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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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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城门开后,更多的流民蜂拥而至,一下子占满了平城的大街小巷。所谓流民,流离失所,颠沛无落,一无所有。所以,一些狂徒混在其中,略一煽动,便有人趁乱抢掠路人,甚至商铺。
对于流民而言,能填肚子的吃食最珍贵,所以劫掠的时候,食肆、粮铺最遭殃。
萨然赶到阿原肉铺的时候,虽铺门紧闭,但阿原和老六手持砍刀,神色凶悍地站在铺门外的街面上。
阿原长着一张圆脸,才十七八岁,平日里看着可爱娇憨,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个肉铺掌柜,更想不到还是内家功夫的高手。但她此时站在那里,满面怒容,神色凛然,一副以命相博,守护肉铺的凶悍模样。
老六高声向着四周环伺的流民警告道:“谁敢打我们主意?我把他剁了,在门口就地分给你们,回去你们自己煮着吃!”
有人不信邪,招呼着向上扑,阿原手起刀落,众人都没看清她出刀砍了哪里。冲在最前面那流民忽然如同定在原处一般,呆立住了。
后面的人原本下意识避刀驻足,见此时阿原收了刀,但前面那人依旧不动,不耐烦地推了前人一把。前人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哇”地大叫,蓬乱的头发和身上破烂的衣衫,瞬时化成碎屑掉落。那人顷刻间成了一/丝不/挂的光头。
老六顺势高声喊道:“这是手下留情,她这刀若是稍稍用力,这人已经四分五裂,血溅当场了!不怕死的,来吧!”
那光溜溜的秃子,向着阿原跪下,惊魂未定地不住告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还不走!”老六大喝。
那人似才缓过神,意识到相比求饶,只有跑远才能保命,当下不管不顾地回身,冲进了流民堆里。
老六口中不停,继续吓人:“你们都看到了,她这刀像风一样,呼地一下把人全身上下刮了一遍,这要是没穿衣服,直接就剥了皮!谁想剥皮,上来!”
流民终于确信了这圆脸丫头不好惹,人群退散,向下一个目标寻去。
阿原和老六赶紧将门面上的肉铺字样都扯了下来,原本招牌显眼招摇的门面,转瞬光秃秃的,看不出是卖什么的铺子了。
萨然上前,还未开口,阿原却是一把将她拉住,转身拽她进了铺子。
铺子里此时满满当当的,竟也满是流民,只是均为女子,以老幼为主。阿池煮了肉汤,盖世帅和他一道,将肉汤和饼子分给众人。
阿原拉着萨然脚步不停,出了铺子,进到后院,面色担忧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刀,手指焦急地飞舞着。
萨然见她比划的意思是有事相求。
之前好心帮伊玛送信,却闹出了人命,她吃一堑长一智,不再敢信口揽事,只慎重地问,何事?
阿原比划着:这流民涌入平城是有人故意引导,只怕是敌方攻城策略的一环,她想让萨然去和萧将军提醒示警。
萨然点头,这倒不是难事。但她心中还有疑问,遂向阿原问道:“你怎知这流民是被人引导而来?”
阿原手语答:听铺子里收留的这些人说,她们在出逃的路上,有人在流民中散布消息。说平城守将是延恩侯的女儿女婿,为人善良敦厚,会善待她们。而且因和延恩侯是一家人,就不会开战,叛军不会攻打平城。所以周围的流民听了这说法,正汹涌地往平城而来。
萨然觉得情势危急,不能耽搁,当即应下,转身直奔平城大营。
平城大营在城外,营门口当值的士兵,军容端肃,神色冷峻,毫不通融,一口拒绝了萨然求见参将的请求。
士兵不屑地打量着萨然:“将军忙着呢!下了命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大营,违令者立斩。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可将你就地砍了!”
萨然为难,却也不能硬闯,假意离开,转而拿出在林中埋伏野兽的手段,潜伏在大营外,直到等到了一个落单的士兵,将人敲晕,换上了士兵的衣服,瞅着机会,混入了大营。
因不了解大营内的布局,也没法问路打听,她进了军营却更是为难,不知该到哪里去找萧如笙。她寻了个避风的隐秘处,躲了进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般地梭巡扫视着大营。
她渐渐看出端倪,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却并不靠近一顶不大的旧帐。她当即悄悄靠近那顶旧帐,听得里面似有人声,便凝神细听了起来。
“萧如笙,你赶紧下令关了城门,不能再让流民进城。”是宫芸的声音,语气冷硬,似命令一般。
“阿芸,那些流民亦是百姓,不让进城,那让他们去哪里?”萧如笙不似宫芸那般焦躁,虽是反问,却说得语气和缓,似在劝慰。
宫芸被萧如笙不急不缓的态度激怒,语调登时拔高了几分:“可若平城守不住,叛军南下的门户大开,何止流民没有去处?到时候更多的百姓成为流民,那他们该去哪里?”
