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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霓虹失味 ...

  •   第二天清晨,陈以怀一夜辗转,醒的很早,他看着房间被放满的行李,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约摸着这个时间温尔已经去了学校,他还是去了一趟温尔家。
      陈以怀步行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未关上,大约温尔才匆匆离开不久吧。
      温妈妈看见陈以怀来了以为陈以怀是来喊温尔上学的,便笑着说:“尔尔昨天睡得晚,今早也才出去不久,你现在赶上还来得及。”
      陈以怀顺着温妈妈的目光往门口看了一眼,风把草吹得哗哗作响,只觉得萧条。
      陈以怀摇摇头,然后对温妈妈说:“阿姨,我之前落了点东西在她房间,我来寻一下,稍后便走。”
      温妈妈也没在意,和蔼的哦了一声便不管了。
      陈以怀站在温尔房间门口发愣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一开门,那副名为《暗暗》的画作就直直的对着陈以怀,陈以怀看着画中少女羞怯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又泛红。
      陈以怀记得温尔问过他,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字,陈以怀当时只说了一句,暗暗无声胜有声。
      他将情愫隐入画作,暗暗无声。
      陈以怀承认,他还是舍不得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他还是幼稚的,他想找寻房间里只属于温尔的痕迹,然后试图从这些痕迹里发掘出一些属于他的蛛丝马迹。
      陈以怀抚上白色的书桌,看着桌面上温尔的照片只觉得锥心,他看到了那枚珠花,是温尔曾经拉着陈以怀走了三条街才买到的,粉红,可爱。
      陈以怀那枚发夹,隐隐的锈迹让陈以怀知道了为什么温尔再没戴过它。
      陈以怀不自主的将发夹收入口袋,他承认,他难以劝说自己放下。
      陈以怀很高,比温尔要高大半个头出来,他本想抬头看看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全家福,可是无意间瞥到书柜顶上有个铁盒子。
      陈以怀没任何犹豫的拿了下来,密码没被重置,像是才被打开不久就匆匆合上的。
      陈以怀掀开铁盒,最惹眼的不过一本黑色皮质外壳的笔记本,厚而沉,一看便知很重要。
      陈以怀打开那刻又立马合上。
      因为这是温尔的日记。
      一种折磨人的羞愧让陈以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他立马想把东西放回原处,好巧不巧,慌乱中,手指恰好拨开一页。
      陈以怀好似看见了他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停下,翻开那一页。
      日记本上的笔迹陈以怀再熟悉不过。
      一行写着:我讨厌陈以怀。
      陈以怀拿着笔记本的手不稳,笔记本掉落在地。
      下面不远处的另一行笔迹还很新,像才写不久的,赫然写着:是雨就好了。
      陈以怀胸口闷得仿佛窒息,泪从眶中滴下,他拿起笔,在那句话下面写了行细小的字:你讨厌的他,一直喜欢你。
      陈以怀合上笔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了他自己一定会是最后一个看见这行字的人。
      温尔要强又倔强,得知他离开的消息必定会销毁一切关于他的东西。
      陈以怀合上铁盒,放回原处,决绝的闭上眼把兜里那枚发夹丢落,步伐加快的离开了温尔家。
      陈以怀一出门,没再隐忍,捂着鼻子的手放下,鼻血涌了出来,血液沾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只觉得可笑。
      陈以怀何尝不怨自己,十七年来他有无数机会可以说出口,可是偏偏要以最懦弱无能的方式来进行告别。
      他知道,他和温尔直接再无其他路选择了。
      他这个让她讨厌的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生命中。
      ……
      温尔早上去了学校就一直精神不振,她上课也没了心思。
      温尔的同桌好奇,就偷偷问她:“听说你和景明谈恋爱了?”
      温尔一口否认。
      “那当然不可能。”
      “哦……你说那陈以怀怎么办?”
      温尔被戳中心思,摇摇头。
      “我和他估计不会再有联系了。”
      此话一出,温尔的同桌直接惊呼起来。
      “怎么可能!你俩从小在一起,我就没见过陈以怀主动不理你,而且你不是还说陈以怀承诺过你不会不理你吗?”
