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诗人的时光：往日明月》等风的泽雨

4、梦终情断

　　有些人，相见时注定为生命带来一份喜悦。有些人，在漫长人生记忆中如花火明亮一瞬。人都会死去的，以佛教说法就是苍生万众在六道轮回中不断体验生命百态。□□只是短暂一瞬的躯壳。但对于唯物主义者而言，□□等同于生命，如果□□死去了那这个人便在生物学上永远死去了。但只要他还能活在至少一个人心里，那他便就还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活着。所以无论你是相信来世还是不相信，无论你认为死者会轮回会上天堂还是就此永远离去。让我们达成一个共识：我们不能轻易忘记生命中那些无声离开的人，让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朝阳如故驱散了冰冷的黑夜，它不会记得有多少人在昨天离去。，据说在一个充满云雾的早晨看向朝阳便能看到记忆中离去的人。不知是真还是假，钟表的时针还为完全指向六，李为便下了楼。白季看李为站起，也简单洗漱后准备下楼。
　　李为走了几步，在不远处无名湖旁的小山包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于是他极缓慢的走过去。恍惚间，仿佛另一道身影正坐在她身旁。李为默默地走去，另一道身影逐渐消散。李为坐在了汪英华身旁，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陪伴着她。汪英华手中还握着那封开封的信，两人默默做着，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朝阳。
　　汪英华很小声几乎没有力气的对李为说：“据说每次朝阳升起......都是一次轮回转世......”李为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据说有一种花......是黑夜绽放，朝阳升起便会凋落.......”李为小声回答：“日本人称那种花夕颜，中国人叫它们月光花。”她接着又说：“据说还有一种花朝阳起时盛开，夕阳落时凋敝......”李为回答：“那便是朝颜了。”汪英华声音中多了一丝哭泣的说：“是否夕颜与朝颜注定只能相见两次，朝阳起时夕阳落时。”李为安慰她道：“相见时间虽短，但足够惊艳。夕颜虽然凋落但朝颜也为下一次相见盛开了整个白天。”汪英华忍不住泪水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这时白季走来，坐在了汪英华另一边。夏坚与张欣也到了，也各自坐在两旁。
　　刘成老师从远处慢慢走来，脸上充满憔悴。他缓缓说：“今天和明天的中国史暂时停课，也就是今天早上你们先休息吧。”李为问刘成老师原因，刘成老师说：“林际，是我外甥......对了，明天是他葬礼，我带你们去参加。所以下午的专题史我也帮你们请一次假。我妹妹家还有很多事，我先走了......”
　　五个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到了近中午。白季率先站起，说：“昨晚就没有去吃饭，走吧，我们一起。”夏坚站起后拉起张欣也说：“走吧。”李为缓缓站起身，将手伸向汪英华说：“毕竟，我们还要活着，还要度过白天呢。”汪英华将手递给李为后被轻轻拉起，几人去了食堂稍吃了一些东西。
　　下午的世界史课上，一夜没睡得李为强忍困意听着课，在下课后，看着一旁睡着的汪英华打开本子却没有记任何东西，李为将记了一整节课的笔记从本子上工整撕下后夹在了汪英华笔记本中然后将她的笔记本放回她的包中。
　　然后李为给了白季一个眼神暗示，白季走过来叫醒了汪英华。汪英华拿着包先回了宿舍。李为则去了无名湖旁，躺在草地上。稍有困意便总是想象林学长在水中挣扎的样子，然后又开始不断幻想如果自己跟他去了，如果自己早点到他附件会不会一切不一样。又想着自己如果在他身旁，自己也许也无能为力。
　　春天清凉的风吹过他的脸颊，每次吹过都会勾起一次回忆。彷如一根无形的针不断刺痛他的内心，而这份疼痛并没有越刺越淡，而是一次比一次刻骨铭心。
　　五月正是许多春花逐渐飘落的时间，许许多多花象征了不同类型的爱情友情亲情。想来这些情感如花一样最终都会凋零飘落吧。
　　李为拿出口袋中那一张《星星》，看了起来。今天登了一首老诗。
　　这也是一切
　　作者：舒婷
　　不是一切大树，
　　都被暴风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
　　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
　　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
　　希望，而且为它斗争，
　　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然后李为便想起北岛也就是这个世界北山的另一首诗。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李为拿起随身带的笔在这张报的背面开始自己写下一首诗。
　　是否所有欢声笑语终会化作叹息？
　　是否所有美好黎明终会归与黑夜？
　　是否所有盛开花朵终会化作春泥？
　　是否所有理想波涛钟会重回平静？
　　......
