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月下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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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守府偏厅内，李星朔放下手中的战报，面色凝重。
韩章、傅岩和莫时雨坐在一旁，各自沉思不语，只余满室静默。
北莽退兵后，便驻扎在三十里外的武门山，五日来都并未有异动。而长平这边伤亡惨重，便趁这几日清理战场，整顿兵马。
两军的片刻喘息间，北莽的一万多援军已到了，而大周的三万援军却迟迟未至。
北莽的大军驻扎在武门山下，但迟迟未有动作，让人越发不安。
“许宁城那边有消息了吗？”李星朔问道。
“派去的人尚未回来。”傅岩答道。
按照大军的行军速度，就算受雨雪阻碍，许宁成率领的援军今日应当已到玉川附近了，却迟迟未有消息传来。
而边关的战事更雪上加霜：北莽突袭西和、怀洲和雁南，怀洲城破，雁南和西和因守备军较多加之援军及时赶到，击退了敌军，但也有所伤亡。
“怀洲那边，有新的消息传来吗？”李星朔又问。
“前两日攻下怀洲后，北莽骑兵控制了全城，像是有大队兵马出了城。但据斥候查探，城中依旧有北莽千余兵士把守。”傅岩一边回答，一边也皱眉疑惑着。
怀洲战事两日前便已结束，北莽只派了不到千余人突袭西和与雁南，却派了三千多精兵攻打怀洲这座小城。
城池破碎，守将阵亡，百姓半数被屠，只余老幼妇孺。
莫时雨心中一动，方要开口，只听傅岩沉着声，继续道：“只怕，许将军的兵马是遇到伏击，被困住了。北莽的兵马，多半就是从怀洲走怀西古道突袭的。”
在场之人多少都心中已有猜测，当下点头同意，心内各自生寒。
北莽攻打西沙三城，西和与雁南只是诱饵，为了分散我方注意和兵力，怀洲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为了借道怀洲，截断我方援军与粮草。
“诸位有什么看法？”李星朔语气沉重。
当下又是一阵沉默。
如今长平关与玉川的兵马加上李星朔带来的兵马，不过九千余人，而北莽现下则是有两万多大军压阵，兵力悬殊，纵使长平关有易守难攻的优势，若对方全力进攻，我方也并无胜算。
“将军，眼下迫在眉睫的，还有粮草问题。”傅岩声音低沉而急促，“北莽前次突袭，将我们大部分粮草烧毁了！眼下我军的粮草只能再支撑五日。”
自古粮草问题，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而现下众人方才明白，为何北莽要烧毁玉川粮草，要烧杀掳掠临沙，又去攻打西和与雁南了。
就是为了补充他们的物资粮草，而让大周的士兵无粮可吃，又无粮可借。
莫时雨捏紧了指骨，觉得唇齿发寒。
“韩长史，玉川城内，还能筹集多少军粮？”李星朔道。
“玉川向来贫瘠，今年收成又不好，就算筹粮，以目前驻军的数量，最多不过再多支撑六七日。”韩章快速思索了一番。
“距离玉川最近可从哪里借粮？”
“应当只有幽云了，只是路途遥远，来回应当要有半月余。”
“好，那粮草之事，由你筹办。”李星朔毫不迟疑，当机立断。
韩章点点头，虽无十足把握，但也只能应下了。
“傅将军，这几日盯紧他们的动作。”李星朔又对傅岩道，“他们大军远赴，既是有备而来，应该也不会与我们虚耗太久，当是快有动作了。”
确实如李星朔所料，第二日，北莽便发动了一次攻击，但只来了五千多人。虽看似声势浩大，兴师动众，却只是攻了半日，便打道回府了。
之后连着三日，日日出兵，但数量往往都在四五千人，在城门口叫嚣挑衅一番，假意攻上几回，还未等玉川这边的守军赶去长平关支援，敌军就已经撤了。
如此几番折腾，搞得长平这边整日提心吊胆，不敢放松，又无法痛快迎击杀敌，不免士气萎靡，人疲马乏。
眼下他们犹如困兽，饥寒交迫，伤痕累累，远处的饿狼蛰伏在黑暗中，双眼闪着幽绿的凶光，尖锐的獠牙流想腥臭的涎水。
第五日，北莽动了五千大军，却不是向玉川而来。
第八日，南边终于有消息传来：许宁城率领一万大军突围，绕道方华山往这边赶来。
第十日，许宁城的兵马与北莽大军在方华山一带交战，战况胶着。
第十二日，北莽依旧日日前来挑衅，而援军未至，粮草即将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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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夜晚，月朗星稀，风疾云淡。
莫时雨独自站在长平关的明月楼上，遥遥望着武门山方向，依稀可见的火光和烟雾。
北莽的大军驻扎在那里，借着地势掩映，从城楼这边很难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动向。
傍晚刚与众人议事，眼下形势不容乐观。若再没有援军和粮草，他们怕是撑不过两天。
北莽这头恶狼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眼前的猎物，被恐惧和绝望折磨得濒临崩溃，然后再兴致恹恹地将它一口吞下。
他虽未与勒川正面交锋过，却仿佛与他已战了数百回。
这个孤狼一般的人，比他的父亲更加谨慎沉稳，也更加残暴。
蛰伏十年，他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兵力、布阵和谋略，或许，还有武器！
莫时雨脑中忽得灵光一闪。
他去北莽行宫时，曾在几处库房中随意搜寻过，似乎闻到过一些有些刺鼻的气味，那时未多加留意，现在想来或许便是火油一类的物品！
前几日连着下了几天雨，昨日才将将停歇，空气和地面都过于潮湿，或许北莽迟迟未有行动，便也是在等天气转晴。
加之我方斥候冒死获得的一些情报：北莽大军驻扎地有几处守卫森严，却不是粮草和主将的营地。
想到此处，莫时雨不禁咬住了牙关，更多的忧惧涌了上来。
