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遇男配[双重生]》玉路霄花

63、我求你，别消失

　　【18】
　　对我要跟着闭关的事，何师父并没拒绝。阿竣和萧曼都没再来找我。第二天晚上，宿舍楼下没了那群人的吵嚷声。

　　既要斩断孽缘，就不能留有余地。我本想将阿竣身上的告诡符撤下，施法施了一半，还是放弃了。就暂且留在他身上一段时间，等我闭关回来再撤也不迟。

　　时间过得很快。

　　我离开少华院，同何师父一起去了珉辉峰闭关修炼。三十年后，在珉辉峰送走了他。他临终没有别的指示，只说修行不易，未决之事要好生参悟，不可鲁莽决断。

　　在珉辉峰的日子，我埋头修行中，很少想起阿竣。打算自此之后，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前世未曾知晓的昏暗命理渐渐浮现。而这些也将揭开前世今生中令人困惑不解的谜团。

　　十九年就要过去了，再过三个月，就到了我出关的日子。就在这个档口，某个傍晚我正静心打坐，忽听到萧曼的声音。开始我还太相信，以为是幻听，可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猛地睁开眼睛。

　　依据时间推算，这个时间，是她在海里再次化身的时候。如按前世发展，回来后她会成为货真价实的男子。

　　现在不应该在海里么？鲛人化身历时数月，在这期间体质减弱，锥心刺骨，剧痛无比，必须得回到安全熟悉的环境。她怎么这会给我传消息？

　　“楚洺竺，快醒醒！”她的声音很焦急，在我睁开眼睛前已喊了数次。

　　“萧曼？你在哪？什么事？”我问。

　　“你看不到我，我在回东海的路上，正在用通耳符给你传话。我跟你讲，阿竣有危险！”

　　“呵，”我笑着摇头：“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他有危险与我何干？萧大仙师，你莫不是搞错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接下来每个字你都仔细听清楚。”她喘着大气，语调不同往常，但极力保持镇静：

　　“五十年前，阿竣刚化身不久，灵力不稳根基不足，但仍强力度化了易城的百年怨气。那时候，你的告诡符和我手上的青藤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阿竣悄悄切断了告诡符和青藤的危急连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压制消解这些怨气，但他压不住了。就像那个百年女鬼，他的灵力不足，不能完全消解怨气，又不能完全压制。”

　　“所以呢？”

　　我一下紧张起来。这时手腕猛地一疼，我低头一看，左手腕上一根青藤赫然出现，可只片刻，那青藤就蔫下去，转瞬干枯。

　　他什么时候给我种的青藤？竟在我身上用隐形的小把戏。

　　“你我都知道，阿竣是弋竣山的灵气所化，灵气本就可以消除怨气邪祟。你手上那根青藤开始枯了吧？你那根是生命藤，可以坚持到最后。我手上的只是普通的灵气藤，易城那晚后，就已经开始枯了。现在就快枯完了……”
　　她说着，声音不再平静，已经带了哭腔。

　　“五十年前就开始枯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站起，隔空对着萧曼喊：“萧曼啊，连你也跟着他瞒我！”

　　“那时他说只是时间问题，青藤会修复的。他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我没想到，你竟真狠心对他几十年不管不问……”萧曼一边哭，一边说，抽抽噎噎，断断续续：

　　“他是灵气所化，其实易城那晚就已经做了以身殉道的决定，只是他也在瞒着我……他本想最后几十年陪着你的，可没想到你会闭关。这些年，你一封书信、一个字都没提过他。他从抱有希望等到绝望，最后只有逐渐走向死亡的命运。他要死了，却让我不要打扰你，这样就不会影响你飞升……”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笑出了眼泪，“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怕你后悔……我每时每刻都在煎熬，在想要不要告诉你。直到现在，我要回海里了，可我放心不下，如果你没见到他最后一面，恐怕恨我一辈子……”

　　“萧曼！”我怒目切齿，攥着拳头一字一句地讲：“这件事我能阻止还好，要是阿竣真出事，你我再不是朋友。”

　　【19】
　　我火速赶往弋竣山。

　　虽然萧曼没说阿竣在哪，但我断定以阿竣的性格，他不会让自己死在少华院。而弋竣山，是给与他生命和力量的地方，是他的动力之源，灵魂归处。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怎会有其他选择？

