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影风踪》尚福辣沃

31、第二十八章

　　茶摊老板举着半支蜡烛，和他的几个同伙围在萨然身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她：“大半夜的，在灶台边找啥呢？”

　　萨然支吾道：“饿了，找块儿饼子吃。”

　　“不好！她松了绳子，另一个小崽子不会也跑了吧！”有人拍了下脑门，转身向外跑去。

　　半晌之后，萨然和那少年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炕边的地上。

　　有盗匪上前各踹了二人几脚，气呼呼地骂道：“狗娘养的，竟敢放跑爷爷的牛！哼，多亏老牛和我感情深着哩，一唤就回来了，这要是万一牛掉进了陷阱里，我非得让你俩给我拉车犁地不成！”

　　茶摊老板将那盗匪拉开，安抚道：“牛五，你消消气，你那牛不好好地嘛。这俩人，尤其是这个小少爷，一看就有些身家，等明天老大回来，好好审审，定能拿到不少赎金，到时候好酒好肉，再去镇上叫几个娘们来，多快活，是不是？”

　　那牛五闻言，脸色缓和下来：“他俩现在怎么办？就搁这屋里看着咱们睡觉？这两双眼睛眨巴着，谁睡得着？”

　　茶摊老板笑着摆手：“他俩还扔牛棚里，咱几个轮流看着，一人半个时辰，过一会儿天就亮了，也不算难熬。”

　　牛五点头：“我先来吧，反正现在醒着。”其他人也无异议，皆翻身上炕继续睡觉。牛五一手一个拎起萨然和少年，推推搡搡地将她俩又扔进了牛棚。

　　少年斜眼横了萨然一眼，嫌弃地挪远了一些。萨然见他如此，亦懒得搭理，扭过身子背对着少年，躺在稻草上，没有一丝睡意，只眼巴巴地望着那牛五。

　　牛五盘坐在老牛的面前，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那老牛，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个不停。

　　萨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渐渐听出了一些端倪。那牛五种地遇到天灾，颗粒无收，交不上粮食税赋，官差要这只老牛抵账，他吓得连夜牵了牛投奔了寨子。他说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那老牛动情地说道：“牛啊，我把你看得和自己的命一样重啊，当初我连媳妇儿都没带，只牵了你出来，媳妇儿都比不上你啊！”

　　“扑哧！”少年笑出声来。

　　牛五立时止住哭诉，厉声向那少年喝道：“兔崽子，笑什么！”

　　少年开口，是一如既往地不屑：“我笑你压根儿就娶不上媳妇儿，还在这里空卖人情。”

　　牛五被少年说中了实情，当下支吾了起来。

　　少年起身，蹦跶着向牛五靠近，轻声道：“你想不想娶媳妇儿？想不想要荣华富贵？”

　　牛五愣了下，随即点头如捣蒜，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少年。

　　“你把我放了，我给你1000两黄金。1000两黄金啊，别说娶媳妇儿，买田置地，足够你下辈子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少年带着魅惑的语气对牛五许愿。

　　牛五垂头想了片刻，犹豫着问：“1000两黄金，在哪儿呢？”

　　少年和风细雨般地轻声回道：“在我家里，我给你留个地址，回去我就和管家安排好。等你去了，报牛五大名，直接拿着1000两黄金，想去哪里逍遥去哪里，这1000两都是你自己的，不好吗？”

　　牛五闻言，立时点头，起身就要给那少年松绑。可绳子刚解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停手追问：“你若给我的是假地址，或者我去了，你反而把我抓起来，怎么办？”

　　少年被牛五磨得有些不耐烦，默了片刻，强压下火气，才开口继续商量：“要不这样，你给我拿纸笔来，我写封信，你连夜送到我家，管家见了信一定会给你黄金。你收了黄金，将人带来这里救我，如何？”

　　牛五犹豫，依旧担心：“这主意还算稳妥，可你的人来了，莫不会找我们算账，将寨上的人都抓起来吧？”

　　少年上前一步，语气笃定地向牛五保证：“若我毫发未伤，自不会为难你们。我向你保证，不取你寨上这些人的命，可否？”

　　牛五当即乐呵地应承下，帮少年解开了绳子，却又抓耳挠腮地为难了起来：“这可上哪儿去找纸笔呀？”

　　少年难以置信地望着牛五：“你们寨子这么多号人，连个纸笔都没有？”

　　牛五点头：“从寨主往下，有一个算一个，没识字的。纸吧，兴许还能翻到半张包肉的油纸，但笔墨可是真没有。”

　　少年叹了口气：“不能再耽搁了，一会儿天就亮了。对了，你们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里，有个玉坠子，你拿着它去我家送信，管家见了也能信你说的话。”

　　正说着，茅屋门开了，换班的盗匪迷迷糊糊地过来找牛五。牛五赶紧将人推了回去，嚷着他不困，不用换班。

　　那人挠着后脑勺，疑惑地打量着牛五：“还有这好事儿，平时你最计较了，当真不换班？”