　　写了一半后，他便先停笔。他回想着在这度过的每一天，回想着林际社长生前那份笑容。又想到他牺牲自己拯救了素不相识的孩子。李为深呼吸后，泪水湿润眼眶却又因疲惫无法流出。想到早晨与汪姐的对话，他满怀希望的继续写下去，直到结尾。
　　若花日出而开日落而谢
　　是否盛开并无意义？
　　答案是否定
　　因一切绚烂只为一次最美丽的相逢
　　若蝉夏时初鸣秋时宁静
　　是否歌唱并无意义？
　　答案是否定
　　因一切赞歌只为一瞬最温暖的阳光
　　......
　　写完一瞬间，仿佛灵魂得到宁静，一瞬间他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夕阳染整片天空。汪英华默默坐在一旁。李为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汪英华说：“有一会了吧。”李为坐起后问：“心情好点了吗？”汪英华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手里那首诗我看了。”李为没有说话。汪英华接着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一首诗。”李为还是没有说话。汪英华眼角湿润后看着夕阳缓缓说道：“两朵花该相见了，也该告别了......”李为接着说：“明天我们都会陪着你，与他告别吧。”汪英华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许久后，白季夏坚张欣找到了他们。于是也在一旁坐下。白季说：“刘成老师要我门告诉你们明天早上八点校门口集合。”几人坐到夜幕降临，月光再次照耀这人间，几人便各自回宿舍了。
　　月光今夜显得温柔许多，不再如昨夜仿佛想刺穿黑夜，而是独自无声，讲述着千万年来所见分离相逢。独自轻抚这人间所有伤痛。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穿的非常正式在门口集合。刘老师的头发白了几根，所有人脸上带着一丝悲痛。这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
　　六个人四把伞便开始行走，汪英华独自一把黑伞在最前，其次刘成老师独自一把黑伞。白季与李为共用一把蓝伞，最后张欣与夏坚则是一把红伞。四把伞在雨中不断向前，因有风雨向后倾斜。恍惚会有种是时光正在向后流动的感觉。
　　不久后便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面不断传来哭声。众人走近，门上用淡蓝纸黑字写着对联。众人进去后，只见四周被白色布料装饰。正前方则是遗像，遗像前放着一方小小的盒子。
　　众人站在一旁，没有哭泣也面无表情。林际的母亲也就是刘老师的妹妹不断哭着，一度差点昏厥。一旁年龄尚小的妹妹靠着父亲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疑惑。
　　雨声不断，在吃完丧宴后，众人不得不告别。回到校园后雨仍下着，其他人都回宿舍了，李为和汪英华坐在无名湖旁的凉亭中。
　　汪英华拿出那封开封的信递给李为说：“我实在是没办法去自己看，你能帮我念出来吗？”李为低下头没有回答，汪英华把信塞给了李为带着哭腔说：“没事，我已经不会为此伤心了，如果你相信，那就帮我这一次吧。”李为轻轻结果后打开信封，看着信纸上一个又一个字开始念起。
　　赠汪同学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缕阳光，
　　无论过去未来都因你而温暖。
　　你像四月天时飘过的漫天花朵，
　　每一朵芬芳的花语都可以将你形容。
　　想来想去，如果单用一种。
　　......（李为停顿一下深呼吸忍住泪水。）
　　那么你一定是向阳花，
　　永远向着阳光，永远都在微笑。
　　我无时无刻都能因你而喜悦。
　　你是我孤舟渡过冥河时看见的第一缕光芒，
　　你又是我走过三千轮回寻见的第一次花开。
　　如果可以，请答应我，
　　为这繁杂的世界永远保持你的温暖。
　　如果可以，请答应我，
　　为这阴霾的天空永远保持你的灿烂。
　　如果我是一片土地，
　　你是否愿为我继续向阳生长。
　　......（读完了，李为再次深呼吸。）
　　汪英华露出笑容，轻轻接过这封信，然后对李为说：“谢谢你......”
