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殉情到古代》蘼芜女

11、情知此会无长计（上）

　　暑气渐消，秋意薄长。
　　我躺在贵妃榻上，看着秋桐领着一群婢女在晒薰衣草。

　　前几日在从上书院回来的路上，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吸引着我来到这片紫色的花丛中。只见稻穗一般的小花，紫得耀眼，在阳光下泛着光韵，微风中起伏摇曳。
　　薰衣草，那是在达烨离开之后，我日日都用的。闻着薰衣草的花香，清淡缭绕，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眠。
　　回殿之后，我便用蒸馏分离法，将薰衣草的精油和水分离，余下的反复曝晒，制成枕头，安眠舒缓。在精油和水分离的时候，秋桐还眼睛亮晶晶地问我，精油，能不能炒菜吃。
　　腹部已经逐渐隆起，有四个月大了。已经忘了是何日，体内的小生命竟奋力地踢了我一下。我身子一下僵在那里，从未像那一刻那么真实地感觉他依附在我的体内，和我同悲同喜。初为人母的喜悦那么强烈地袭来，我的眼角竟盈出了泪花，我的孩子，是我的。

　　沉思片刻，我唤上紫玉，道：“带着花油，我们去御书房。”
　　宫影重重，沿途阁楼华庭，走了三刻钟的功夫才到御书房，幸亏我是坐着轿子的，要不然，四个多月的身孕真是走不来。
　　门口的大太监策掌已经迎上，一个礼行下来：“娘娘金安。”
　　我微微点头：“烦公公进去通传。”
　　策掌迟疑了一下，便一溜烟进去，一会工夫便出来：“娘娘请进。”
　　御书房内，陈设出人意表的简单，却又无处不透着帝王的威严和奢华。一座乌玉蟠龙屏风，高高耸起，黄杨木的靠窗案几上，安放着一只青花白龙纹的双耳瓶尊，回纹格的窗棂子，窗棂子中间点点，俱是用和田玉镶嵌。秋光回转流连，透着温和的色泽。
　　皇帝一手抚额，不知在思量什么。旁边立着一名男子，青龙绿底的长袍，脸上带着银质的面具，遮住大部分的脸部，我行了一个礼，道：“六王爷金安。”我早听紫玉说过，普天之下，能带着面具见圣驾者，唯有六王爷。
　　只见六王爷也依礼行下，声音温雅清润，道：“娘娘客气。小王先行告退。”
　　紫玉也无声地退下。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我们两人。
　　“你有何事见朕？”声音冷冷沉沉，透着疲惫。
　　我佯装不知，语气轻快地好像是一只春日停在花蕊中的蝴蝶，道：“臣妾知道皇上忙于朝政之事，制出花草精油，可安眠舒缓，提神醒脑。”
　　“是吗？”他抬头望着我，不置可否。
　　“皇上可以一试。”我取出青白的瓷瓶，走到他的身后，往手中倒了几滴精油，双手搓热，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摩。
　　一室的草香，弥漫在鼻尖。他的头微微后靠，安然闭上眼睛。
　　我细细打量他的面庞，这是一张极俊朗的脸庞，唯有嘴角那不肯放松的一抿弧线，昭示着主人的坚毅和克制。
　　“你是哪年进宫的？”他享受地闭着眼睛，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依稀记得曾经也有一个女子也是这般温柔和熟稔，替他拂去烦闷。
　　“雍元二年。”我轻轻答道。
　　“也有两年多了。”他的声音好像浮在空气中一样，隔着年月，听得仿佛都不怎么真切。
　　我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问道：“怎么了？”眼睛依然是没有睁开。
　　嘴角的羞涩之意适当得体，道：“刚刚孩子踢我。”
　　他睁开眼睛，洁净修长的手隔着纱裙贴在我的腹上。孩子感应到地又踢了一下。他的眼睛闪过奇异的光芒，一瞬而过，又恢复了沉沉的颜色。
　　水一般的沉默，然后是他的声音平地掠过：“你是否恨朕？”
　　“为什么要恨皇上？”我只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你入宫都两年多了，朕只碰过你一次，还是在大醉之后。”他的嘴角勾起讥诮的一弧，是对我的，还是对他自己的？
　　来不及细想，我便答道：“恨，或许有过，漫漫长夜，独守寒窗，但是臣妾现在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怎么会恨孩子的父亲。”
　　他睁开了眼睛，一双水波不兴的丹凤眼望着我，只道：“这是什么花油，效果不错，朕现在头脑清醒多了。”
　　“薰衣草。”我掏出腰间的绢子擦手，毕竟有着身孕，精油接触太多对胎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