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殿下为什么不换个人喜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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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别做画师了，”我说，“你不是非得画画。”
“可是我喜欢啊，”他晃晃手中的画笔，又朝身后的画纸瞧了一眼，道：“看，我在画东宫。”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他画的一副图景，盛夏的书房，房外的柳树和知了，房内的桌椅和案卷。那份案卷是翻开的，椅子也是拉开的，只是书桌前没有人。
“唉，”他叹气道，“我还是画不出你。”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此时正是盛夏的早晨，窗外的树叶在他脸上半投下些阴影，他的浅笑映在半明半暗之间，加上那双明亮的狐狸眼，魅惑极了。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下了玩笑式的命令：“不准再画画了，知不知道？”
他笑的更开心了，很受用一般，眼珠一转，略点点头：“好吧好吧，今天不画了。”
我好久没看到他对我笑了。事实上，来到京都的三个多月里，他对我敬而远之，数次躲避。可今天竟然赏光，朝我笑成这样。
嗯，看来，本太子的魅力到底是挡不住的。
“来这里那么久了，刚巧这段时间政务也告一段落，走，我们去德福楼，去吃京城最有名的五宝烩鸭胗。”我知道不能强迫他放弃画画，此时气氛正好，得趁机说点好听的。
“好啊，太子殿下。”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兄弟间的争斗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去吃饭也能成为把柄。而这顿饭的代价，就是让我再次离开京城。
以后诸事，全都脱离原轨，如果我知道真相，恐怕没有勇气选择重生。
从拒婚开始，一步错，步步错。原来前世再怎么苦，我也一直活在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今生才看到现实的丑恶和可怖。可应该选择丑陋的真言，还是美丽的谎言，任谁都会为难吧。
那天我心情很好，同顾景春一起从德福楼出来，下午又去城外转了转，这一天美好又充实。到了晚上，洗漱完毕后，我找他一起睡，他也没拒绝。
果然，我想，他已经喜欢上本太子了。
“睡这里可以，但殿下不能动手动脚的。”他说。
“好！”我立刻答应。他才十六岁，人长得又显小，我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至少也得等他到当年和亲的年纪。
我要选妃了。这是皇家绕不过的槛。如果我是平民百姓，尚可和小画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是当朝太子，很多双眼睛盯着的太子。已经拒了第一桩婚事，再拒第二次，这位置恐怕坐到头了。
可我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我的母后，我的亲故，支持我的朝臣，不允许我失败！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算老老实实将太子之位拱手相送，七弟那帮人，也不会放过我。
走到这一步，早已经进退维谷，无路可退。
努力坐上最高的位置，尚能给他一世安稳；但若因为这点事就放弃，风雨飘摇，连自己都做了被打落的浮萍。我握紧拳头，翻来的思绪如潮水般汹涌，只有看到他，心才能稍安定些。
可看着小画师，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娶别人？
我一个转身，慢慢将他抱住，他先是一愣，接着问道：“殿下，睡前说好的不动手动脚呢？”
我才不管，翻过身来就吻了他。
他不躲不避也不推开，搂着我的脖子，似乎享受地回应着我。我美滋滋地想，小画师绝对喜欢我。从认识到现在，我都没向他正式表明心意，也没给过任何承诺。
可他竟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要！现在想想，初识时我拿钱买他，他拒绝是故作清高；入东宫后我想同他亲近，他拒绝是故作矜持。到这会，他终于想通了！
吻罢，顾景春突然说：“殿下要选妃了吧。哪天殿下有了太子妃，这东宫就要有太子妃殿下了。”
“你在吃醋？”我太过惊喜，没听懂他的语气，还在笑着。
“殿下，”他叹了口气，说：“时至今日，我也算是报答了殿下在文州的护佑之恩。以后，我同殿下只是臣与君，再无其他。”
“你……”我疑惑地问：“你是说，今天一切只是报恩？”
“对。”他点点头，“殿下如果不满臣今日僭越，可以随时将臣逐出东宫，臣没有半句怨言。”
“你说谎！”我的嗓子都破了音，怎么会是这样？我不相信！
“你胡说！”我又补充道。
“何必自欺欺人呢？”他的声音平静：“我立志做一名顶尖画师，画尽天下大事。殿下以为我会贪恋这点关照，就放弃画画么？简直可笑。”
这死不承认的小画师！