　　牛五一把将他推进门：“我的牛之前被他们给放走了，吓死我了，吓得我都睡不着，现在谁看着，我都不放心！今晚我得自个守着我的牛，你和他们说都睡吧，不用换我了。”

　　解决完换班的事儿，牛五跑去将之前搜刮了二人的东西都取了过来，还给他俩松了绑，又点了蜡烛照着亮，让少年挑哪个是信物坠子。

　　少年一眼就看到了萨然的书，拾起来问她：“你怎么有这本书？”

　　那本书是萨然从芙蕖教的假教主那里拿的，但见那少年对自己一直横眉冷对的，遂不想和他说实话，只没好气地呛声：“关你什么事？”

　　那少年冷哼一声，不再多问，却将那本书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萨然赶紧上前，想从少年怀中拿回那本书，却被少年握住手腕，冷眼睨着，问道：“你说这书是你的，你可知这是什么书？谁写的？”

　　萨然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只不甘心地反问：“那你知道？”。

　　少年嗤笑：“当然！”也不多说，只将萨然用力地甩到一旁，转身继续捡拾自己的物品，不再理会她。

　　萨然怕那少年又强占自己的东西，赶紧两只手一起划拉着把东西往身上装。

　　少年斜眼瞟了萨然一眼，轻蔑地嘲讽道：“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堆破烂儿，紧张什么？”

　　牛五有些着急地插话：“公子啊，你不是说时间紧吗？那就别卖单儿，看她收拾破烂了，你赶紧找出那个坠子给我，我去给你送信要紧呐！”

　　少年拾起一个羊脂玉的坠子，递给了牛五，又和他说了一个镇上的地址。

　　牛五应下，转身跑了。片刻后，却又气喘吁吁地回来，拿绳子把两人重新绑了起来，还不放心地吓唬着：“我快去快回，你俩老实地呆在这儿，别掉陷阱里戳死了。我拿到金子，自会带人来救你们。”

　　牛五终于不见了踪影，少年又将手上的绳子递到萨然嘴边，理所当然地向她命令道：“快解开。”

　　萨然将头别过去，不理他。

　　少年急了，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这次真不逗你，你帮我解开，我立即就帮你也解开，咱俩再不跑，等天亮了，可就别想逃了！”

　　萨然不解：“不是让牛五叫人来救你了吗？怎么还要逃？”

　　少年无语地抿了抿嘴，翻了个白眼：“能跑当然是先跑，万一那傻子没叫来人呢？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抱着一招傻等，你可真是比你那驴还蠢！”

　　萨然觉得他说得也有点儿道理，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把手上的绳子伸过去：“我信不过你，你帮我先解开，我说话算话，一定帮你解。”

　　少年不悦，瞪眼怒视着萨然，见她毫不示弱地回视着自己，转念觉得僵持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张口给萨然解绳子。但他毕竟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那绳子的草屑咬在口中，只觉得又苦又脏，咬一口就要不住地向外“呸呸”地吐半天，直将口中的草屑吐净，再咬第二口。

　　萨然亦是不耐，学着他先前轻蔑的口吻，嘲讽道：“你是傻子吗？反正下一口也是要咬到草屑的，你还不如赶紧把绳子咬开了，再好好地吐。就你这矫情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把绳子咬开？我手都举得累了！”

　　少年正委屈着，却被萨然嫌弃呛声，还喊他傻子，当下怒急，狠狠地瞪了萨然一眼，也不帮她咬绳子了，扭身背对着萨然，自顾自地生气，不再搭理她。

　　萨然见状，忙改口好言劝：“你这人，只许你喊人家傻子，就不行别人叫你，真不讲道理！是我错了，你不是傻子，你最聪明，快帮我把绳子松开，我带你绕过陷阱，逃出去，好不好？”

　　少年冷哼：“道理？我说的是道理，别人说的都是狗屁！我当然最聪明了，我是谁呀！”

　　“你是谁呀？”萨然带着几分好奇，捧场地接话。

　　少年没有回答，却是转回身，继续帮萨然咬绳子，这次他强忍着嘴里的草屑，很快就将萨然手腕上缚着的绳子咬松了。

　　萨然手被解开，也不急着解自己身上的其他绳索，赶紧凑过去，先帮少年解开缚手的绳子。待二人将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后，少年却俯身，捡了根长绳子，一端系在萨然腰间，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而后推着萨然在前面探路。

　　萨然之前听牛五说那陷阱，觉得像是有些缺德猎人设伏野兽的坑式陷阱。可二人在山寨里窜了半天，她却一个陷阱都没看到，不禁心里没底，不敢再随意晃荡，回身老实地和那少年道出了实情：“我看不出来哪里有陷阱，但是他们睡得这么踏实，也不像是没有陷阱、大敞四开的样子。咱们是小心点儿就地等着，还是直接往外冲？”

　　少年听了她的话，却一反常态，没有发脾气责骂，只是伸手让她噤声，将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地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