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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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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帐外跪拜的族人听了大巫的喊话,顿时激动了起来,纷纷转向那颜朵,跟着大巫一起高喊着:“恭迎阿亚娘娘转世,庇佑北荒!”
阿亚娘娘是北荒传说中天神的妻子,善良仁慈,每当北荒遭逢大难时,就会转世降临,帮助北荒族人度过危难。
那颜朵愣了一瞬,随即半眯了眼打量萨然,心中不禁冷笑,这丫头昨晚看来是没闲着,竟想出了这么个保命的法子。虽然那颜朵已将北荒王部的大权握在了手里,但阿亚娘娘转世的身份,更能让她如虎添翼,也会让族人对她更加信服。
那颜朵故作吃惊地上前扶起萨然:“大巫,为何如此称呼我?你作法的时候,难道天神透露了什么神旨?”
萨然笃定点头:“大汗不治,北荒一时将群龙无首。天神挂念族人,早安排了阿亚娘娘降临庇佑。我看到了天神身旁阿亚娘娘的样子,和王妃一模一样,您就是阿亚娘娘的转世。”
那颜朵笑望着萨然,半晌后回身,面对着虔诚跪拜的族人,朗声开口:“既然大巫探看到了我的前世,也知晓了我今世的宿命,那我必将遵循天神的旨意,守护北荒,庇佑族人!”
族人们闻言,感动地泣不成声,黑压压地跪拜了一地,低低伏身,额头点地,久久不起,心中对那颜朵的崇敬愈发虔诚。
在族人们的声声叩拜中,传来了噩耗,大汗薨逝。
萨然心惊,暗自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为大汗的亡灵超度,又将是一场盛大的作法,可她却因清楚自己的名不副实,而不由得心慌。
大汗的葬礼定在了三日后,鹰隼带着消息飞往了北荒诸部,各部的酋长策马日夜兼程地向王部疾驰而来。
萨然又见到了二兄依图,却来不及彼此问候,就急急地拉住了依图身后的阿耶克,把他拽入了自己的帐中,询问大汗的葬礼上,大巫该做些什么。
阿耶克并不是大巫,以往看过阿妈作法,都是些建水部小部落的祭祀而已,他从未见过如何给大汗的亡灵超度,只能无奈地摇头,他帮不了萨然。
萨然一叠声地叹气,何若风这几日却不见了人影,她一时不知该向谁求助,只觉得若葬礼上露出马脚,被发现是个骗子,还不得被王部的族人扔石头砸死。
那颜朵适时出现,告诉了萨然作为大巫,在大汗的葬礼上该做些什么。
萨然不解,问那颜朵为何要帮她。
“这是我第二次为大汗送葬,以后也许还会有第三次……我见过,所以知道,顺水推舟告诉你也无妨。再说了,如果你被识破,我这个阿亚娘娘的转世,也就跟着成了笑话。”
那颜朵转身离去,留下萨然独自惊诧地愣在原地。原来自己的斤两底细,早就被那颜朵摸得一清二楚。多亏了听何若风的计谋,用阿亚娘娘的转世,将自己和那颜朵绑在了一处,要不然只怕现在她已经给大汗陪葬了。
大汗的葬礼格外隆重,但来宾们关注的却不是已经西去的大汗,而是两个年轻的女人——王妃那颜朵和大巫萨然。
某部落年老的酋长颤巍巍地站出来,指着那颜朵气急败坏地高呼:“是你害死了大汗!”
当即有几位其他部落的酋长挺身而出,护在那颜朵身前,有人冷声斥责那老酋长:“大胆!竟敢当众诽谤王妃,莫不是想反了?”
老酋长眯眼打量着那颜朵身前那几人,冷笑道:“你们几个走狗,眼里只有王妃,没有大汗,难道真不清楚大汗是怎么死的吗?”
他转身又伸出干枯颤抖的手,指向萨然,神色晦暗不明,但语调却异常凄厉:“她是神女,是大巫承诺给天神的祭品,用她祭神可以给大汗续命!可是那颜朵却把她捧成了大巫,还借她之口给自己贴金,说是阿亚娘娘的转世。几百年了,除了当年瘟疫肆虐之时,阿亚娘娘再没有转世过,为何太平之时却又忽然降临?”
