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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似流莺取次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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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言制止的是一直站在床边的敛嫔。此刻,她的一双明眸正盯着床单上的鲜血,缓缓道:“凶手不一定是密嫔。”
我手指着床单上鲜血的图案,道:“丽妃被人刺穿颈动脉之后,鲜血四溅,在床上形成如此的喷射图案。而床边血迹偏缺了这一侧,我估计凶手就是从这个位置将玉簪刺向丽妃。所以鲜血溅到了她的身上,而没有在床单上留下痕迹。”
站直身体,我手敲着刚才弯腰观察而略酸的腰部道:“凶手站立的位置极有可能是面对丽妃,鲜血就会直接喷射到脸部。”
淑妃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但是凶手可能早已经把脸洗干净了,说不定还可以赶着时间去参加宴会。”
密嫔强自撑着仪态,只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脸的确是可以洗干净,可是头发上呢,头皮之中,是否来得及清洗,又或者凶手是否注意到呢?”说话间,我留心着旁人的神态,果然其中的一个宫女身体已经微微一晃。
内侍会意,从密嫔和虹霓开始逐一检查。查到其中一个宫女的时候,突然停住,惊声答道:“此女头发有血腥之气,头皮之中隐有黑色的血迹。”果然是刚才那位宫女。
我心中一沉,带着讽刺的口吻道:“你方才还要皇上给丽妃做主呢,现在你发中的血迹又是如何解释?”
众人俱惊。唯有一双目光研判十足地从身后射来。
“丽妃娘娘,的确是我杀的。”出人意表,宫女上前一步跪下,主动招认。
“你为何要杀害丽妃?”皇后沉声喝道。
“丽妃素来对我们猪狗不如,稍有不顺,打罚责骂是正常不过的,今日我只不过是端上来的茶水稍微慢了一些,她竟要把我送去与太监对食。任凭我如何苦苦哀求,都不为所动。于是我干脆豁出去,就把她杀死!”婢女虽然跪着,但是腰板挺直,双手紧握,显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贱婢,竟敢谋害妃子。说,是否还有帮凶?”皇后的身子已经不自觉的前倾,带着威仪怒声问道。
“没有,系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宫女目光坚决,语气肯定。
“你明明有帮凶,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我只不慌不忙地从门前转身,笃定地说道。
“请娘娘不要冤枉旁人,确实系奴婢一人所为。”宫女目光中带着决裂,望向我的时候,却有了些许的哀求。可惜我不为所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对于行凶者无需手软。
“丽妃双手有青紫的淤痕,必有人将她双手制住,你又怕她出声喊叫,在她的嘴巴里塞了布条导致她死后嘴巴大张,请问,你是第三只手还是第四只手用来行凶的,或者你有分身术,能够在一边行凶,一边听到屋外有人敲门时前去查看,以致把自己头发上的血迹留在了门上?”我绕着她走了一圈,重新站定。
宫女惊愕地望着我,瘫坐在地上,盛夏时节,她的身体却抖得如同秋叶。
我来到另一位宫女前面,道:“你手腕上有一条血红子,是怎么回事?”
她低着头,满面通红,道:“是……是和姐妹们嬉戏时不小心划伤的。”
“被什么划伤的?”我只咄咄追问道。
“被……被簪子划伤的。”
我忽地拉起她的手臂,宽大的衣袖下滑,一道殷红的口子横在雪白的手腕上。
“簪子是锐物,划痕必是细长,而你的伤痕却是扁长,明显系指甲抓伤,丽妃的一个指甲已经剥落,定是挣扎之中,激烈抗争,将你抓伤。”我陡然拔高声量,肯定道:“你是帮凶!”
“不是,不是,娘娘。”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想起幼年在孤儿院里,明明同房的小女孩偷吃苹果,我却被院长冤枉,抓住罚站。寒冬腊月,是否有谁能够站出来给那个孤独的小女孩温暖,大声告诉别人,不是她偷吃的,她不是小偷。
“你死到临头,还不承认!”怒火从心中升起,夹带着我幼年时的伤痛,道:“你们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担,反而冤枉别人,这算什么!”
“请娘娘不要再为难夏影。”一个清丽的声音越众而出,是刚才跑到秀元殿的丫鬟,她定定地望着我,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说得好像在场一样。今天上午,红袖哭着跑来跟我们说,自己要被娘娘送去对食,我们几个姐妹向来要好,忍不住痛哭一场,今天被送出去的是红袖,保不定明天被送过去的就是我,夏影和其他的姐妹,终于我们铤而走险,决定做最后一搏,大不了横竖都是一死。本来并没有想要陷害密嫔娘娘。”她望着密嫔,满脸愧疚:“但是正好虹霓在我们行凶的时候来敲门。我们都希望能够活下去,所以等密嫔去参加家宴的时候,便偷了玉簪,沾着丽妃的血迹,栽赃于她。一切的主意都是我出的,奴婢愿意受死,请皇上能够网开一面,放过其他姐妹。”说完,她的头重重磕下,仿佛带着生死的诀别和重托。
“丽妃娘娘要送走的是我,记恨在心的也是我,杀死丽妃的更是我,与烟霞姐姐无关,请皇上开恩。”红袖泪流满面,膝行几步,也重重磕下。
我回身望向皇上,皇上的目光却只定在我的身上,黑色的瞳仁仿若深海,深不见底。
“一干宫女全部杖毙,但凡有沾亲带故在宫里当差的,收贱籍,男的入暴室,女的入胭红坊。”皇帝果断地命令道。
我暗暗心惊,这是连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