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殉情到古代》蘼芜女

21、东野亡来无丽句

　　我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怕，腹中的胎儿许是感应到，也是不安地动了起来。
　　我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腹部，道：“皇上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凌卫风本能地想拒绝，因为这个女人此刻实在是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但是最终他还是道：“你说。”
　　“放过我的母亲。”
　　凌卫风眼中凌厉的一扫，终于微微颔首。
　　我冲他真心一笑，道：“多谢。”
　　那样的笑容，带着颠倒众生的美，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让人一时竟不敢逼视。他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笑容，那么熟悉，仿佛是镌刻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印迹，只是他不敢去翻看，不敢去回忆。
　　他看着她素手纤纤，端起盘中那杯致命的毒药。
　　殿门突然打开，耀眼的阳光晃得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睛。一个年轻陌生的男子，一身戎装大步走到殿前，单膝跪地，沉声道：“禀皇上，七王余部已经全部制服，千歌洪负隅反抗，被末将斩杀于马前。千丞相以死谢罪，夫人自缢身亡。六王怕皇上忧心，命末将先行禀报，请皇上宽心。”他的声音淳厚深远，在宽阔的大殿内响起，隐隐地回声绕梁。

　　月儿以前吃惯了碧波坊的糕点，孕妇嘴刁，我怕她一时兴起，又想起小时候的点心……。
　　你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鲁莽行事，等你以后作了母亲，男人就不再那么重要，只有孩子才是你心中唯一的牵挂。
　　你不要再存了那样的心思……
　　终于死了，终于也是死了。。
　　心中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很干净。

　　凌卫风来不及让禀报的部将起身，心中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惊慌袭来，来不及细想，他的目光已经投在站立着的女子身上。她似乎很安静，低着头，甚至手中端着的酒杯都没有一丝的摇晃，日光投射在她身上，有炫目的光泽萦绕周身。
　　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不对，一股不详地预感闪过。
　　来不及了。我已经举杯凑唇，饮尽毒酒。冰凉的液体，入喉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甘甜。
　　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吃惊，疑惑，还有揪心的感觉，他启唇喃喃道：“你……为什么……”
　　我目光灼灼看着他，一扫往日的温顺，带着决裂，一字一句几乎迸出血来，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是千歌月，你看错了我！我的孩子是纯洁的天使，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以夺取人命的方式存活下来！与其让他这么卑微的出生，与其让他日后得不到双亲健康的疼爱，我宁可将他带走，我宁可就这样杀死他！”
　　我狠狠地看着他，周身散发出无尽的愤怒和仇恨。我本就不想活了，若不是为了腹中的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地讨好他，为什么要留在这个深宫里步步为营。我的屈从，我的恭敬，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如果留不住他，我的字典里便没有屈服和隐忍。
　　有人抱住了我，急切地痛心地声音在我头上盘旋，“月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愿意喝你的这杯毒酒，你不能再这样狠心地离开我！”
　　我轻轻却坚决地推开他，面容凛然，道：“七王爷，我不是千歌月，你的千歌月已经在落入莲花池的时候就死了。”
　　“那你是谁？”凌卫风开口，眼睛幽深，深得仿佛是不可见底的漩涡。
　　“我是谁？”我冷笑出声：“我是千百年后的一抹鬼魂，我是谁？我是母亲和公公苟合后出生的孽种，我是谁？我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因我而死却无能为力的女人，我是谁？我是一个保不住自己孩子的母亲！”
　　两世为人，却依然是如此不堪的收场。
　　丝丝缕缕的痛楚已经围拢心脏，似有一双手在反复的揉捏心脏，我不知道是毒药发作了，还是我的心本身就已经这么痛了。
　　恨意止不住，冲上脑子：“凌卫风，我诅咒你终有一日，弱点会暴露于天下让你不能躲避，终有一日，你苦苦要守护的东西会一去不复返！你也要尝到失去挚爱，被人剜心割肉一般的滋味！”

　　周围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被点了穴一般，呆呆地站着，无比惊讶地看着我。只有一人，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艰难，带着深深的不确定，带着无边的期盼。
　　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转身走出大殿。没走几步，心口传递来的剧痛，每一下都像是尖刀在剜着心口，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下缓缓流出，我靠着门沿大口大口的喘气。
　　今天的天气真好，阳光普照，仿佛世界处处明媚，不曾有过离别和失去。我记得，达烨离开的那天也是这么明媚的好天气，上天总爱跟我开玩笑，总是处处与我的心境作对。
　　然而此刻阳光中，有一人朝我走来。戎装盔甲，英姿勃发，阳光照出周身淡淡光晕，那样出众的容貌，那样欣喜的神情。一声如有如无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呼唤：“若如……
　　我拼尽全身力气，冲他甜甜一笑，道：“达烨，你终于来接我了。”

　　身子缓缓软下，跌落在一个颤抖僵硬的怀抱里。

　　达烨，我们的孩子会是纯洁的天使，我总怕他会被这个肮脏的世界玷污。
　　达烨，郁金香的美丽在于它的独立，不需要绿叶陪衬，顾自开放。

　　臣妾现在惟愿腹中胎儿能够承欢父亲膝下，得到父亲垂怜。
　　我少年的一个知己，曾经跟我说过独爱此花绝然独立的风姿。

　　揭开表皮，真相是如此残忍，他以为今天要痛不欲生的会是七王，但是想不到痛得生不如死的会是自己。其实她早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他的漠然疏离迷了他的心性。他从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回到那个在郁金香花从中与她相遇的时刻，哪怕是倒流到刚才的一刻，在她未饮下这杯毒酒之前。

　　与其让他这么卑微的出生，与其让他日后得不到双亲健康的疼爱，我宁可将他带走，我宁可就这样杀死他！
　　凌卫风，我诅咒你终有一日，弱点会暴露于天下让你不能躲避，终有一日，你苦苦要守护的东西会一去不复返！你也要尝到失去挚爱，被人剜心割肉一般的滋味！”
　　惩罚来得这么快，诅咒来的这么迅猛，修长苍白的手指按在心口的位置，此刻心口传递来的疼痛，不知敌得过敌不过她饮下的那杯心头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