“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北荒都多久没有神女了,百余年前神女祭祀后,却降了天灾,各部的大巫们再不敢用神女替自己奉献天神了。这小姑娘怎么会是神女?”那颜朵身前的几个酋长中,立即有人反驳那老酋长。
“因为她并不是来自北荒的部落,她是牧鹿部的!”老酋长也许是过于年迈,精力不济,几句话说到后来,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你们应该还记得这个部落吧?当年我们被大泽逐出中原,王部从中原带回了一批宝藏,以备他日东山再起,再次入主中原之时启用。
“宝藏埋在山中,由牧鹿部守护,他们因此脱离北荒,隐匿了行踪,独自在山中生活。他们虽不再信奉草原上的天神,而是信奉了守护山林的山神,但却还保留着原来的风俗,会向山神献上神女。”
先前反驳老酋长那人,不以为意地打断了老酋长的长篇大论:“牧鹿部的神女又怎样?只怕祭了天神,不但救不了大汗,还会像百年前一般引来天灾。毕竟我们草原上的天神,可是不太买神女的帐!”
老酋长轻蔑地瞥了那人一眼,转身直指萨然,哀怨地高呼:“神女为何会引来天灾?你可知牧鹿部这么多年来,用神女祭神,消灾解难,世代太平。若用她祭神,定能为大汗续命,大汗本不应死!”
“唉,你们东边诸部果然是干不了什么正事!”一声轻佻的叹息后,人群中走出一个粗犷凶悍的中年男子,满脸鄙夷地看着争论双方,“大汗已经薨逝,你们再争下去,他能活过来吗?有这时间精力,还不如做些正事。”
萨然循声望去,那凶悍的男子竟是熟人,是北荒西部的昆都。她与昆都交情并不深厚,但此时被人指责,突然见他出来,似有解围之意,不免心中生出了几分再遇故知的亲近感。
昆都亦是认出了萨然,笑望着她,但话却是对之前争执的几位东部酋长说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找牧鹿部守护的宝藏吗?”
老酋长斜睨了昆都一眼,语气不善地开口:“当务之急应该是问问你,你西部距这里日夜兼程也需十余日,可大汗薨逝才三日,你怎么就站在这里了?”
昆都哭笑不得,无奈摊手,话说得也不好听:“哎,你怎么逮到谁都要咬一口,明明在说宝藏,你非要岔开话,反咬我!我为什么不能站在这?我出发的时候,压根儿不知道大汗病重,只想着过来拜谒而已。”
老酋长冷哼:“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西边诸部与王部多年来疏于联络,为何此时突然就想来拜谒了?”
昆都怅然叹气:“是啊,多年来疏于联络,一想到这事儿,我就寝食难安,这不就快马加鞭地赶紧过来联络了嘛。哎,你绝口不提宝藏,怎么的,是不是已经挖出来,各位已经分完了?能不能听者有份,给我一些,带回去给西边诸部开开眼?”
“王部的宝藏,什么时候取出来,自是由大汗定夺,其他部落怎能擅自打宝藏的主意?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来是为了宝藏而来!”老酋长眯眼瞧着昆都,似将他看穿一般不屑。
昆都摆手,带着几分委屈的腔调,造作地埋怨起了老酋长:“你看,又胡乱反咬我。还不是刚刚听你说的,我才知道有什么宝藏。既然是王部的,那我们可不敢再妄想了。你们爱怎么分怎么分,我们不掺合了,省得莫名被泼脏水。”
其他酋长听不下去了,亦是发声,埋怨那老酋长:“您老是不是糊涂了,别在这乱说了,王部的事情,你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点毛皮,莫要以讹传讹,生了是非!”
老酋长发现自己言多必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看几个年轻人不留情面地斥责自己,又觉得颜面上挂不住,遂嘴硬地反唇相讥:“道听途说?在座的诸位都是各部的酋长,只怕这些消息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吧,一个个的装什么糊涂!”
其余诸位酋长却不搭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那颜朵从始至终不发一言,面色平淡地看着众人争执,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和众人隔开。她睥睨着帐中的一切,似乎对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
萨然听众人谈到牧鹿部,悲从中来,冷眼扫过众酋长的表情,心中疑虑顿生。正如昆都所言,他们怎么会看上去对宝藏并不在意?难道是已经用卑劣的手段拿到了宝藏,却不想被人知道,故而被当众谈起,觉得难以启齿的羞愧和尴尬?
萨然只觉悲痛愈盛,看向酋长们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充满了仇恨,她劈手夺下了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刀,弯刀携风呼啸着向几人砍去。
其他侍卫立即挥刀扑向萨然,然而忌惮她是大巫,只是阻拦,却不敢伤到她。
“萨然,住手!”依图从人群中冲出来,急切地上前拉住萨然,厉声喝止。
萨然眼眶通红,用力挥手将依图推开,咬牙向着众人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为了宝藏,灭了我牧鹿部?”
众酋长闻言,颇感意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萨然,那老酋长更是蹒跚着上前,伸手怒指萨然,哑着嗓子急声呵斥:“胡说!休要血口喷人!”
“牧鹿部怎么了?”昆都急步走到萨然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关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