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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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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闻又掏出了针袋,几根长针扎入何平的头顶,看得桂喜直咧嘴,感同身受地觉得头疼。
何平醒转,怔怔地盯着萨然,似有话要说。萨然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可何平只是眼神发直,却不开口。
桂喜推了推萨然,出着主意:“估计半口气都不剩了,哪还说得出话,你问问题,让他点头摇头吧。”
萨然叹气,将嘴凑到何平耳边,大声问道:“附近可有策应的何家军?”
何平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最后只是眨了眨眼睛。
“在哪儿?”萨然有些着急。
何平的嘴唇依旧若有似无地动了动,萨然赶紧将耳朵凑得更近些,可他根本没发出声音,靠得再近也无济于事,什么都听不见。
桂喜看不下去了,将萨然拉开,自己凑到何平耳边:“在南面吗?”
何平缓了片刻,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萨然和灵闻见状,心中皆涌起一线生机。萨然拍了拍桂喜的肩头,催他再问得具体点儿。
桂喜点头,清了清嗓子,又问:“西南面吗?”
何平的眼睛眨得比刚才快了一点点。
桂喜没再追问,垂头想了想,起身将阿嘎召唤到身旁,轻声嘱咐:“你照顾好萨然,我去帮何若风找救兵。”
萨然忙拦在桂喜身前,急声问:“是不是猜到了何家军扎营的位置?我和你一起去!”
桂喜不答应:“我办事儿你还信不过?放心,一定帮你把人救回来!”
“我在何若风的大营中呆过,比你了解情况,你带上我,与他们沟通也方便一些。”萨然拽住桂喜,摆出一副他不答应就绝不撒手的架势。
桂喜犹豫,但还是耐心地向萨然解释:“我猜何家的大部队应该是陈兵在西南端的边界处,现在大泽和北荒刚好了没多久,大泽皇帝精着呢,不会让重兵进北荒,刺激那个新上任的大汗。
“北荒干旱,军队驻扎的地方得临着水源,所以我大概能猜出在哪里。只是我能想到的,他们的敌人也能猜到,若真在那里,难免有被敌人偷袭的风险。何家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应该会想到这一层。所以,我担心去了可能会扑空,实际上人家并没在那驻扎。”
桂喜心思灵活机敏,这短短片刻的时间,已经绕来绕去,想了好几层,把萨然说得都有些迷糊。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何家军在哪儿?”萨然瞪圆了眼睛,急声追问。
桂喜迟疑:“大概能想到几个位置,都去看看吧,万一猜着了呢?”
萨然打量着桂喜的神色,猜他所言半真半假,他对自己有所保留,无非是不想自己跟着他一道去。
“若真如你所言,咱们分头去找,岂不是更快?”萨然盯住桂喜,等他答复。
桂喜似恍然大悟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夸了两句萨然聪明,真说了个位置,让萨然带着几个驼帮的汉子过去。
萨然却依然没有撒手的意思,将桂喜拽得更紧了些,语气关切地追问:“你去哪里?”
桂喜看出了她的打算,笑着摇头:“你这丫头,看来确实是信不过我啊,要不咱俩换?”然后,又说了个位置给萨然。
萨然轻笑:“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了,你说的这两个地方我都不去,我就跟着你,咱们现在快出发吧,别再耽误时间了!也不知道何若风现在怎么样了,他被上万人围着,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上万人!他带了多少人?”桂喜话一出口,惊讶地都变了调。
萨然黯然垂目:“听何平说,不到八百人。”
桂喜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摆手:“那咱们还折腾什么呀!说句不好听的,何若风现在估计已经被那一万多人踩成了肉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就算马上找到了救兵,也来不及了!”
桂喜说得太直白,萨然听着眼泪刷地又落了下来,吸着鼻子,不依不饶:“纵然他现在尸骨无存,我也要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桂喜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为难地看了萨然两眼,终于叹了口气,答应带上萨然一起去找何家军。
灵闻被留下来照顾何平。萨然上马离开前,向何平看了一眼,见他竟还睁着眼睛,没有昏迷,那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萨然快步走到何平身边,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胸……口。”何平终于发出了声音。
萨然忙伸手去翻他胸口的衣衫,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
“瑶儿……何……达……合葬。”何平难得说的清楚,萨然却听着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反复念叨了两遍,再要追问,却见何平闭了眼,无力地垂了头。
“他能说话了?赶紧问问何家军在……”桂喜凑了过来,却见人已经闭了眼,话说了半句,只得住了嘴。
萨然伸手去探何平的鼻息,手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以至于放到何平的鼻端下,却探不出是否还有气息。
灵闻将萨然轻轻推开,上前按住何平脖颈上的脉搏,眉头一下子蹙做了一团,又探了下鼻息,抬头看着萨然,悲戚地摇了摇头。
萨然闭目哽咽了一下,将那小瓷瓶揣入怀中,哑着嗓子嘱托灵闻:“按你们中原人的习俗,好好安葬他吧。”回身拉起桂喜,一叠声地催促,“咱们快走,再不能耽搁了!”