　　路上我一直在给手腕上的青藤输送灵力，可根本无济于事，虽然草木春风吹又生，但新生出的草木压根不是同一批。

　　我痛心疾首，想到他在少华院等我回音的每个日子，在生命即将消亡、痛苦抑或难过的时刻，我都不在身边。每天算着还能活着的时间，开始还在抱有幻想，计算两人能相守的岁月。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绝望，最后只能叮嘱不再打扰。

　　我真是笨！

　　在易城，这么凶险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想到检查他身上的告诡符呢？在萧曼提醒我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再想一步呢？我为什么就这样固执，丝毫不肯听劝啊？

　　因珉辉峰上设定了结界，空遁符穿了一会儿。当我赶到弋竣山时，山间一片祥和，深秋时分，月光皎洁遂亮，向山间原野投下千万根银丝，薄暮轻垂，远处横着点点星光，空气中飘满山桂的香气。

　　灵气。
　　在那处茅草屋前，我感到四散的灵气，回归山体，滋养万千生灵。

　　不！！！
　　我推开门，一口气跑到床前。阿竣闭着眼睛，幽蓝色的光华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飞出，而他竟变得半透明。

　　我立刻施法，想让灵气回归本体，可和那根青藤一样，都是没用。阿竣似乎感到什么，睫毛轻颤两下，睁开眼看到我，先是一笑，又摇摇头道：“我又出现幻觉了。”

　　我走上来用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施法补救，同时问他道：“为什么？”

　　他的身体很轻。轻的就像一朵云彩。说话声音也很轻，刚开始都没有说出声音，他又用了力，才勉强能听到：“真是你。你发现青藤了？我早想取走的，但我灵力有限，珉辉峰的结界进不去。曼曼也不肯帮我。”

　　他边说边苦笑，眼里有种“抱歉，打扰你了”的感觉，这让我十分难过，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掉下来，手中加力施法。

　　“别白费力气了。”他像是提起一口气：“没用的。我早知会有今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失声道：“你怎知，我不会为你放弃闭关？五十年，本来有很多机会的……我不信，世界上没有能治好你的法子……”

　　“如果我用性命相胁，你当然愿意。可我不想这样。你应该走本该选择的路。楚洺竺，”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名字，可他说出的话，却又那么冰冷：
　　“那时我刚化身，不会识字读书，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太会说话办事。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你说的对，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以前的话，我通通收回。还有这颗青藤，我也给曼曼种了一棵，希望你不要……”

　　他咳嗽起来。我一边施法，一边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死。”

　　“你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的灵力也耗完了。真没用的。唯有纯然之力可以度化怨气，但我灵力低微。只有我以一身灵气为清泉，才能消解它。你别费力气了。”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全然变成透明，我慌乱中双手抱住他，哭着求他：“别，别消失，都是我的错……你再留一会好不好？我求你了，再努力一点，哪怕多留一天，半天，一个时辰也行……”

　　他逻辑清晰，却并不答话：“我有东西要送你。在大门旁，贴着一面镜子，是那面塑生镜，里面的怨气邪祟已尽数消除。我相信你可以好好使用……”

　　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已完全消失，我手中只剩下那件白色道服。手腕上那棵枯萎的青藤，也随之消失。我的目光跟随幽蓝色的光华，最终看它们消逝在静谧的夜色中。就这么一会，快五十年了，我只和他说了这一小会话。

　　我抱着那件道服，环视这间茅草屋。这里和很多年前一模一样。所有摆设，床，桌子，板凳，椅子，甚至那有点发旧的窗棂。这么些年，他灵力尽散，却还能将这里保持原样。

　　这张床，我曾抱着他在这里睡过一觉，他醒后还亲了我，没想到那竟是我们几十年来最亲密的接触。前世此时我们刚在一起，为了能长久，我放弃第一次成仙机缘。

　　可今生却已经生离死别。

　　和前世不一样的，只是这期间我在追他，还是在闭关。
　　所以，如果我留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死么？

　　一时间，我如万箭穿心，凄入肝脾，“呜”地吐出一口血，直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