“你立志做个画师，为什么武艺那样好？你只是报恩，大可做我的侍卫，刚才我亲你，为什么不推开？别告诉我你没那个能力！”我无奈又讽刺地问。
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摇摇头：“殿下过于自信了。”
“你！”
我怒火中烧，一只手将他转过身来，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他推了推我，不过用力很小没能推开。随着吻的加深，唇间的馥香渐渐晕染开来，我不满足地将他拥住，手往下边摸去……
他一下挣开了我。
“无耻！”他喊道。
“你最好听话点。”我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潮，深呼吸后才接着说：“你的师父还在宫里吧。我不介意花点手段得到你。”
良久，他没有说话。
这种拿亲人用作威胁的手段，我本无意做。但如果顾景春要同我划清界限，我只能出此下策。我不相信他对我没有感情，他只是因为我要纳妃子吃醋罢了。
“我困了，我想睡觉。”大概怕我闹他，终于想了个好理由。
“睡吧，时候不早了。”我给他拉了拉被子。
他转头看了看我，略有担心地问：“你不会……”
“还不至于。”我转身背对着他，暗示他放心。
【8】
前世。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我和太子妃又吵架了，顶着风雪来到东宫东北角边的佛堂，想在佛堂将就一夜。其实我本能去书房，可如果这样，就会为人广知，太子妃又会落个不贤良的名声。
东宫的佛堂，是原来建东宫时就有的，神佛有助于人反省和思考，也是清净之地。可因为常年没什么人去，佛像身上都落了灰，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了。
后来，我每次和太子妃吵疲了，就会一个人躲到佛堂。一是为了图清净，二是想诵诵经，念念佛，恳求佛祖保佑我早日从这种迷茫中找到路。
和建国之初不同，现在沉迷神佛已经不算什么好事。我又怕和太子妃不和的事传出去，所以一直没让人清理。
这一日，我推开佛堂厚重的老门，进去后竟然看到了小画师。
他在每座佛像前都点了灯。整个佛堂都亮着暖黄的烛火。佛堂里外干干净净，甚至连堂外的积雪，都堆在了路两边。
我来的时候，他正跪在佛像前，闭着眼睛念叨着什么。我跪在他旁边，惊喜地问：“你也信这个？”
“没想到殿下也会来这里，”他睁开眼，笑着道：“更没想到几尊佛像比太子妃还重要，让殿下冒着大雪赶来。”
“……”
我一阵尴尬，有些试探性地问他：“小画师，你不会说出去吧？”
“殿下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臣自然不会说。”他对着佛像躬身一拜。我突然来了兴趣，索性也不跪了，直接坐在荷叶扇上，向他打听道：“小画师，你什么时候信了佛祖？入宫那么久，我可没听说过。”
“殿下，”他也坐下来，说：“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
“我没听过，那你倒是说呀。”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离得那么近，远离尘嚣，仿佛天下就我们两个。我们聊了整整两个时辰。他竟然是一位沉静、聪敏、博学的人，我很惊异，感觉他做画师太亏了。
“哦，我拉你聊那么多，你困了吗？”
直到二更的更声响起，我才发现已经那么晚了。
他笑笑：“殿下要是困了，可以在这里睡一会。”
“唉，睡不着啊。”我摇头叹气，心里有个苦水一直想倾吐，这次终于有个契机，能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说，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可是她根本不在意我。我该怎么办？”
“殿下为什么不换个人喜欢呢？”他问。
“那怎么行，本太子是个坚定的人！好几年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默默地听，一直没有说话。后来不知怎的，我竟然睡着了。
“阿嚏！”夜里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把自己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问完这句，两人都笑了。他将身上的裘衣脱下来，轻搭在我身上：“殿下，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奇怪，你怎么不冷？也不困？”我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小画师去塔吔和亲后，很多次，我都会回想起那个夜晚。后悔当时太愚笨也太固执，错过很多原本可以美好的时光。等我发现时，却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他陪我走过很长的路，却消失在我爱上他的那个拐角。
于是这个晚上，就如同他那时守着我一般，我静静地看着他，将这份眉眼与模样，如画入心。
他是我这辈子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殿下为什么不换个人喜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