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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崖边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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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早已停了,仿佛是要悄悄的听她们诉说别离
清晨醒来,元镜直觉得头重脚轻
小果扶着元镜靠在床上,先吃了些清粥小菜,小果才端来醒酒汤
“姑娘身子还有那不舒服的?”
元镜摆手,开口问道
“文芷呢?”
“文芷姑娘说今日一早便启程,此时怕是要出城门了”小果答道
元镜没说话只是看着被子上绣的细碎精致的花纹
小果去到一旁把文芷留下的信和书递给了元镜
“文芷姑娘昨天托我交给姑娘的”
元镜接过
信上写了些字又涂改了不少
“珍重”
接着便是一坨墨渍涂黑了
“文邹邹的话半年依然学不会就会上头两个字,你向往江湖豪气,我就送你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元镜笑着摇头,又打开本子
只见几个火柴棍子搭起的小人,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在书的最后一页,才写道
“本来还想教的,时间来不及,你凑合的看着练,想来你也不会偷懒,练完找你哥找个老师可别我走了就不练了”
最后还勾出一个小人插着腰两个小豆眼睛盯着看书的人,元镜将这表情放在文芷身上,便轻声笑了出来,合上书,靠在床沿上听着阁子外,雪轻轻落下的声音
两年文芷并没再出现过,元镜父亲外放任满,回调进京
王旦端做在马车里,微微扶着额头,赵夫人伸手轻轻按揉替王旦缓解着头疼
“还在想着镜儿的婚事呢?”
王旦点点头,赵夫人也随着疲惫的叹了口气
近年来,北境戎金不断在边境摩擦骚扰,更有传闻北境一个小镇被屠,全镇百余口人全部斩首,头颅被堆砌在门口
“如今戎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相主战,王若卿劝和,中间还有个孔令摇摆不定,圣上一时也不曾决断”
“如今孔家上门说到镜儿的婚事……”
夫妻两人全都沉默不语
“有孔令,自然是一大好处,只是镜儿,我并不想我的儿女还要卷入这朝廷的风波中”
赵夫人虽然眼中心疼,也只能强忍的劝慰道
“只是你我这样的人家,子明和镜儿便注定要卷入的,索性现在镜儿年龄尚小,那北境虽有风波却也还小,先缓上几年吧”
王旦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
车马声逐渐远去,路旁的翠竹随风发出沙沙声
元镜倚在车窗闭着眼睛
小果看着元镜闭眼不语,也便静了声
三年后
大红的喜服,盖头上金线蜿蜒勾勒出祥云等吉祥图案,盖头下,美人杏眼紧闭,两颊的脂粉似从天边的红霞取下几分颜色,嘴上的胭脂将略有肉感的双唇显的妩媚
头上的凤冠金黄璀璨,珠宝排布有序,边沿处粒粒圆滚可爱的珍珠用金丝固定着
一旁的小果也是一身的喜气
上前将元镜从梳妆台前搀起
元镜掀起盖头,小果有些惊慌的看着元镜
元镜兀自看着镜中的自己
心中没有任何要出嫁的喜气,只有一片茫然
自己终究还是和五年前说的那样,针织女红,从一个院子去到另一个院子,头顶的苍穹永远都将是四方,瞥到床头上挂着文芷送来的各种草编的玩意,现在也已经从青翠变的干枯
元镜将头上的盖头重新盖上,小果忙上前搀着元镜
“出阁啦”
门外传来,媒婆充满喜气的喊声,接着便是人声混着各种炮竹声和唢呐铜锣的乐器声
王子明站在门前,早已经褪去了五年前的青涩,雄姿英发,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不怒自威
