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殉情到古代》蘼芜女

8、不似流莺取次飞（下）

　　“不要，皇上。”烟霞猛地上前，被内侍拦住，哭喊道，“求皇上不要，奴婢愿意车裂，愿意凌迟，但是不要让我妹妹入胭红坊啊！”
　　皇帝依然闲散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梨花木的明漆圆桌，目光不知定向何方，仿佛已经陷入了沉思。
　　已有内侍拖着一干宫女出门。烟霞转而望向我，怨毒的目光几乎能够迸出血来：“你好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就是你们以暴制暴的下场！”我不予理会，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我们应当怎样，你可曾尝试过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天一夜，足以让你半个月伸不直腿，直不起腰。你可曾尝试过被人当过人肉蜡烛，让滚烫的烛油流过皮肉，你可曾尝试过和自己的姐妹，要拿着针互戳身体。有谁在意过我们的感受！我们的出路又在哪里？”内侍已经将她们拖走，远远的声音，被风拉长，依然是清晰无比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身体僵住了，我刚才只顾着分析，找出凶手为密嫔脱罪，却忘记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啊，这不是法治的社会，这是封建的时代，皇室尊崇无比，而奴婢贱如草芥。从一开始，人与人就是不公平，不平等的。
　　我怔怔地站着，直到紫玉推了我一下，低声道：“娘娘，皇上叫你呢。”我才赶紧回神，敛衣答道：“臣妾在。”
　　只见凌卫风依然安坐，目光不经意般在我面上一扫，说道：“你替朕找出真凶，可要什么赏赐？”
　　我低头恭顺道：“臣妾不需要什么赏赐。”忽而转念一想：“只希望皇上得空能来陪陪臣妾。”
　　此话一出，我马上后悔了。尽管我的争取并不是为了自己，但是从他方才的表现看来，他莫测难定，而且冷血无情。我不该这样暴露自己，让自己过于被动。
　　淑妃以及身边的几个妃嫔，瞪着眼睛吃惊地望着我。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明着要争宠的女子吧，而且还是在刚刚死了一个妃子的房间里。
　　果然，皇帝嘴角一勾，竟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道：“敛嫔，你现在比以前有趣多了。”
　　黄色的衣摆一晃，淡淡的皂角清香飘过，我微微恍惚，他侧身扶起我身后的密嫔，道：“今天委屈你了。将你送去皇宗府也只是权宜之计。如若不是你做的，朕不会让你白委屈的。”
　　“只要皇上相信臣妾就好。”密嫔一双眼睛泪光盈盈，零落的发鬓平添了几分的楚楚可怜。
　　皇帝站在我的身后良久，我不知我这样回头看他是不是不敬，只得继续站着，却感觉后背如芒刺在身般不自在。
　　半晌，只听见皇帝道：“淑妃，今晚侍寝。”。
　　在一群妃嫔莺莺的恭送声中，皇帝拥着淑妃款款离开。

　　微风熏然，大朵的玉兰花在夏夜中绽放良久，终于啪的一声跌在地上，似人的叹息，无力忧伤。有一盏盏的宫纱明灯一路蜿蜒上前。
　　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语。连一向热闹的秋桐也闭了嘴巴。良久，我喃喃问道：“我是否做错了？”
　　“娘娘，没错，她们犯上弑主，嫁祸密嫔，的确罪当万死也难辞其咎。”是紫玉的声音。
　　“但是她们说的对，试问有谁替他们想过，在他们受尽折磨的时候，有谁能够给他们一线生机，凭什么她们就可以随意被处置，凭什么她们就必须贱如蝼蚁，她明明已经在向我哀求了，但是我熟视无睹，依然把帮凶一个一个揪出。”我一壁说，一壁缓缓前行。今天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做错了，特别是皇帝做出如此决定之后。
　　“小姐……”秋桐出声唤我，带着隐隐泣音。
　　我没有回头，只道：“就像你，为了一朵莲花就要被斩手逐宫，逐宫之后你又当如何去活，又有谁会在意你是否能够活得下去？”
　　“娘娘，我们天生卑贱，只配被驱使去服侍主子。”紫玉低声答道，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自厌情绪。
　　“人生而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紫玉，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并没有这样看待你们。”女子的声音平淡中透着几丝疲惫，裙边曳地，一路逶迤，划出水一样的衣痕。
　　紫玉的脚步顿了下来，旋即眼中有泪光泛出，没有哪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甚至她自己也认为这样的卑贱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并不知，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宦官小姐，她也是从小需要看人眼色、仰人鼻息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