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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掉马现场 ...

  •   【16】
      八月,草药还没到采收的季节,经过很仔细的辨认,才把附近能清热解毒、治温病高热的黄连给采回来。连夜熬煮,将药端给李屹琨。

      实不相瞒,那味道我闻着都苦,不过他是个能吃苦的主儿,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喝完还向我表示感谢。

      我放下药碗,坐在床边有预谋地问他:“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我本想说,这件事如果牵扯到我爹,希望你能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可李屹琨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搂过我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吻了我。

      我一下怔住了,梦中的恐惧感瞬间袭来。

      方才闻到的苦味这下有了更确切的感受,不同上次醉酒,这次我是清醒的,一把推开他,气的大叫:“李屹琨,你脑子烧坏了!”

      他病了,我给他送药,可他竟然恩将仇报,莫非他也想让我尝尝自己熬的药到底有多苦?我冲出房间,跑到厨房舀了水一遍遍漱口,直到把那药的苦味都冲散了,才慢吞吞回到房间。

      “对不起。”我到房间时,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开口道歉。

      “没关系。”我躺下睡觉,“你还病着我不同你争论。”

      这个房间有两张床,我对张爷的安排特别满意,因为终于不用和李屹琨睡在一张床上了。

      “岚殊,我害怕自己就这样病死在这里,所以才……”他话说一半就停了。我心里一紧,幸亏他没再说下去。

      幸好现在是半夜,不然刚才两句话必定暴露身份。

      我望着窗外的月牙,突然有了逃离的想法,等所有事都安定下来,爹娘也还都平安,那我就带他们去个少有人烟的地方隐居。如果他们生我的气不愿意再见到我,那我也可以自己隐居。反正,我再也不想掺和到这些要掉脑袋的事当中了。

      翌日,李屹琨的烧离奇的退了。人虽然有点虚弱,但气色已好很多。这天傍晚,我们正在房间里吃晚饭,张爷突然进来,对我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公子,大人来了。”

      我沉重地闭上眼睛,将筷子放下,由他领着去见我“爹”。

      密闭的山道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不是楚怀远,而是我爹!他从京都赶回来了!

      可几乎是反射性的,我想到他势必不会让李屹琨活着出娆山!

      “爹。”我跪下认错。

      “混账!”他转过身来,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脸上。“你以为这几个月你干的事我就不知道?你以为你爹是这样好糊弄的?!你还说你爹身边有细作,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骗你爹?!”

      我跪在他面前,颤抖着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时候未到……”

      “啪”,一个耳光又打在脸上,他愤恨又疯狂地指着我骂:

      “昨天穷王爷家那小子发高烧,你还给他去采药,他是谁?他是北越人!你是谁?你说说自己是谁?!你是我南国皇族,岂能自降身份!你不配,不配做先皇子孙!你要干什么?我问你你要干什么?!你别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大好机会,你浪费了多少次?!”

      他的每句话都像一声雷打在耳边,震耳欲聋,惊心动魄。我何尝不知自己是谁?可我只想好好活着啊。

      他从旁边拿出一把剑扔给我:“拿着这把剑,去,去屋里杀了他!来时你娘说了,这样的机会,你如果还心软下不了手,她没脸苟且偷生,没脸活在这世上!你想想,为了你娘,你要不要动手。”

      “爹!我……”

      我没有接下面前的剑,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叉着腰背对着我,恨铁不成钢道:“今天你杀一个人都不敢,明天如何指挥千军万马,如何取天下?”

      可是他哪里知道,前世的我指挥了千军万马,但没能取天下。

      我拿下剑,向爹叩首:“爹,儿子去了。”

      我推开门的时候,李屹琨还在吃饭。他从容地让人惊诧。看我来了,他邀我入座,站起来说道:“来,先一起吃完这顿饭。”

      我将剑横在两人中间:“没机会了。”

      他没有起身,只抬着眼看我,神情悲切:“所以,你还是选择成为我的敌人?”

