗吧。”
“作诗又有何用?就算是《长门赋》也挽不回失去的心。”
“娘娘。您……”
“有竹子吗?”她问道。
小小小小一支竹笛拢于袖口。小时最爱听父亲吹笛,记得父亲的笛上刻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字。她拿着刻刀思量了许久,终于在笛尾刻了个小小的“始”字。至于这个“始”字的意义,她也不知。
笛至唇边,却是一曲《阳关》,正是自己进宫前,父亲吹给自己的。一重重阳关恨意重。离思、别恨,无法抛却,无法忘怀。
欲赛那琵琶声欲绝,欲比那琵琶语幽咽。一夜夜、一声声。于手心把玩,至那“始”字渐消——
十年光阴日复日,人何憔悴、年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