桂喜嘱咐阿嘎带人先回宁城,才策马领着萨然和四个驼帮的汉子向着西南方向奔去。
没走多久,东方的天际渐渐显出了鱼肚白,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萨然在马背上颠簸,想着去年的这个时候,何若风从虎口下救了自己,可今日却不知自己能否将他救出?
她不由得焦急,猛甩了几鞭,将马儿催得奋蹄疾奔,跑得飞快。
桂喜要带路,需行在最前头,他见萨然超过了自己策马跑在前头,怕她跑偏了方向,只能无奈地挥鞭,风驰电掣地赶上萨然。
初春的清晨,寒意料峭,马儿疾驰,带起簌簌寒风,刮得人脸刀割般地疼。萨然之前大哭了半宿,此时被劲风拂面,似无数的锥子迎面扎来,疼得她又流下泪来。
可泪水和着寒风,更仿佛给那无数锋利的锥尖镀上了一层冰凌,扎得她的脸愈发地刺痛难忍。于是恶性循环,更多的泪水汩汩地冒出来,冻红了她的脸颊,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渐渐地看不清了前方桂喜的身影。
一直行到晌午,桂喜勒马,喊众人休息。
萨然下意识地拉紧了马缰,可拽得太紧,勒得那马儿焦躁地原地打圈:“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桂喜摆手:“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以为自己骑得是汗血宝马吗?咱这马儿普通得很,被你这么赶着跑了大半日,已经是极限了,再催它可就跑不动了。你若不让它歇一歇,一会儿可就吐血累死了。没了马,就靠咱们两条腿,想救何若风可一定是来不及了!”
萨然知道桂喜说得是实话,只能不情不愿地下了马,有人上前将他们的马牵到一旁去饮水吃草,稍作休整。
桂喜递给萨然几块干粮和肉干,又让人生了堆篝火,暖暖手脚。
萨然看着袅袅白烟从篝火上腾起,不由得担忧暴露了行踪。
桂喜毫不在意地劝她放松些:“这眼瞅着就到了大泽的地界,敌军应该不敢来,若是何家军看到了找过来,那不正好嘛。”
萨然听了,赶紧往火堆里又添了几根枯枝,将那烟火煽得更旺些。
桂喜看着她,嘿嘿地笑得狡黠。
萨然蹙眉,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桂喜忙敛去笑意,丧眉搭眼地造作一叹:“唉,苦中作乐嘛,总不能像你这样哭得脸又红又肿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萨然挥起胳膊想怼桂喜两拳,但见他并不躲闪,看向自己的眸光中满是关切,知道他不过是故意开了个玩笑,想逗自己别太紧绷,于是举起的拳头便怎么都捶不下去了。
半晌后,萨然见桂喜还是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出声催促他。
桂喜一本正经地摊手:“又让马儿跑得快,又不让马儿吃饱,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别急,再歇会儿。”
萨然霍然起身,将她先前骑的那匹马牵了过来,利索地翻身上马,瞟了一眼桂喜,冷声道:“马儿要是吃饱了,还怎么跑得动?我也想不明白你存了什么心思,但我猜何家军应该是在附近了,你不走,我就自己试着找找。”
桂喜赶忙上前,拉住萨然的马儿辔头,耐着性子好言安抚:“哪有什么心思,不就是长年赶路,积累下的经验嘛。信我没错,一定比你自己找得快,再让马儿歇会,缓过来才跑得更有劲儿嘛。”
萨然不为所动,在马背上拉紧缰绳,勒得那马儿不住地张嘴嘶鸣。萨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桂喜,眸光深邃莫测。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拉住缰绳和辔头,竟是较上了劲儿。
随行的驼帮汉子中,有人朝桂喜跑了过来,遥指着远处的一个黑点,提醒道:“帮主,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