      温尔只是一笑。
      “当时的约定也只在当时有人记得而已。”
      “……”
      谁都不说话了,一上午只安安静静的过去。
      直到温尔站在走廊上,看着理十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掉,可是那个人迟迟未出现。
      温尔收起失落的眼神,转身欲离开。
      邬溪背着双肩包,喊住了温尔。
      温尔回头,疑惑的看着邬溪。
      邬溪,走近到温尔面前。
      “别等了,陈以怀今天没来。”
      温尔本想理直气壮的回怼过去,告诉邬溪,她根本不是在等陈以怀,可是话到嘴边,未免觉得自己可笑。
      “为什么?”
      邬溪摇摇头,指着温尔。
      “问你啊,昨天差点把陈以怀气死。”
      温尔不理解,昨天她也不高兴啊,何况陈以怀的态度也不怎么比她好。
      “难道昨天我就很高兴吗?”
      邬溪忽然笑了,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温尔。
      “莫伽和景明昨天才分手了,没多久你就说你和景明在一起了,换谁谁都会生气的好吗?”
      温尔脑子似乎被敲了一记闷棍,空白一片。
      “你说什么?那莫伽人呢?”
      邬溪轻微叹了口气。
      “莫伽当然在医院 ,你不去看看?”
      温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只说了句谢谢就转身朝医院跑去。
      邬溪看到了莫伽跑走的身影,什么也没说。
      邬溪不喜欢温尔,甚至是讨厌,但是此时此刻,但她更知道,陈以怀今天没有来学校,肯定出了什么事,如果连温尔都没有办法,那么她更不可能。
      温尔路边拦了出租车就上了,直达医院,连莫伽是哪个病房都不知道。
      温尔懵在原地,最后给景明打了电话,问清楚了病房号。
      温尔一进门,莫伽毫无生气的看着温尔,唇色苍白,目光呆滞。
      温尔眼泪瞬时涌出,她感到愧疚和心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莫伽不说话,看到温尔更是扯出一抹苦笑。
      温尔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然后安慰她。
      “伽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莫伽只是盯着温尔的脸看,眼眶很红,语气多了分艳羡。
      “尔尔,你很漂亮。”
      温尔不明白莫伽在说什么。
      “怎么了?”
      “漂亮就好了,这样就会有好多人喜欢。”
      温尔不说话 莫伽又继续开口。
      “景明跟我说,他很早就喜欢你了。”
      温尔愣住,然后抓住莫伽的手臂解释
      “你还在住院,先不要想这些行吗。”
      莫伽唇角干裂,声音也沙哑起来。
      “尔尔,我不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我要是再漂亮一点,再聪明一点,再讨人喜欢一点就好了。”
      温尔抱住莫伽,抓紧她的手。
      “瞎说什么,感情这种事哪有那么凑巧,不多见见大风大浪,哪能挑个好的?”
      莫伽哭了,泪水落在了温尔的手背上。
      “尔尔,好好对陈以怀,不要再错过了他了,一定不要。”
      温尔当着莫伽的面点头,答应她。
      “我知道了,伽伽,会的。”
      只是这份好,再也施加不到陈以怀身上了。
      温尔给莫伽的暖水瓶里灌满了开水,又帮莫伽扯好了被子,陪着莫伽睡了会儿午觉才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伽伽,你照顾好自己,让阿姨早点过来吧,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莫伽眼神眷恋又不舍的看着温尔,轻轻应答她。
      “放心吧,尔尔,那你一定要幸福。”
      温尔关上了病房门,找了家餐馆随便吃了点,填饱了肚子立马回去了。
      温尔直接去了陈以怀家门口等着,她看着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却没有进去的勇气。
      温尔就一直在台阶上坐着,风吹得她眼睛疼,她也不知道如何进去找陈以怀。
      直到远处一个男声试探的唤了一句温尔。
      “温尔?”
      季华盛抱着个大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温尔好久没见他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阿姨还好吗,我太想念你妈妈做的好吃的了。”
      季华盛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答。
      “嘿嘿,确实好久不见了。”
      “你来找陈以怀?手里抱的什么啊。”
      季华盛往陈以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说:“听陈以怀妈妈和我妈妈聊天说到,他们要去国外了,陈以怀外婆一个人收拾屋子,我怕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来帮忙,你也一起进去吗?”
