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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律篇 ...

  •   感谢神让我遇到了你们

      我多么想还来得及学会去爱

      请别对我太温柔

      我害怕对你们产生依恋

      请原谅我不能回应你们的感情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们中的一个

      请不要看我微笑面具下的其它表情

      那些都是伤痕累累的真实

      所以,我只要保持现状就好。

      ——摘自律·马里安日记《遗落的时光》

      午夜十二点,我们血族活动的最佳时间。离开了蓝棠离开了CROSS的我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不必再微笑,可以做回自己。

      一家叫“贵族”的酒吧,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渺小地存在着,那里是像我一样有着人类外表的生物所喜欢的地方。

      年龄不是问题,只要你举止优雅像个贵族。

      我也是偶然才发现它的,一进门,就立刻被吸引。

      站在“贵族”里,就好像捡起了已被遗忘的过去。

      完全是欧洲中世纪风格。木制的桌椅,彩绘的玻璃,橙黄的灯光把四壁照得复古,好似一张老照片。

      我挑了个角落。同样是角落,一位歌者拉着她的大提琴,流泻下低沉伤感的音符,同时轻声吟唱着自己的心情故事。

      “贵族”里只有贵得离谱的红酒。没有一瓶的年代超过20世纪初期。来这里的人们只是回味,不在乎钱的多少。

      一杯1860年的法国红酒,颜色深沉得像凝固的生命。

      或许,醉了,心就不会痛了。

      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我仿佛看到在过去的几百年的岁月中那些重要的、温柔的人们在阳光下的笑脸,他们最终都逃不过终结的命运,像风一样消逝。只有我,把他们变成记忆珍藏,做一个旁观者,留着泪,看着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他们一个个离去,永不再见。最后的最后,陪伴我的,就只有蓝棠和CROSS。

      歌者的声音越发嘹亮也越发遥远,远得变成了过去的记忆。

      我醉了,心还在轻微地作痛。

      清凉的触感伴着清新的薄荷味,我掀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我的蓝棠。

      自从我把血分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陪伴着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管家的角色。

      那年他20岁,我16岁。从此,我们的时间不再流逝,注定要做留下的一方承担离别的苦楚。

      “怎么喝得那么醉?”他拿走我额上的湿毛巾。

      我摆出一贯的笑脸:“因为想知道醉的滋味。”

      蓝棠没有再说话,只是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对我们来说已不再柔和的阳光照进房间。

      在过去的几百年岁月中我们已经找到不怕阳光的方法,因此,阳光不是我们的大敌,我们只是极度讨厌它而已。

      这栋房子完全属于巴洛克风格,我很喜欢的风格。虽然只有两个人住这样的大房子有点可惜。

      盘子里的辣牛肉一圈圈地散发着热气。蓝棠说,辣牛肉可以解酒。

      “今晚不可以这样任性了。”蓝棠在给我倒茶,姿势优雅,“明天就要开学。”

      他总是这样,细心地为我打点好一切,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在我身后默默地支持着我。

      我上高二,他上大二。

      鼎中是鼎大的附属学校,两者同在一个校园,同样有名。

      “嗨,还记得我吗?”有人叫住我。她一身的黑色服饰,背着一只大提琴箱。我笑:“当然,那天是你背我回家。”她就是“贵族”里的那个歌者。

      于是,我认识了斩月零。

      她是鼎大音乐系的学生,大一。

      下午放学,斩月零在操场上,依旧一身的黑。她的衣着其实十分考究,都是名牌。

      她背着她的大提琴,抽着一种纤长的进口女烟,拦住我。“有空吗?”她微笑,容颜宛若莲花的开落。

      “什么事?”我对她有种好感,对于彼此的身份我们心照不宣。

      我相信,如果是零,一定会去调查我,就像我会去调查她。

      “我们正在排一个音乐剧,向大学、中学召集演员。”

      “所以你来找我?”

      零摇头:“是老师指名,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我不认为我与老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疏远他们,他们也从不理我,就好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那么,会是谁呢?