　　此时她的泪水不经意间滴落了几滴
　　之后两人都未再说话，汪英华看着雨思考着什么。而李为只是默默陪伴着她。
　　雨越下越大，白季和张欣两人各自拿了一把伞来到凉亭前。接李为和汪英华去吃饭。
　　四人撑着伞去了食堂。
　　第三天，刘成老师发现汪英华在课上睡着了，于是拿着一份教案放在了他桌上给了旁边的李为一个眼神。李为懂了，便帮她将教案装入了包中。也将自己记得笔记如故撕下夹在她的笔记本中。刘成老师又看见夏坚也睡着了，于是将备用教案放在了夏坚桌上。白季也是领会了眼神后放入了夏坚包中。
　　下课后，刘成问李为：“你的笔记撕下来了，那你自己怎么办？”李为笑了笑说：“反正晚上没事干，抄一遍白季的就行。”刘成没有说话只是说：“你其实不必这样。”李为说：“没有关系，反正回去以后我还是要考历史，没有坏处。”刘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片刻沉寂后他又说：“你注定要走的事，还没告诉他们吗？”李为说：“其实没必要告诉吧，你只要下学期告诉他们我转学了就好。”刘成说：“好吧。”
　　两人各自离去了，这之后除了汪英华经常课上睡着，笑容减少，五人的话不再如以前那么多外，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如那句现代人经常开的玩笑：“没了你地球依然在转动。”
　　某一个周六，诗歌朗诵会李为要念之前自己写的那首诗，而刘成与四人都来看了。李为上台时露出了微笑，看着众人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念起。
　　意义
　　作者：木青
　　是否所有欢声笑语终会化作叹息？
　　是否所有美好黎明终会归与黑夜？
　　是否所有盛开花朵终会化作春泥？
　　是否所有理想波涛钟会重回平静？
　　（前四句声音非常低沉。）
　　黑夜是否是一日轮回的终点？
　　死亡是否会将一切昨日归于沉寂？
　　（李为的声音逐渐高昂。）
　　我想，是或不是都不重要
　　只有光明没有黑暗希望便失去意义
　　只有理想而无生活诗歌便失去意义
　　只有出生而无死亡生命便失去意义
　　初生春天的嫩苗茁壮成长
　　它的意义并非青春永驻
　　而是在这万物喜悦的春
　　写下属于自己的词句
　　（李为逐渐放下了手稿，看向观众。）
　　若花日出而开日落而谢
　　是否盛开并无意义？
　　答案是否定
　　因一切绚烂只为一次最美丽的相逢
　　若蝉夏时初鸣秋时宁静
　　是否歌唱并无意义？
　　答案是否定
　　（声音达到最高昂有了一丝哭腔。）
　　因一切赞歌只为一瞬最温暖的阳光
　　若人裸身而来空空而去
　　是否生活并无意义？
　　答案是否定
　　因一切平凡只为一刻最纯洁的理想与不屈
　　（声音已带着哭腔，看向了汪英华。）
　　朝与夕两次相见已足够作为
　　走过黑夜歌颂白天最美好的理由
　　（回到最初的低沉最终归于平静。）
　　这次情感渲染让一些人湿了眼眶，众人鼓掌的声音仿佛夏日风雨中的惊雷震撼而不断。汪英华也落下了泪水，一旁的张欣递给她手帕。
　　此时阴云密布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