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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蓝棠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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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前的那场盛宴
我站在流动的人群中间
听不到乐声,看不到颜色
全都是无声的黑白
然后,她出现了
刹那间,一切颜色都变得鲜活
乐声欢乐动听
——摘自蓝棠日记《一个人的舞会》
午夜十一点,我合上镏金的怀表,月光给它镀上了一层华彩,秒针嚓嚓的响声在这空寂的家里特别清晰。
律没回来。
午夜十二点,我煮好了纯正香浓的意大利黑咖啡,香飘满屋。
律没回来。
午夜一点,美味的咖啡以放冷。
律没回来。
午夜两点,我陷在意大利皮沙发上,把怀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这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我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大步去开门。可是门外的脸,美好却陌生。
不是律。
“对不起,您走错门了。”我毫不犹豫地关门。谁知她竟用一只脚顶住门。
黑色的靴子看似普通,其实是厚重的军靴,使我不得不对来人警惕起来。
“我好心把她送回来,你就这么对我的啊?学长。”她可爱的脸蛋扭曲起来,背上背着醉酒的律。
我放她进来,努力回想了半天才想起在新生报道时见过她,叫斩月零。
等我把律送回房间再下楼时,她已经离开多时。
律的脸被酒精烧得微红。我坐在床边,看着她。卸下了微笑面具的孩子,宁静得像个精美的陶瓷娃娃。一如五百多年前我遇到她的时候。
作为旅人所生的孩子,我以那样卑微的身份进入马里安伯爵的城堡。在那个日渐没落的家族里,我见到了她。
我的律。
从此,我宁愿站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她在阳光下飞翔。我宁愿在她跌落的时候,伸出双手抱紧她。
尽管我只有律,而律并不是只有我。
我只要有律就够了。
上学。我亲自把她送到教学楼门口,看她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直到我的眼失去了她的脸。我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
“又见面了,学长!”是斩月零,“晚上,去喝酒吧?”
“对不起,我要接律。”我为自己找拒绝的理由。
“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你的接送了吧?”她笑眯眯地揭穿。
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扯了一下。她说得没错,律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人类女孩,她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只是在为我的存在寻找理由,为能够待在律身边寻找理由。
明明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却还强迫自己相信。
我苦笑。
一踏入“贵族”的大门,仿佛回到了过去,重拾起了那些被遗忘的时光。
斩月零坐在角落里,把大提琴奏得热烈深沉。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品着自己的红酒。
不错的地方。
“学长,这首歌送给你。”耳边响起零的声音。
『夜幕,层层低垂。
暗夜,徘徊无边。
天国,永远是太高的墙,
只要有你,
我便无所畏惧,
用鲜血,为黎明破晓!
Oh,baby,
我爱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Oh,baby,
对我冷淡也没有关系。
我只在乎我爱你。
Oh,baby,
我爱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Oh,baby,
我只在乎我爱你!』
零,你真是个天使。我向她举杯,默念。谢谢,告诉了我该怎么做。临走时,零塞给我一张CD:“是那首歌,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古老得不懂放。”
我冷哼一声,从她指尖抽走那张CD。
“学长其实很温柔呢。”零不依不挠,“只是脸长得有点问题,整个一冰山脸。”
真是那她没有办法。
这一晚,月色明亮而美好。这个世界,沧海桑田,不变的唯有月光。它照在我身上,斜投下稀薄的清影。角落里的古老管风琴,沙哑地吟唱着失落的歌谣。
细细地磨着咖啡豆,空气中弥漫着醇香。
手磨的咖啡豆永远比速溶的好。
我想给率最好的。
“蓝棠。”律轻唤我的名字。
在我转身之时,她毫无预兆地抱住我,把头埋入我的怀里,搞的我手足无措,只好僵在那里。
最后,我叹气,轻抚她的软发:“你在哭吗?”意料之中,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倔强地回答:“我才没哭咧。”我无奈:“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的,你一直在勉强微笑,我只是害怕摘下你的微笑面具后,会伤害彼此。
律的演出我没有去看。听说演得非常成功。我只是站在礼堂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里面的掌声似乎从没停过。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律不想离开这儿。
我只知道律不喜欢元老院。
我只知道我们别无选择。
一路上律都没有说话,只是从机窗中俯视着灯火辉煌的大地和不时掠过的薄云,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谁都不会笨到去惹心情恶劣的律。
柏林的空气干燥且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隐藏在柏林郊区的元老院被吸血鬼猎人们尊称为“恶灵的巢穴”,那个庞大的地下工事游荡着上百名血族,其中只有十几名元老。
进入元老院,便与阳光隔绝。无数的水晶吊顶一路延展。清一色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装饰着哥特式的四壁。每一个路过的血族都要向律恭敬地问好。
律……已经渐渐成长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元老,她在不断地前进,不在乎别人是否能跟上。这样的她,注定孤独,我能做的,只有努力跟上她,握紧她的手,尽量不让她感到孤单。
看着走在前边的律,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遥远,远得好像将要失去她。
她停下:“在这里等我。”看出我的担心,她给我一个明朗的微笑:“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我苦笑。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让我不担心?每次都会弄得伤痕累累而归。但我还是没拒绝她,从来没有。
我常常想,如果我拒绝她,会怎样?