      “好。”我答应她,只想去见那个老师。

      零背着沉重的提琴箱,带我走在校道上。沿路,阳光在我们身上撒下碎汞,变成一身的斑斓。

      大学的礼堂,门虚掩着,泄露出隐隐约约的琴声。是我极熟的乐曲。那一晚,月光清冷地投在乌黑的钢琴上,我的天使,并排地坐在我身边,反反复复地教我弹奏的,正是这首曲子。

      门被零推开,乐声清晰起来,我看到坐在百色三脚钢琴前的人,有着极美的酒红色长发。

      他停下,站起,转身。即使他站在远远的舞台上,看清他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是他,是我别离了许久的天使,我的CROSS。

      在加入血族的初期,遇到蓝棠之前,是他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陪着我哭,陪着我笑,陪着我痛苦,陪着我挣扎,陪着我迷茫,陪着我徘徊。

      最后,为了能让我迎向阳光,他不惜挥剑斩去双翼。自己却落得在人间永远流浪的下场。

      辗转了那么多年,我们终于再见,他的身上依然有掩不住的荣光。

      “嗨,小家伙。”他的笑容依旧明朗。

      “CROSS!你怎么在这?”我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你在这里。”

      “少贫嘴。”我骂他。

      CROSS轻挑一边的眉,笑得潇洒。他坐回钢琴前,暖暖的阳光从窗子倾斜45°投在他身上,宛若梦境。

      就这样,我加入音乐剧的排演。

      音乐剧每天要排练到晚上8点。蓝棠会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等我,银白的长发在黑暗中特别显眼,每次回望,我都可以轻易地找到他。

      只要有CROSS和蓝棠在,我就可以心安,不用害怕徘徊在时间流逝之外的孤独。

      排演结束,大家各自散去。蓝棠走到前排来,CROSS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他也轻点一下头作为回礼。“蓝棠学长。”斩月零笑眯眯地扶住我的肩,“可以把律借我一下吗?”蓝棠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时候还?”

      我又不是什么物品!

      零带我来“贵族”,店主黑羽先生正站在柜台后面整理酒,店里没有一个人。“今天不是停业吗,怎么还来?”他的语气根本不像问句。

      “正是停业才来啊,感觉像包下整个酒吧一样。你不会那么无情,连你的店员也要赶出去把?”斩月零走到她常待的那个角落,打开琴箱,拿出她的大提琴。

      “有这个打算。”他伸手调了调金丝眼镜的位置,看向我,“但有客人在这里,不能做无理的举动。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地窖里的红酒。”

      她在那头拉她的琴,我在这头喝我的酒。

      琴声伤感悠扬,是海边少女的祈祷。

      “你不会找我来就是听你拉琴吧?”我忍不住打破沉默。她想干什么?

      “如果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就会沉重不堪,我希望你别再不开心。”

      不开心?我嘲笑她:“你有见我不开心吗?我每天都有在笑哦。”

      “笑不一定代表开心,我看得出你并不开心,如果不开心还要勉强微笑,事件很痛苦的事。你非得那么伤害自己么?”斩月零活脱脱一个大哲学家。我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观察力。做她这一行的,观察力都得敏锐。

      很不巧,她的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微变。

      “抱歉,有点急事。”她麻利地收好琴,“本来想好好谈谈的。”

      “要我帮忙吗?”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学长要马上归还的,你自己回去吧。”然后,她过来拥抱了我一下,“我看得出,学长和老师都很喜欢你,不要伤害了那些在意你的,爱着你的人们。”

      留下我,她匆匆离去。可是,正是害怕他们担心,我才强颜欢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伤害自己,就是为了不伤害他们,无论哪一方,都是我最想牵手的人,都是牵住了就无法放手的人。

      最近听说有社会闲散人员在校门口附近闲逛。我们正在上自习,有同学叫我:“律,有人找。”我出门,看到CROSS靠在走道上。

      他招手,让我过去。

      “这两天的排演取消。”他说,顿了一下,补充,“女主角有事,这两天不能来,况且,最近不太平,领导也不准我们排那么晚。”

      “对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冰冷坚硬光滑的触感,“刚找到的,你应该会喜欢。”

      掌心里是一块手掌大的琥珀,里面封存的不是虫而是一朵怒放的玫瑰,是红得跃动的生命。

      举起它,对准阳光,柔和的光便散开来,刺痛了眼。

      “或许……”CROSS挑起一边眉,嘴角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送你吃的会比较好?看你好像很想吞下它。”