看着元镜出来,眉眼间才带上暖意
这段路按着习俗便是让家中兄弟背到轿中
王子明上前蹲下身子,将元镜稳稳背上
“哥,照顾好自己,还有爹娘”
王子明嘴角挂上了笑
“知道”
直到快到大门,王子明对着背上的妹妹轻声叮咛
“别委屈了自己”
一点微薄的凉意落在王子明的脖子上
王子明顿了顿身子才将元镜送入轿中
王旦和赵夫人和王子明的夫人田氏,也站到门口,赵夫人眼圈红着,却忍着没有落泪,田氏上前搀住赵夫人,四人和一众各色神情的宾客看着队伍声势浩大的一路向前走去,唢呐声中的喜庆比那天上的日头都不遑多让
车轮滚滚,每一次的出乘都载着人的悲欢离合,只是这悲喜也在路程中冲淡了
……
一阵飞快的马蹄声破开路中的沉寂
紧接着几道马蹄声也随之响起
前面奔着的马上却是一位女子,头上的发髻随着颠簸松上几缕,面容娇俏,杏眼中含着恼怒,唇上下紧着,气韵生动,若不是脸上的神情严肃,便是一幅绝佳的美人图
此处虽是官道,却靠近山脉,路途崎岖,有些地方几乎紧邻着悬崖陡壁
元镜骑在马上并不安稳,山脉突出被官道在中间铲平,路边一处岩石突出
只是岩石光秃没有遮挡
阵阵的马蹄声响起,元镜先是警惕,这些人怎会如此快,随即发现不对,马蹄声并不是从后方传来,而是从前方的弯道处传来,马蹄声也并不快,大有闲庭信步之感
元镜利索下马,在弯道处,翻身上了路边的树,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对商队,正运着货物
元镜从腰上解下一条绛紫色的带子,又将挂在腰上的两把不足半个手掌大的玉片解下,那玉片中间带孔反面竟然镶着铁片,将玉片分别挂在带子两边
元镜检查了一番,确定牢固后翻身,身上的长裙也破开,有一部分挂在树梢,元镜想回身,那商队的马蹄声已然要到,元镜无法只得直奔到那块突出岩石的下端
紧紧贴着崖壁,双脚踩在突出的小石头上,一只手攀着崖壁,另一只手攥着带子,带子有些长,中间一段则被元镜咬在嘴里
元镜平稳着呼吸,下面是极高的崖壁,机会只有一次
上面商队已经来到转弯处,那牵头的车夫,便看到停在路上无人牵引的马
“这荒郊野岭的,这马打那来的?”车夫碰了碰另一个同伴
“马鞍,缰绳样样不缺,不可能是野马”
车夫翻身而下
“还是赶紧通知当家的”一边说着一边向队伍后面赶去,那挂在树梢上的布条被风卷着,落到了商队其中一辆车顶,那货物堆的极高,不在马背上那布带挂上一时也发现不了
那批追着元镜的杀手也来到转角处
与那商队的打了个照面
那前头的一看架势心下想着多半是沿路的土匪
连忙下了马,供着身子,讨好的说着
“各位爷,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好汉,我们这小本生意,上头急用还请爷高抬贵手”手指往天上不知那处指了指,这话明摆着便是,这趟是个硬货,拿了钱去,不然就等着麻烦上门吧
那人又立刻有软和道
“知道爷一路不容易,这些货就权当孝敬”
说着后面的人便从后面拿出一箱子的货推着向前
只是那几个不是土匪而是杀手,这再好的马屁也拍错了地方
为首的远远的看到商队车上的露出的布条一角
“错杀不放过,若是让我看到她回来了……”出发前的,这句话没有说完,意思不言而喻
最终那为首的人顿了片刻比了手势
身后的小队便径直冲向商队
那商队说话的立刻翻身上马,脸上的谄媚软弱的样子早不知所踪,眼底布满阴沉
“有人坏事,砍了”
商队的人从车马中抽出放着的刀枪剑戟,各类兵器无所不有
顿时两队人马在不算宽阔的官道上厮打
元镜听着上面兵器相接,心下一松
竟然比自己预想的情况还要好些
不管这两队谁输谁赢,都不会好到那去,情况对自己是极其有利的
那官道上
商队中竟然人人会武,几下交锋,那追杀为首的便发现形势不对,要脱身离开
只是一把弯刀不知从何处直飞那为首男子面门
为首男子提起剑挡住
一个灰色身影直接当胸一脚,将那为首男子从马上踹下
同时接住空中的弯刀
为首男人一滚,堪堪在那岩石边上停下
那灰色身影站定,是一女子身上劲装短打,头发高高的绑在顶上,额前留了些碎发,身量偏高,身形匀称,手上的弯刀,刀刃处寒光森然,刀背确是漆黑几乎不像是金属的色泽