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我把怀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元老院的灯光,永远无法给人温暖的感觉。
“那不是蓝棠吗?”真是不幸,在这讨厌的地方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火王火烈,血族五王之一,神祖德古拉的血脉。血族的实权都在他手里。
“火烈大人。”我低头行礼,不敢去看那祖母绿般的眸子和眸子里的野心。
“我难得过来看看就遇到稀客了呢,话说回来最近元老院变得繁忙起来。元老本来就少,现在更加人手不足。”火烈用谈论天气的随意口气说,“对了,晚上元老院有组织舞会,记得叫律参加呀,那孩子很少参加这种舞会,必要的社交还是得参加的。”
“是。”我目送火烈离开,手心都是汗。他是个可怕的存在。
悬浮在空中的无数根白烛瞬间被同时点燃,庞大的乐队奏响恢宏的圆舞曲。贵族们穿着奢华的晚礼服在舞池中轻舞。
柔美的裙角相互翻飞擦碰。水晶的高脚杯子叠成高高的塔,上好的香槟从塔顶一直流淌到塔底。
这是纸醉金迷的世界,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立足。
那边,律和火烈,这两个参加这种类型社交次数屈指可数的家伙正看似愉快得交谈着。
他们都是那种笑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
然后律过来:“蓝棠,我们跳舞。”
没开玩笑把?我从没听说律会跳舞。
她不由分说地啦我入舞池。
狐步舞。
探戈。
虽然开始时她都会不可避免地踩到我的脚,但是她跳得确实不错。我带着她旋转,仿佛世间就剩彼此。
我只想和我的律就这样永无止境得跳下去,像穿着受了诅咒的红舞鞋。
小步舞。
踢踏舞。
我们吸引了众多的目光,节奏欢快明朗,一步一步,堆叠成舞者的梦想。踩着节奏,忘却了一切。
最后是无声之舞。只有德古拉能诠释它的完美。
我们舞步轻柔,无声地滑过舞池,飘渺得像天际的浮云。不知不觉间,整个大厅,只剩竖琴在低低哀泣。
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一切,只有身体记得舞步。
抱着律旋转,停下。尽管我们的舞称不上完美,人群还是爆发出掌声。
乐队又奏起了最初的舞曲。
轻轻晃动水晶杯,里边的香槟转出个漂亮的弧。律叹气。
明天,要开始危险的工作了吧?
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心安的笑容。
“放心吧,在你身后,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支持着你,你并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多好听的话,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易碎的谎言,害怕会有梦醒的一天。
很可笑,不是吗?被时间遗弃的我们,只有拼命相拥,才能感到温暖。
想起零常唱的一首歌
『请别让喧嚣落地,
我害怕沉寂,
听,寂寞在呐喊,
好似孩童哭泣。
抱紧我,
抱紧被遗弃的我,
温暖我的心
Oh,kid
请别让喧嚣落地。
抱紧被遗弃的我,
让我在你的怀里,
一睡不醒』
抬头,明亮的烛光晃痛了眼,落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