      “不要!”我握紧琥珀。

      古老的管风琴奏着不知名的乐章,五彩的玻璃投下斑斓的色彩。蓝棠在一片华彩中细细研磨巴西空运来的新鲜咖啡豆。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是一幅古典油画。

      “蓝棠。”我轻唤他。他停下手中的活,完美地侧过脸。“给我今天的信。”不是的,我并不想说这句话,只是,实在没法将“很难过”这种话说出口,大家一定很讨厌那样的我,在我心中,只有笑着,才会让大家接受我,不是吗?

      什么时候开始,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利呢?

      收到的信中,有一封黑色的,漂亮的德文潇洒地签下我的名字,霸气十足。

      是元老院下的最后通牒,我要是再不出席就要将我当作叛徒处理。不得不回去了,即使我是那么热爱这里。

      毫无征兆地,我抱住蓝棠,他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在他怀里摇头,脸紧贴着他的白西装,高级布料迅速吸干我的眼泪。

      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再也藏不住了。

      “你在哭吗?”上方传来蓝棠的声音,我倔强地摇头。“想哭就哭出来吧。”他轻抚我的背。

      可不可以别对我那么温柔?我害怕失去时会痛到心碎。

      不知为何,CROSS加紧了排演的速度。他说:“我有预感,好像你又要离开,我希望能在你离开之前,让这个音乐剧上演。”

      上天似乎总是与我们做对,学校的论坛有人上传了一些照片,题目是“音乐剧演员校外斗殴”。

      照片是一组。身穿黑色长摆风衣的斩月零用她的大提琴砸向一个小混混,动作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角落里蜷缩着满脸泪痕的米妙,我们的女主角。

      这个消息像一把锋利的刀重重地伤了剧团。尽管CROSS一再安慰我们不会有事。

      此后,CROSS一直在做校方的工作。

      而我们,只能无助地等待。

      放学后,大家被召集起来。CROSS坐在三脚钢琴前,静静地看了我们好一会:“校方决定,两个星期后遣散剧团。”他异常平静地开口。

      演员们立刻炸开了锅。

      “安静。”CROSS威严十足,大家都默不作声,“我给你们争取了两个星期。”他伸出两根指头:“两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出演,记住,我们只有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吗?真不巧,我要在前一天离开呢。

      我走到幕后,看到CROSS抽着一种纤长的雪茄,独自一人,有些憔悴,但眼眸里的荣光和神采依旧。

      “CROSS……”

      他微笑,抚摸我紫黑的短发:“我总觉得律要走了,所以想要做一些以后可以珍藏、回忆的事。”

      听他说玩,心里被温暖充斥着,我伸手捧住他的脸,额头抵额头:“一定没问题的,有CROSS在啊。”

      和元老院的谈判漫长而艰辛,家里的电话都没闲过,有时候元老们真是固执得可怕。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限期延后一天,不过要派两个执法者来我身边。

      明摆着是监视!

      结果协议达成的当晚,就有两个黑衣的执法者敲开我家的门。

      来的真快。我冷笑。

      大概看出我脸色不好,他们恭敬且生硬地说:“马里安元老,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不好违抗。”

      用元老院来压我?我恨得牙根发痒,回头对蓝棠咬牙切齿地命令:“给他们备房,记住,采光要好。”

      如果可以,真想整死他们。

      在学校的礼堂,我们出演了我们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音乐剧。和着我的钢琴与斩月零的大提琴,米妙的歌声变成了飘渺的天籁。

      这一晚,无数的闪光灯晃花了眼,雷鸣的掌声好似梦境。我知道我们把完美的演出呈给了观众。

      很多演员都落下眼泪,为了我们的努力,为了我们的成功,为了我们的别离。

      曲终人散,我把手放进衣袋里,用力那冰冷的光滑的坚硬的琥珀,CROSS送给我的琥珀。

      踏进我那空寂的家,踢掉鞋子,对那两个沐浴在清冷月光中的执法者说:“我们走吧。”

      被时间遗忘的我们,孤独形影不离,只有用力抱紧彼此,才能找回那一点点的安全与温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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