虽然知道了此中关窍，但对我方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若等明日天干物燥，我军人困马乏，敌军一鼓作气而来，兵力悬殊之下，城破只在顷刻之间。
莫时雨双手撑在城楼的砖石上，不自觉地按抓着，粗糙的石粒几乎将手掌磨出血来。
若是母亲和师父，他们会怎么做呢？他们当年一定也遇到过更为严峻和残酷的战事，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终究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知晓了一些线索就能料敌先机，以为学了一些武艺就能济世救人。
是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害了很多人。
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臂，那里的伤口已然愈合了，却还是隐隐地泛着疼。
可他如今只能再孤注一掷一次了。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其实很想活着，他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跟他说。
莫时雨于恍然间转身，却是骤然一惊，不由睁大了双眼。
身后的女墙上，侧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一张脸如霜似雪，眼眸却如春水秋波，薄薄的唇角抿出浅浅的弧度，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清隽挺拔，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正是云辞。
莫时雨方惊地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又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师父……”他脑中尚来不及多想什么，口中已喊出了这两个字。
这是他的师父，是一身玄衣，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正如十多年前，驻守长平的无数个夜晚里，与他一同站在明月楼时的样子。
“你，你怎么来了……”话说出，他便又停住了。
他一直觉得师父会来，可他一路留心观察，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当真，还差得很远。
莫时雨望着他，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头，他咬着牙，强行将它们又咽了下去。
“对不起，是我没有听你的话……”他缓缓开口，眼中满是愧意。
“不是你的错。”云辞摇了摇头，语气轻缓。
莫时雨看着他，神情越发愧疚。
“无论你在不在，北莽都会打来，战争都一样残酷，很多人都照样会死。”云辞说得平静无波，“这些都是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可……勒川若不是为了报复我，或许就不会屠那么多人的性命……”莫时雨的嗓音微颤。
“傻小子，那是北莽的恶狼，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云辞似是叹了口气，“如果长平关破了，玉川被夺，北莽长驱直入，周边的城池照样一个都不能幸免。”
莫时雨垂着眼，手指捏着已然破皮流血的掌心。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辞淡淡道，“此事也是我失算……”
“师父，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北莽的布局、计策、武器、动手的时机……你是不是有办法？怎么才能解长平关的危机？”听他的话意，便猜测他或许一直都有参与这次的战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急切地问道。
云辞张了张口，想说他哪能事事知晓，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捉襟见肘。
他最终没有说话。
月高风止，天地间是无声的寂静。
许久之后，云辞动了动眉心，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准去。”
他眼底生寒，声音也冷冽了几分：“他们守卫森严，就是等着你去自投罗网！那是一条死路！”
“可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有自己这一个筹码，我和勒川之间的仇怨，就让我去解决。”莫时雨咬着牙，声音嘶哑。
“莫时雨！你以为你是谁？你死了北莽便会收手吗？”云辞厉声喝道。
“那我要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莫时雨双手按住了头，“我什么都做不了……师父，是我没有用……”
云辞侧过头，望着远处山峦与烟火，月色下，他的神情有些疲惫，肤色苍白如霜雪。
“你去跟李星硕说，让他派人去附近城池借兵，你带一队人去荆安求援，故意搞得动静大一些，分散一些，让北莽派人去拦。”半晌后，他缓缓出声，“许宁城的援军，这两天应该能到了，你派兵去接应，里应外合，两头包抄。”
“可派去的兵马一直没有消息，许将军他们真的脱困了吗？”莫时雨迟疑。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许宁城？”云辞眼色凌厉，似是含着怒意。
“不是，师父……我……”莫时雨支吾着出声，突然反应过来，“师父，你是故意要让我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