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殉情到古代》蘼芜女

20、绿鬓能供多少恨（下）

　　“是……是老爷。”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我身后发出，秋桐惶恐地望着凌卫风，说：“是老爷告诉小姐，说七王想她入宫呆在皇上身边，小姐不想去的，可是老爷逼着小姐去，小姐没有办法，皇上，你饶了小姐，她怀着你的孩子——”
　　不待凌卫风开口，七王已经猛地一震，向秋桐跨进一步，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我没有！”
　　七王回头看我，声音里流泻出来的是痛苦和不甘，颤声唤道：“月儿，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怎么会这样对你！你的父亲告诉我，说你要我有一番作为，所以才决定入宫。”
　　他深深地望着向我，道：“那日你问我，可愿放下一切随你归隐林泉，虽然我最后答应了你，但是我的犹豫你也是看到了，不是我舍不得繁华，我只是怕你对我的感情在我褪尽光环之后，终有一日会淡去。我一直以为是我当日的犹豫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以为我是因为野心而放不下，毕竟我那么多的手下护卫都是拥护我自立的。但是我怎么会让你入宫，我怎么会舍得……”
　　他和千歌月都是被他的父亲算计，真正有野心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吧。父亲，一股冷意涌上心头，这个可恶可憎的称谓！
　　“月儿，月儿。”一声接着一声深情的呼唤，带着方才没有的绝望和惶恐问道：“你可还爱我？”
　　我感动于他对千歌月的爱，但是我不是千歌月，我只是默然地立着，不说违心的话，也不说伤人的话，但是有时沉默也是一种无言的伤害。
　　他看着我淡淡疏离的样子，眼神中有了然的痛楚：“我何必多此一问，从你那次在中秋家宴上看我的眼神，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眼里没有我。”慢慢地又像是重复给自己听一样：“已经没有我了……“
　　若如，你当时能够相信彼此的感情是禁得起岁月的侵蚀，带着千歌月离开就好了，若如，千歌月知你信你，不入宫就好了，说不定你们早就已经是人间眷属，恩爱于乡邻之间，即使粗布麻衣又怎样，总好过此刻的纷争和纠葛。
　　终于我缓缓开口，声音空灵却是残酷无比：“七王爷，男女情爱有时坚不可摧，有时又会瞬间崩塌。曾经我是爱你的，否则我不会只身入宫为你犯险到如此地步。但是前尘往事我真的已经忘记了。所以我……很抱歉。”
　　七王爷的身体晃了晃，终于站定，脸上血色褪尽。良久，声音沉寂如一汪死水，道：“皇兄，我愿赌服输，你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我只求你放过歌月，她怀着你的孩子，又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请你给她一个机会。”
　　一直在静静注视我们两个人的凌卫风，漠然良久，忽而残忍一笑，道：“好，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扬声道：“上心头尖。”
　　心头尖，宫廷御用毒药，服用之后，一刻钟发作，虽是毒药，但是不会七孔流血，面色乌青，而是死状平静，仿佛睡去，是皇家体面的死法。然发作时仿佛尖刀次次戳中心头，苦痛难当，百下之后方可猝死。
　　如玉般的酒盏里盛着如血般的液体，说不出来的可怖。
　　凌卫风走到我的面前，原本充满磁性好听的声音带着邪魅道：“如果你能够喂七弟喝下这杯心头尖，我便信你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我眼神惊惧，猛然抬头看他，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更狠、更绝、更可怕。他一眼就看穿人心，抓住你的七寸用你觉得最残忍的方式来对待你。如果我是千歌月，如果我没有失忆，送自己心爱的人去死，怎么能够不失态。但是我不是千歌月，我只是淡然坚决地说：“我不杀人。”
　　他愣了愣，冰冷的口吻继续道：“你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吗？”目光停留在我已经隆起的腹部上。
　　我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去杀人。我只觉得自己恨极了这个男子，恨他对我的利用和无情，恨他对我的逼迫和残忍，他如此践踏我的真心，自以为是地猜忌怀疑我。但是此刻能怎样，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于是我朝他双膝缓缓跪下，声音哀伤沉重，道：“我不夺人性命，但是稚子无辜，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他看着我，目光有片刻的犹豫和不忍，旋即恢复常态，带着几分的戾色，道：“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自己考虑清楚。”
　　他高高在上，神情漠然，我匍匐在他脚下不能动弹，强烈的屈辱感从心中升起，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男子，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我谋算别人，他真的能够给我，我所期待的吗？绝望如荒草一般在心底丛生，一丝一缕布满我的心。达烨死时，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沉到底了，不能再沉了，然而此刻看来，原来它还是会沉，沉到深渊，我再也看不见的深渊。
　　“歌月，能够让你喂我喝下这杯心头尖，也是对我最后的仁慈了。”七王爷声音平静，那是赴死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