半晌无声,还是宫芸率先开口:“天下百姓和眼下流民,如笙,该怎么选,并不难!”
萨然确认了帐子里只有萧如笙和宫芸,当即掀帘而入,将阿原告诉她的情况大声说出:“那些流民是被人引导入城的,恐怕是敌人的攻城策略。”
二人见萨然进入营帐,皆是一惊。宫芸面色难看,冷声质问:“你怎进了军营?”
萧如笙怕宫芸不讲情面地处置萨然,上前揽住宫芸,小声安抚:“别急,先听她说完。”转头淡笑着对萨然道,“你倒是本事不小,竟然进了大营,还在我帐外偷听,按理说该拉出去砍了,但相识一场,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说,为何而来?”
萨然刚刚入帐时,已经把此行要说的话讲了,当下只能再说一遍。
宫芸蹙眉:“就为了说这个?流民还没到,这个情报我们就已经知道了!”
“既然早知道了,那为何还让流民入城?他们在城内肆意劫掠,未来若被围城,说不好真会被人煽动,与敌军里应外合。”萨然越说越急,说到后来不自主地双手握拳,似颇为焦急。
宫芸向萨然认同地点头,而后转头瞟了萧如笙一眼,意有所指地冷声道:“说得好!但莫要问我,去问问那个优柔寡断的萧大将军!”
萧如笙轻叹,依然是不急不缓地开口:“已经派兵入城维持秩序了,也设立了多个集中安置之所,给流民提供衣食。所谓的流民祸乱今日可缓解。”
“那后续涌来的更多流民,你可都能安置?当务之急不是安置流民,是关城门!大批流民身后跟着的就是叛军,平城守军才区区不到三千人,如何迎战几万叛军?城内粮食若只供平城军民,可以吃上两三个月,但若加上流民一起,半个月都不够!”宫芸红着眼,越说越激动,越说音量越高。
萧如笙目光温柔但坚定地望着宫芸,不为所动地回她:“城门不可关,流民不可拒。”
宫芸胸口因急怒而剧烈地起伏,闭目半晌,再睁眼时,眼中皆是失望的情绪:“你就是这般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今日这平城若是何若风,甚至是宫承义,他们任何一个人来守,绝不至于因流民之祸,不战而败!平城若失守,皆只因你将不配位所致!”
宫芸的话说得过于难听,连并不精通世故的萨然都觉得难以入耳。萨然担心地看向萧如笙,却见他仍旧神色平静,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稍稍蹙起。
萧如笙的无动于衷,更加刺痛了急切的宫芸,她终是心死一般任命地单手捂住双眼,浑身轻颤地立在原地缓了半晌,将心中的愤怒情绪强自压下,而后看也不看萧如笙一眼,果断转身,掀帘出了营帐。
见宫芸走了,萧如笙面上的神色随之变幻,不再是波澜不惊的沉稳,终于显露出几分心痛难过的样子,颓然跌坐到了椅子上。
萨然上前,小声安慰:“萧将军,你比宫承义要好,比何若风也不差,你会对平城军民负责,我相信你!”
萧如笙苦笑:“你我并无过多交情,相识不过几日,你凭什么相信我!你有宫芸了解我?”
萨然被问住,顿了顿,才实诚地摇头:“我当然没有宫芸了解你,只是感觉,我觉得你不像她说得那样,我想她也并不是真的那样看你,她只是急了,想要激将你而已。”
“凭你的了解,若是宫承义,他会如何守平城?”萧如笙落寞地看着萨然,犹豫半晌,还是轻声问了出来。
萨然垂目思忖,还未开口,萧如笙却是带着一丝歉意向她摆手:“不为难你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会懂得守城之道?”
萨然不服,急声道:“你莫要小看人!宫承义这人太高傲,脾气秉性外漏得很,他如何行事,稍微熟悉的人都不难猜。他这人遇事倒是稳妥,会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所以他不只守城,一定还做了求援、突围的准备。他更心狠手辣,若流民是他的障碍,他绝不手软,会将流民赶走,甚至杀掉。”
萧如笙意外地掀眸打量萨然,她说得虽然并不完全对,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不禁对她有了一点刮目相看,遂继续问她:“那若是何若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