      “我没有选择。”说话的一瞬,我拔剑而起,向他刺去。

      剑光在我们脸上都闪了一下,素长如练,就要刺到他的时候,他竟从靴腿中抽出一把匕首,堪堪抵住。

      我惊喜他随身还有兵器,可又觉得匕首还是不堪大用。简单过招后,他一脚将我手中剑踢飞,转身用匕首抵住我的喉咙,小声朝我说:“多谢相让,出去请你吃肉。”

      “还有心思说这些,赶紧走啊。”我着急道。

      于是,他拿我“要挟”众人,一边防备一边前进。刚出房门不过三步,就对上我爹那双冰湖一般又冷又深的眼睛。

      “主子,少主在他手上,我们……”

      众人拿着兵器,为难地回头看我爹。

      “少主,”李屹琨转头看了看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好啊,好得很。我竟不识,你是他们的少主。”

      “……”

      天哪,这让我怎么解释?现在我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下真掉马了。

      “没错,”我斜着看向他,狠声说道:“我现在就后悔,昨天不该救你,养虎为患!”

      “你!”他一激动,刀刃划在我脖子边上,那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声音颤抖:“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得拉你垫背。你不是他们的少主么?有你陪我也值了!”

      “爹,救救我,救救我!”我双眼含泪,奋力挣扎着向爹伸去双手:“爹,我错了,我不该对他生出恻隐之心,不该给他……爹,我还不想死……咳咳……”

      不知道李屹琨是不是真信了我这番说辞,那手上的力气竟然越来越重,压的我喘不过气,说两句话就顿一下,话没说完就咳嗽不止。

      “啊,少主!”领头的张爷惊惶地瞪大眼,双手在空中摆个不停:“好说好说,不要伤害我们少主!主子,你看,这……”

      “放他们走。”

      说这话的时候,我爹闭上了眼睛。将近半年没见,他老了许多。皱纹悄然爬上他的脸,在眉间,在眼角,在额头。甚至在那颗四面楚歌却仍旧怀有壮志的心上。他的胡子白了不少,眉宇间的威严也减损不少,连头发都……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到的却是这幅光景。以他的毒辣眼光,会看不穿我们这拙劣的把戏吗?以他对我的了解,会不知道我对付大病初愈的李屹琨绰绰有余吗?

      没有经过半点交涉,他愿意放我们走,不过是在给我机会。

      爹,儿子不孝,处处忤逆你,欺骗你,阻挠你,可你还在给我机会,哪怕以终生大业为赌注。这一次,儿子不会再负你了。

      我看着爹,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我不禁悲观地想到,如果救不下父母,那即使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和他们同生共死。如果功过不能相抵,去断头台,我这做儿子的就陪他们上断头台。反正我是前朝皇室后裔,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

      众人听从指令,迅速让开了一条小道。李屹琨就这样挟持着我离开此地,一直往山下走去。

      天暗了。傍晚的霞彩被暗蓝色吞没,天空亮起几颗疏星,在暗蓝的幕布上,浩瀚的云海集结,月牙时不时露个脸,又沉落在云海里。

      这匕首一直在我脖子边放着,两人一路无话,快速又默然地下了山。直到山脚,路过一片草丛,我们都停下脚步。

      是萤火虫。

      此时虽是秋天,但山中草肥,这片草丛已高至人的腰间。我们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看路,不小心趟了萤火虫的家。

      成百只萤火虫从草丛间飞起,慢悠悠地飘起一盏盏幽蓝的小灯,闪着灵动的光亮,忽隐忽现,忽上忽下,若即若离,时高时低,仿若从天上扯下的银河,这些都是飘在银河里的星子。

      瑰丽,神奇,像变幻的霞彩,像流动的灯火。

      “岚殊你看,好美啊。”

      李屹琨拿开我脖子上的匕首,放松地看着这群萤火。

      匕首已放下,山路已终结,我忽然发觉,自己只能送到他这里了。待萤火散去,我向他郑重地施了一礼:“小王爷,往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们就此分别。”

      “你要回去?”他皱起眉。

      “是的。”我说,“他终究是我爹。”

      “你知道,你回去意味着什么吗?”他的面容骤然冷肃,声音更与刚才看萤火的时候截然不同。

      “小王爷放心,我此行会劝他就此收手,并向皇上呈上罪过书,自行离职卸任,就此归隐他乡。还望小王爷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力劝皇上不要再多追究。”我据理力争道。

      半晌,他都无话。

      我看到他眉头紧锁,眼神从开始的纠结,慢慢变得冰冷无情,终于,他说话了,声音冷峻残酷:

      “你不能回去。你爹夏府尹,处心积虑,谋划多年,从一个城门兵到当今京都府尹,岂是一朝一夕可改的?你回去了,就是乱臣贼子,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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