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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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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然和桂喜顺着驼帮汉子的手指,向远处望去,那黑点隐约在动,似乎正向他们靠近。
萨然垂头看向桂喜,只见他满脸无辜地摇头解释:“我也不知道来的是谁?我可没在等人,是真的歇马而已。”
半晌后,那个黑点渐渐靠近,能分辨出是一人策马而来。那人也发现了萨然一行,竟然掉转马头,想要远远避开。
萨然和桂喜对视一眼,桂喜当即回身上马,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人疾驰追去。虽然她二人的马儿普通,距离又远,但因她俩的骑术好于对方,撵了半个时辰,终于一前一后将那人夹住。
那人一身黑衣,还遮着面,身形瘦削,是个少年,露出的眉眼冷峻,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见了我们就心虚,跑得跟兔子见了鹰似的?”桂喜吆喝着质问那黑衣人,显出一副颇为市井的痞相。
黑衣人向着桂喜翻了个不屑的白眼,并不答话,转头看向萨然,眼神中蕴着几分迟疑,少顷竟是自行拽下了遮面的黑布。
“于袭文!”萨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眼就认出了那黑衣人是之前她去京师送信的于编修的儿子。
半年未见,少年瘦了许多,神情冰冷犀利,不再是之前温和天真的样子。
桂喜继续吊儿郎当地盘问:“哟,认识呀!那为啥还躲,莫不是有过节?”说完,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两遍,发现两人的神色颇为紧张,显然印证了他的猜想,有过节!
他赶紧催马上前两步,挡在二人之间,怕万一真动起手来,他也好替萨然挡一挡,免得她吃亏。
萨然将桂喜推开,带着几分忧色问于袭文:“你一个读书人,为何会跑到北荒来?”
于袭文面上神情似一潭深水,不显波澜,语气中更是听不出半点儿情绪:“奉命行事。”
“奉了谁的命?”桂喜随口接话似的追问。
于袭文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无可奉告。”
桂喜也不生气,朝向萨然,笑着调侃:“听出来了,是个读书人!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这说得哪是话呀,这说得可都是学问呀!”
萨然不理会桂喜说了什么,只看着于袭文,发自肺腑地劝道:“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心情,也知道你急于查出真相。但只身一人来北荒,于你而言还是太危险了。你要去哪儿?要不和我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于袭文并不领情,冷笑道:“何必惺惺作态,我刚才远远看着你们,还以为是山匪,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猜错。”说完瞟了眼桂喜,意思是山匪说得就是他。
桂喜会意,笑着应承:“对呀,你猜得没错!你今天落在爷爷我的手上,管你什么读书人,要钱要命,你选个吧。”
“都什么时候了,别再开玩笑了。”萨然无奈,轻声埋怨桂喜,转头踟蹰了一瞬,还是向于袭文坦诚道,“何若风被围,我们要去找救兵。我知你对他有些误会,但这荒滩野地的,万一遇见野兽、贼人,你都应付不了,还是和我们一起吧。”
于袭文闻言蹙眉,少顷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你们要去哪里找救兵?”于袭文问。
萨然摇头叹气,看了眼桂喜。
桂喜随着她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不四处瞎跑,等着碰死耗子呢。对了,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大泽的军营不?”
于袭文又是十分不屑地瞟了桂喜一眼,嘴唇紧抿,并不答话。
三人策马折返,与另几个驼帮的汉子汇合,桂喜在前方带路,终于又出发了。
行了不过半个时辰,于袭文晃了晃自己手中空荡荡的水袋,向萨然讨水。
萨然将水袋抛给他,于袭文接住,倒了小半袋到自己的水袋里,又将萨然的水袋掷回给她。
又行了半个时辰,萨然额头上开始不住地冒着冷汗,身子发软,渐渐没了力气,最后竟是忽地从马上坠了下去。她在地上翻了几滚,摔得灰头土脸,却幸好没被马蹄踏到。
桂喜等人赶紧策马奔了回来,奔到萨然坠马处,桂喜慌张地跳下马,上前扶起萨然,却见她嘴唇发紫,眼皮半阖,浑身软塌塌的,似乎中了毒。
“把这小子绑了!”桂喜指着于袭文,大声喝道。
那几个驼帮的汉子,身手十分敏捷,当即有人上前控制住于袭文的坐骑,而另一人伸手一把将于袭文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又有人立即上前利索地将他五花大绑。
桂喜神色阴沉,目光如刀地盯着于袭文,沉声喝斥:“是你动的手脚!快给她解毒!”
