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殉情到古代》蘼芜女

30、谁家芦管吹秋怨

　　谁家芦管吹秋怨
　　凌隋国的焰火节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这是凌隋比较重大的节日，热闹非常。据说凌隋国曾经有一位皇帝，因为战乱逃离皇宫，受尽困顿，身边有一名良臣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并最终助皇帝重登大典。只是举兵起事那天的晚上，士兵进城怕被敌人发现，不敢点火把，结果竟然在混乱厮打中，良臣死于马蹄的践踏之下。皇帝登基之后，怀念这位在颠沛流离中仍然忠心耿耿的良臣，遂在这一日大放烟火，意欲让天下人看清良臣义士，遂定为焰火节。
　　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在被紫玉摆弄着造型，紫玉也看着铜镜里的我道：“娘娘比以前更美了。”
　　我不以为然道：“又什么区别吗？“
　　“不一样。”紫玉熟练地将我的头发梳成简单的飞云髻，道：“娘娘比以前爱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看一眼她，道：“你什么时候也跟秋桐学得嘴甜？”
　　紫玉也不回我，只拿着一朵白玉兰的绢花比在我的耳边看了又看。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目盈盈有光，顾盼神飞，皮肤滑如凝脂，朱唇微启，如泣如诉，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不足一握。
　　我轻轻地道：“紫玉，曾经有些事情，我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弥补，曾经有人，我以为此生都无法再相见了。但是现在我有机会了。”
　　我冲着镜子一笑，是很漂亮。

　　夜宴上，我又碰到了许久没有见面的云嫔。她妆容几乎未施，一身洁白的云杉衬得更是高洁，只是身材清减了不少。
　　我走上前去道：“云嫔，你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莲芬宫了。”
　　她笑得温淡，道：“皇后不是有旨意吗，说姐姐需要静养，不许我们任何人去打搅。”
　　我并不知道皇后曾经下过这样的旨意。
　　云嫔又问道：“姐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说：“已经好多了。”
　　云嫔的眉目间有些落寞，但仍是真心实意地安慰我：“姐姐现在圣眷正浓，等养好了身体，应该可以很快怀上的。”
　　很快可以怀上？我苦笑一声，违心地点点头。
　　“原来是敛嫔。”淑妃朝我走来，身后还跟着惠嫔。
　　我不想自己找麻烦，低头行礼道：“淑妃。”
　　“担不起，皇上现在这么宠着你，我可不敢受这一礼。”淑妃阴阳怪气地说着。又偏了偏头道：“惠嫔，你做完月子就出来，小皇子还乖巧吗？”
　　惠嫔在一旁有些尴尬，但是又带着几丝炫耀的情绪道：“小皇子可乖了，他们都说像极了皇上。”
　　他们的话一下子刺中了我的痛处，不知为何，最后一句像极了皇上，更是让我心中极不舒服。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凌卫风龙行虎步向前走上主位，身穿着明黄色蛟龙飞天的衮服，目光冷冷扫了一眼座下的人。在看到我时，目光一顿，柔声道：“歌月，你过来。”
　　完了，这下我可真的是成了众矢之的了。我抬头看看皇后，她倒是仍然端庄大方地坐着，好像不是很在意。淑妃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要剜了我的肉一样的。
　　“歌月，你过来。”凌卫风又唤了一声。
　　我不敢停留，赶紧起身，经过那一双双箭一般的眼睛坐到他旁边。

　　几巡酒，几轮菜。
　　有几个妃嫔要表演节目。与其说表演，不如说是邀宠。一个个都媚眼如丝，直勾勾地看着凌卫风，我都打了几个寒颤，他倒还是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六王晚上不怎么说话，只是喝着酒。摘下面具的他，露出如此镌刻在我心中的容颜，那张脸，看了千遍，我仍然不厌。
　　“一起去看烟火可好？”凌卫风侧着头带着笑意，一双丹凤眼不复往日的犀利和冰寒，只是温温柔柔地看着我。
　　我赶紧把目光从六王爷的身上收回，道：“好。”