      温尔一下子扯住季华盛的胳膊,手指用力抓紧,直直的盯着他,语气都在颤抖。
      “我不信。”
      季华盛拽着温尔进去。
      “陈以怀居然没跟你说?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温尔被扯着进了一片狼藉的屋子,纸箱遍地,杂七杂八的餐具和碗筷随意的堆着,陈以怀外婆正忙着拖地。
      温尔差点站不稳,她拼命摇头。
      “不可能,明明前天还好好的,怎么就那么快……”
      温尔扶住墙面才勉强站稳,她看着眼前杂乱的房屋,只觉得不真实。
      温尔现在只想回家问妈妈,她转身就急忙跑回家。
      温尔一边跑,在路上点开了手机,她点开了陈以怀的头像,刚准备给他发消息问问清楚。
      朋友圈一个红点,温尔情不自禁的点开。
      陈以怀终于发了第一条朋友圈,字字珠玑,只有寥寥几句:纽约的霓虹也失味。
      下面附着的还有定位,纽约。
      比温尔大脑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眼泪,温尔步伐停下,直直的愣在原地。
      她不信,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她不得不接受。
      陈以怀,大骗子。
      温尔原本想打字的手停下,陈以怀什么也没说,她亦是。
      温尔把手机关掉放进兜里,步伐也慢了起来,就这么一个人在街道上散步。
      温尔头发跑散了,她也不想去理顺,她失神又呆滞的望着路上的景,泪不自觉的出来了,未曾干涸。
      不知多久,温尔崩溃了,她坐在长椅上哭得双眼红肿,一抽一抽的。
      直至温妈妈来寻温尔,才把温尔接回了家。
      温妈妈也知道陈以怀出国的事情,所以看着温尔失落的情绪心里也不好受。
      温尔进房间的时候,地上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温尔低下头看,是枚发夹。
      温尔捡起来那枚粉色的发夹,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丢在桌上。
      温尔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莫伽对她说的话,她答应过莫伽她会幸福也会好好对陈以怀的,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
      陈以怀抛下她了,什么也没说。
      原来赌气这种事,不止温尔会做,陈以怀也会。
      那么陈以怀,按照原本说好了的,你永失所爱。
      泪水打湿了温尔的枕巾,她多想打电话过去骂陈以怀,质问他为什么这么突然的离开,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可是不能,事已至此,无济于事,温尔从来不做狼狈的人。
      直至凌晨,温尔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温尔只觉得阳光刺眼,她嗓子干得发疼,她看到床边有妈妈给她提前准备的温水,端起来就喝了。
      温尔拖着身体下楼吃饭,看到妈妈忙碌的身影,心里只觉得歉疚。
      温尔吃好了妈妈做的煎蛋和豆奶,然后便准备去医院看莫伽。
      温尔状态很差,莫伽当然看得出来。
      “怎么了?眼睛肿成一条缝了。”
      温尔把头靠在莫伽肩膀上,有些无力。
      “没什么啊,昨天看了部伤感电影。”
      莫伽不信,温尔不会是轻易哭的人,能让她哭的人只有一个,陈以怀。
      “陈以怀出什么事了?”
      温尔把头别过去看向窗户,听到这个名字,温尔还是止不住的想哭。
      莫伽看她不说话,更确定了。
      “你俩又吵架了?不是答应我了要好好的吗?”