于袭文凛然否认:“莫要攀诬我,不是我做的,何来的解药!”
“搜,扒光了搜!”桂喜眼中冒火,指着于袭文咬牙喊道。
虽不至于将于袭文扒光,但那驼帮的汉子反复搜了他全身好几遍,未发现任何解药、毒药,只得垂头如实地答复桂喜。
桂喜看萨然眼皮已经完全闭上,脸色白得瘆人,忽然想起灵闻给何平灌药针灸,应该是懂医术的,当即不敢耽搁,抱着萨然跃上马背,快马加鞭地折返,去追灵闻。
其他人立即抄起被绑得结实的于袭文,让他面朝下伏在马背上,策马紧紧跟住桂喜。
急行了半日,终于追上了灵闻一行,却见萨然的脸色已和缓了一些,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灵闻给她把了脉,说是寻常蒙汗药,药劲儿快过了,喝些水,休息下应该就无大碍了。
桂喜闻言,回身狠踢了于袭文两脚,嘴里恨恨地念叨:“还说不是你,就你这小身板子,没看出来呀,嘴挺硬,手挺黑。说!为何害她?”
灵闻一开始只顾着紧张萨然,没时间理会旁人,此时顺着桂喜的动作,才注意到被紧紧绑着一身狼狈的于袭文,不禁一惊,赶紧上前拦住桂喜,悄声在他耳边提醒道:“他是大泽的监军御史,虽品级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可打不得,快些松绑吧。”
桂喜才不在乎什么官不官的,瞪着眼睛不依不饶:“那蒙汗药,就是他给萨然下的,我饶不了他!松绑?没门!”
灵闻沉吟一瞬,当即了然,万分惋惜地狠狠拍了桂喜的肩头一掌:“他倒不是要害萨然,他是想拦着你们不去找救兵,阻止你们救将军。你们怕不是眼瞅着就要遇上何家军了!”
桂喜原本就机灵,此时立刻反应过来:“对对,萨然还说他和何若风有误会呢,他应该就是不想让人去救何若风!他们一个主帅,一个监军御史,看来是窝里斗得挺狠呀。”
萨然虽仍是浑身无力,但神识已恢复了清明,她听到灵闻和桂喜的对话,顿时急了,想让他们赶紧从于袭文口中问出何家军的位置,可却因药劲未除,张不开口,只急得将眼睛眨得像扑火的飞蛾,扑棱棱的。
桂喜垂头看了萨然一眼,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面向于袭文,再开口时,语气和善了许多:“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官儿,少年有为,书没白读啊!军营在哪儿?赶紧告诉我,我去送个信,看看还来不来得及救何若风。你也别跟我嘴硬,这要传出去,你因为私人恩怨,耽误了救主帅,那大泽的皇帝回头还不得把你给砍了呀!”
于袭文冷笑不语。
桂喜颇有耐心,继续在他耳边晓之以理:“你我心里都清楚,对方万余人围着何若风,这眼瞅着一夜又一天了,何若风人早没了。你放心,定是救不回来了,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嘛。你告诉我军营的位置,我呢帮你保密,你下药拦人这一出,我绝不和别人讲,怎么样?现在去救何若风,你可是赚的呀!你俩有仇的话,也报了,事呢也做得滴水不漏,抓不到错处,是不是?”
于袭文又是一记白眼,翻向桂喜,竟是任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桂喜无奈地向萨然摊手:“你也看到了,他不说,我也没办法。他是朝廷命官,骂不得,更打不得。我帮你先捆着他,等一会儿你好些了,亲自问问试试。”
萨然闻言,狠狠剜了桂喜一眼。桂喜愈发地委屈:“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帮你,那何若风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儿。都这时候了,我该做的,不该做的,力气可是没少使,别弄得我跟见死不救似的。我堂堂驼帮帮主,也是在道上混的,仗义两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萨然懒得再听他唠叨,闭眼思忖,却总是想到最坏的那个结果,只觉得憋闷,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一出,萨然不禁欣喜,自己终于能发声了,她赶紧哑着嗓子求于袭文,声音十分虚弱,听着有些飘忽:“你告诉我吧,大泽……的军营在哪儿?你阿爸的……事,我答应帮你查清楚,给你……交代。”
于袭文看着萨然病恹恹的样子,于心不忍,终于动容,缓缓开口:“我有些话,要单独说给你听。只怕你听了后,不会再想去救何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