　　他揽着我站在高处，六王和宁远将军站在稍低一些的位置。
　　远处黑色的夜幕下，一朵接着一朵烟花绽放在天空，绚烂华美。我低低地道：“曾经我也和别人一起看过烟火，我们一起在山顶上，吹着凉风，看着烟花点亮人间，比这样的更美。“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坦露我的心迹。
　　他揽着我的手微微一颤，凑近了一些，在我耳边道：“你若喜欢，我每天晚上都可以陪着你看。”
　　“凌卫风。”我出生唤他，他侧头看我，烟火在他眼中抒情绽放，他的眼睛并没有比烟花逊色多少。
　　我目光诚恳地望着他，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着我到现在。我曾经以为是我对你可能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我想你对我的可能是愧疚，但是你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内疚就纵容我至此，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一软，痴痴地望着我，仿佛天地之间，所有万物都已经消失，只余我一人。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望进去似乎就不愿再醒来一样。
　　他喃喃地开口：“若……“
　　又是一朵烟花划亮夜空。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一点寒光在手。
　　我来不及惊呼，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猛地一把推开了他。匕首闪着冷冷的光辉从他刚才站定的地方穿过，划过我的手臂。
　　是如画。莲芬宫内的丫鬟。
　　我吃惊地看着她，道：“你……”
　　一把匕首已经顶在了喉头，冰冷的刀锋带着迫人的杀气，如画的声音说不出的邪魅，道：“娘娘，我差点就可以得手了，如果你不提醒他的话……”
　　“你放开她！”凌卫风带着怒意沉声大喝。
　　六王爷听到声音也上来，看到这一幕也呆了一下。
　　又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美丽的烟花，并不知人间悲苦，只知尽情的舒展。
　　烟花明灭间，六王爷吃惊道：“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你是湘西的流民？”
　　“王爷好眼力。”如画一手制住我的肩膀，一手拿着匕首顶着我的脖子。我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当初策掌说让我选奴婢，我看她眼睛奇异，便将她选了过来，原来是自己做的孽 。
　　“你想怎样？”凌卫风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是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暗云汹涌。
　　“我想要你湘西三郡。”
　　“好。”凌卫风毫无犹豫地答道。
　　“这么痛快。“如画忽而一转，语调轻快，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来换她。“
　　“你要如何换？”凌卫风的声音不变，我却隐隐觉得越是这样的沉稳，底下酝酿着的是更恐怖的爆发和手段。
　　“很简单啊，一命换一命啊。”如画好像轻松地在说一件物品的交换。
　　倒是我笑了起来：“如画，你真是疯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他肯拿湘西三郡来换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竟然还想要凭着我取他性命。”
　　“是你笨吧。“如画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寒意，道：“我在你宫里的时间不久，但是他对你的情意我是看得出来的。我只是在赌他重视你到什么程度而已。”说完，她把匕首凑近了我的脖子，一道血迹狰狞毕现。
　　“我跟你换。”凌卫风的声音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带着无尽的坚决。
　　我不可相信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疯了，能不能活下去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他目光缠绵深情地停留在我的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和我说，但是到了口中，终于只化成了一句：“但是对我很重要。”
　　“皇兄——”
　　“无需多言 ，我死后，六皇弟凌卫逸即刻继位。”
　　“还有，所有隐卫不可轻举妄动，全部退下。”
　　隐卫是历代皇帝最贴身的保护，隐藏于无形，攻击于迅速，一出手必会得手。但是隐卫向来视皇命至高无上，不能有丝毫违逆。如画并不知道隐卫的存在，他这么一说，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如画低低一笑，道：“人人都道雍帝行事果决，心志坚毅，善谋人心，而自己坚不可摧，周身无一处弱点。我不信，潜入宫里，伺机察看，原来你不止有弱点，还是一个可以致你于死地的弱点。”

　　凌卫风，我诅咒你，诅咒你终有一日，弱点暴露于天下让你不能躲避，终有一日，你苦苦要守护的东西会一去不复返！
　　我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开口。
　　如画仰天大笑，带着嗜血的兴奋道：“凌卫风，你灭我母族，杀我父母兄长，今天我终于可以替他们报仇了！哈哈哈！”她的笑声刺耳难当，钻在我的耳朵里，我一句都听不下去。
　　吸了口气，再吸一口气，我猛地用力向前凑在匕首上，没有预期的血脉飞溅，如画稳稳地制住我，道：“你的用处可大着呢，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说完，又下意识地把匕首离我的喉咙远了几分。
　　凌卫风快速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拔出佩剑，冷道：“我要你以你母族信仰的意奥女神名义起誓，我若死，你必须放了她。”
　　如画一双淡紫色的瞳仁里闪着仇恨的光芒，却是无比清晰地说道：“你果然是善于谋算人心。我埃辛及物如画以意奥女神之名起誓，凌卫风若死，我必放过千歌月。”
　　“很好。”凌卫风手起，有一道寒光泛起清辉。
　　惶恐从脚底腾起，迅速在全身四肢蔓延开来，我大叫道：“不要!不要！”
　　也就是一瞬，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三箭齐发，一支射穿如画的眉心，一支射穿脖子，一支擦过我的脸颊射落凌卫风手中的剑。同时六王运力弹出手中的石子，如画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如画来不及发出声响，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不可置信。
　　凌卫风也愣在原地。
　　直至如画倒下，身后的另一座假山上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是青霖。他脚不沾地，飞到凌卫风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凌卫风充耳不闻，快速朝我走来，看到我脸上竹箭破空而来时留下的擦痕，道：“青霖，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一箭若……”
　　青霖依然跪着，声音压不住的惊恐：“臣方才只顾着皇上的安危……”他不能不恐惧，因为他刚才看到他的皇上举着剑的手似乎是真的要自裁。
　　六王爷也上前一步，道：“皇兄，青霖的三箭齐发，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我脸上的红印，目光流连，疼惜不舍。
　　我也看着他，吃惊，不解，害怕，刚才那一刻他若真的为我舍弃了性命……
　　我怔怔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重复着我的问话，猛地一把抱住我，内心的恐惧害怕传递到我的身体，衣衫之内那颗心如此痛楚和惶然，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吼道：“因为我爱你，我爱你！”
　　我骇然地被震在原地。
　　我若跟你说我爱你，你是否会相信？
　　我不信，我假设了千万种可能，也从不把他曾经和我说过的这句话当真。
　　爱是什么？非要人度尽劫难，尝尽分离猜忌，才看懂自己的心。
　　烟火明灭间，我看到凌卫逸呆呆地站着，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们。青霖依然保持方才跪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