      温尔还是没把头扭回来,只是抽泣了一声。
      莫伽又继续开口:“别难过,你俩每次有矛盾隔天就好了,放心,陈以怀肯定会来哄你的。”
      温尔一下子绷不住了,嗓音也断断续续。
      “他……出国了。”
      莫伽明显的不信。
      “扯呢吧,你还在南林他出什么国啊。”
      温尔接过莫伽递的纸巾,泪一滴一滴的落,怎么也止不住。
      “是啊,他出什么国啊……我还在这里呢……”
      莫伽从来没见过温尔这样,安慰的话堵在嗓子里,也许哭才是最有效的发泄途径。
      哭够了,当时的情感也就麻木了。
      后来,温尔的同学都觉得温尔变了,她变得不怎么爱笑了,整天只顾着低头学习,连朋友都很少往来,只跟莫伽一个人交流。
      温尔经常陪莫伽在校外吃快餐,因为那是景明家的店,每次去吃,十有八九会遇见景明。
      景明也不会主动和她们打招呼了,只是会点头示意一下温尔,然后不给莫伽半个眼神直直略过。
      每当这个时候,莫伽只会苦笑着看着温尔。
      莫伽和温尔总是会在周末约着在公园的露台上喝啤酒,然后畅聊一夜。
      莫伽对温尔说过,“尔尔,我要是你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追着景明那么辛苦了。”
      温尔想了一会儿,认真的摇头,然后盯着莫伽说:“伽伽,不一样的,你要是温尔,也只可能喜欢上陈以怀。”
      这是第一次,温尔放下羞耻心和自尊心,坦荡的承认她的喜欢。
      “也许……也许是吧。”
      温尔又下意识拿出手机翻看那个人的朋友圈有没有更新内容。
      可惜,没有。
      那条到达纽约的朋友圈还是他唯一的发布内容。
      温尔点又不自觉开聊天框,只有数句,就好比是不熟识的朋友,温尔更后悔曾经泡了陈以怀的手机,不然或许属于他们的回忆会再多些。
      十七年,无数点滴融入在温尔的生命,难以忘却。
      “尔尔,要不我们都试着忘了吧。”
      温尔把易拉罐捏扁,被尖尖的铁皮划破了手,食指开始分泌血珠。
      “这段时间其实我想了很多,也一直逼迫自己努力忘记,可是不能,伽伽,我忘了陈以怀就等于忘记我之前人生的所有。”
      莫伽打了个酒嗝,刺激得她鼻子发红,她懵懂的点头。
      “你可以去找找他。”
      温尔笑了,她怎么会没想过找他。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只用一个在纽约的定位来通知我,你觉得他会想我去找他吗?”
      莫伽哦了一声,只觉得这世间,最折磨人的不过这点滥情事儿了。
      “你知道世间最折磨人的事儿是什么吗?”
      “你说。”
      “就是猜测别人的感情,我们永远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那一个,可是事实总是会像耳光一样抽在自己脸上,让人痛苦。”
      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温尔一口气灌完了面前瓶中的所有。
      温尔喝得有点多了,脑海中都是混沌的,她脸红扑扑的像火的外焰。
      温尔也不闹着回家,就一直抱着莫伽,紧紧抱着,生怕再失去。
      温尔曾经以为陈以怀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可是事实是他一声不响的就去了千里以外的地方,像人间蒸发,让人发疯。
      莫伽也搂着温尔,两个女孩头挨着头,互相倾诉所有的不开心,又表达着最极致的真诚。
      莫伽酒量比温尔好的多,她跟景明谈恋爱的时候,到处跟着景明混迹酒吧和ktv,景明的朋友全是能喝酒的,她起初不会喝,喝不了几杯就难受得去厕所吐,她不想让景明知道,吐完回去了只能又继续喝,最后胃里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她还趴在厕所里面落泪,一次次的,就这么练出来了。
      莫伽挽着温尔,走在路上,空荡荡的大街,只有她们两个,莫伽忽然开始流泪,委屈夹杂着痛苦,哭得放肆。
      景明连分手的理由都没有给莫伽一个 ,当时莫伽站在大街上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可是景明只把她甩开,任何话都没说。
      莫伽的委屈是无法化解的,她能所想起景明和她的回忆,都像郁结一样堆积,然后满满堵塞。
      莫伽把温尔送回家的时候,摸了摸温尔的头,冷风吹得很响,莫伽又哭了,只不过这一次是为了温尔。
      看着温尔被妈妈牵进家门,莫伽只觉得羡慕,因为她是个连妈妈都没有的人。
      莫伽在温尔家门口停留了很久,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用她自己的方式。
      直到路灯都熄灭了,莫伽才迈步回家,她只买了些冬天烤火用的碳。
      当晚,莫伽一氧化碳中毒死于家中。
      桌面上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只留了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是留给谁。
      上面写着:我是不值得的人,可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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