两颊并无太多的肉,眉眼也并不好看,整个脸显得十分的瘦削,但是眼中蕴着点点的杀意和蔑视,看着男子却并不在意,可给人的感觉却半点不弱于战场上的将军
为首男子,谨慎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最后,男子轻身提剑而上
那女子身形一动,弯刀却并未碰上长剑,女子足尖一顿,腰上一动接着旋着的力,弯刀的刀柄直接击在了男子的肩上
登时男子整条手臂都麻了
弯刀顺势便直取男子首级
男子提着剑柄才挡住弯刀
交手未过百数,男子便已经狼狈不堪,瞅准机会竟然扬沙欲走
女子手中几枚飞镖脱手而出
男子提剑格挡,只是现在气力衰竭,两片飞镖,刺中小腿
两腿发软向后面的悬崖倒去,再要回身已经来不及
只得提剑插入一道缝隙中勉强在崖壁上保持身形
元镜看着突然从上方落下的贼首
心中暗骂,今日真是出门踩了太岁处处犯冲
贼首发现山崖下有一人先是一惊,发现竟然是元镜,登时攀好身子将剑缝隙中提出,便要向元镜刺去
元镜紧贴着石壁歪头躲过一刺
踢脚而出,贼首只得提剑退守稳住
“哟,下面还有个人呢”女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方的两人抬头,只见那女子面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元镜不管她,手上提着玉片掷向贼首脖颈处
上面登时传来女子故作的惊讶“哎呦呦,这一出手就往死路上逼,够狠”
贼首一时不备,那玉片带着带子缠在脖子上,玉片后面有突出的小倒刺,已然抵在贼首的脖子上
贼首一手攀岩一手执剑,见已经无法解开,挥剑朝着中间的带子而去
元镜立刻拉紧带子,将带子卷在腰上同时迅速接近贼首,一腿踢在那挥剑的手上
上面响起一阵掌声
女子已经坐在崖边看的叫好叫彩的
此时一名黑衣贼子见女人放松便提剑而上,那女人并不回身,弯刀一出,仿佛带着身子而动,躲开攻势弯刀已经抵在了黑衣贼子的脖子上
“别人看的高兴,打扰别人可不好”
说完鲜红的血便从男子脖颈上喷涌而出,女子已经收好弯刀,重新回到山崖边打算继续看这山崖下的“峰巅对决”
刚坐下,元镜已经一脚踩在贼首胸口,手上攥着带子死死的绷紧,原先抵在脖子上的玉片倒刺已经直直插在贼首脖子里
贼首手上的剑早已不知在那一招中打落,现在他已经被带子勒着脖子,脸色涨成了青紫色,元镜拼着用力,带子上的玉片倒刺,延着缠着带子的痕迹在贼首的脖子上划着,所到之处皮开肉绽,脖颈处已然鲜血直流
贼首攀着岩壁的手逐渐松开,元镜立刻上前拨开玉片,腿上用力一蹬,那贼首便向山崖下坠去
“姐们,你这样杀人的我头一次见佩服了”
女子看着那倒刺在脖子上划拉,想想那感觉就不太美妙,这位崖上“仙女”是个狠角色
女子正想着,突然小腿上有东西攀附,那玉片带子已经缠上在了小腿上,女子腿上靴子厚,虽然被玉片倒刺钩住了,却并没有到肉里
女子连忙朝崖边喊
“姐们,你要上来好说,别冷不丁的飞这玉片,我给你找绳子……哎”
女子话未说完,那小腿上的带子便绷直
元镜一双手抓住了崖边
不多时,元镜便重新回到了官道上,元镜借力,踩上一边的石块。
绑在女子脚上的带子,也只在开始的时候绷直过,后面便一直温顺的雌伏着,松松的垂在地上
从上往下看,两人并没有看清楚容貌,女子看见元镜一愣,不过立刻便恢复了那副有些轻佻的神态
元镜察觉到女子眼中的一闪而过的异样,本有的警惕又提上了几分
元镜不想与这古怪的商队有太多关联,便起身要取牵马
刚牵到缰绳上,另一只手也牵住了缰绳
“我说谁的马在中间呢,原来是你的”
女子看着元镜上下的打量,一副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些贼人是杀你的呀”
元镜看着此人故作的模样,脸上已经冷了下来
突然手中的缰绳被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