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夜梦生

7、若即若离

　　“徐敬萧先生在吗？”画室门口有声音在喊，徐敬萧把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穿着蓝色外卖服的青年把一袋食物递给了他。徐敬萧礼貌的跟他道了谢，在回来的时候，柏言已经抽了张湿纸巾在擦手了。
　　“小言，苏打水和气泡水你要哪个？”柏言看了徐敬萧一眼，选择了气泡水。柏言没有拒绝，徐敬萧感觉很开心。他帮柏言把食物都摆好，两个人默默的吃着午餐，即使不说话，徐敬萧还是有身处云端的满足感，岁月静好。柏言一手拿起一块三明治，一手翻开了徐敬萧的速写本。他漫不经心的翻着，徐敬萧的心却蹦到了嗓子眼，紧张的不行。
　　果然，柏言翻了几页就停了下来，低垂的眼角微微挑起，看得徐敬萧心脏砰砰跳。他把速写本摊开，放到徐敬萧面前，那一页画的是以柏言为模板的嘴，有微笑的样子，紧抿嘴唇的样子，接吻的样子，有一双手抚摸他的脸颊，拇指蹭过嘴唇的样子…每一张都是徐敬萧压抑的欲望与幻想。
　　柏言小口咬着三明治，看着徐敬萧也不说话，仿佛在审视着他的灵魂。徐敬萧没来由觉得一阵委屈，柏言好像不太满意，可是这就是他内心的想法，他不只想这样，他想的远不止这样！
　　柏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就像画里一样，拇指轻轻蹭过了他的唇角，他的心脏马上就炸裂了。“小言…呃！”徐敬萧激动的难以自持，正想握住那只修长的手，那手就手指并拢掐起了他脸上的软肉，疼得他一哆嗦。
　　“让你随意YY。”柏言惩罚似的扯了扯徐敬萧的脸颊，心理防线溃败的他一把握住了那只作乱的手，讨好般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柏言看了那些画没有生气，如果他能容忍自己内心的幻想，就算他现在亲手掐死我，我也甘愿。
　　柏言收起了表情，把手从徐敬萧的手心里抽了出来。“你别误会，我是看你快哭了，安慰你一下。”徐敬萧腾的站了起来，眼神牢牢锁住柏言，泫然欲泣。“那你抱我一下。”徐敬萧说。
　　“不抱。得寸进尺。”
　　“你不抱我就哭给你看。”
　　“你哭吧。”
　　柏言低头吃饭不再说话，直到一滴泪珠低落到柏言的脚边，他才抬起头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徐敬萧。徐敬萧泪眼婆娑的跟柏言对视着，柏言的眉头微皱，脸色有些不太好，徐敬萧哭的更厉害了。若换作以前，自己这么哭，柏言该把他抱进怀里温柔的哄着了，是他搞砸了一切他活该，是他的沉默换来了柏言的冷漠。一时间所有的愧疚、后悔、寂寞、不甘全部涌上了心头，徐敬萧泪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
　　“诶？你们这是怎么了？”吃完饭回来的同学们一进门就看见他们的系草面色凝重的看着徐敬萧在痛哭，那场面堪比修罗场。吵架了？分手了？我磕的CP解绑了？一众吃瓜群众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五官崩裂中。柏言看着大家忐忑的围观着他们，叹了一口气，拉起徐敬萧的手腕就把人拖了出去。
　　“你到底想干嘛？”柏言无奈的看着他。
　　“对不起…小言，你别生气…”徐敬萧委屈巴巴的反握着柏言的手，满脸泪痕，可怜兮兮。柏言又叹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在他肩膀上搂了一下。“行了，抱过了。”果然就只抱了一下，但足够让徐敬萧心潮澎湃，满血复活。他猛地扑到柏言的怀里，搂着他的腰紧紧的把人抱住了。
　　“我最多给你三秒钟。”柏言淡淡的说。
　　迫于柏言无形的压力，徐敬萧终究是没再敢得寸进尺。他恋恋不舍又喜出望外的跟着柏言回到了画室。画室里的同学们都一本正经的画着画，表情管理控制的很好，就像刚刚没有人在偷看，也没有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一样。在校园论坛上有连载的画手大大们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奋笔疾书，生怕动作慢了跑不过回忆消失的速度。
　　下午徐敬萧的确是有兼职，那就是无偿给美术系的同学做模特。他的时间不多，一个星期可以来一次，全部分给了柏言所在的班级。把美术系其他班级的学生羡慕的不行。课程开始后，也不需要他干什么，搬个板凳坐在那里就行，只不过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老师，既然是画帅哥，能不能摆个帅点的姿势啊！”秦芹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同学们纷纷点头赞成。
　　“画的一般要求还多。怎么才算是帅的姿势啊？”导师李挺问道。
　　秦芹小跑的跑到了展示位，板凳调整了一下方向，然后拉着徐敬萧开始摆弄起来。她让徐敬萧把左腿踩在凳子上，右腿伸展。左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颌骨，右手自然的垂在身前，再调整了一下眼神的方向，终于满意了。不但她满意了，班上的同学们都满意了，甚至有些人隐隐有些激动。
　　“用这个姿势坐三个小时，人都麻了。”李挺有些不赞同。
　　“老师，我可以的。”徐敬萧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因为就着这个姿势和方向，他正好能看到正前方的柏言。能够名正言顺的看着他三个小时，徐敬萧心里美的不行，就算今天骨头要散架，他也要坚持下去！
　　“那成吧，画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开始吧。”
　　大家不约而同的开始动笔，徐敬萧就这么撑着下巴看柏言，一点也不觉得时间难过，反而脸上还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温柔的又充满爱意的笑容。那一双眼睛眼波流转，看得写生的同学们手都在抖。哎呀妈呀，这眼神是要把人给看化了，这要怎么画？劳资画不出来！
　　同学们一边因为表现不出这种深邃明亮的眼神而焦躁得抓耳捞腮，一边又因为见证了这绝美的爱情而心潮澎湃。班上唯一淡定的就是徐敬萧正注视着的柏言，他就像是一台画画机器，就算被徐敬萧这么深情注视着，他也不为所动，整整两轮休息过去了，他还是一脸专注的画着。
　　徐敬萧的心里有些难受，看着柏言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就连嘴边的微笑都带着些许苦涩。把画画的同学们虐的心肝颤，有同学就不干了。
　　“徐敬萧，专业点啊，你表情变了画不出那个感觉了。”秦芹笑着打趣道，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诶！秦芹，你要求怎么这么多，微表情你画的出来吗？”李挺斥道。
　　“我怎么画不出来！前两个小时明明都是幸福的微笑着，到现在要收尾了他来换成失落的苦笑让我怎么改？老师你来看看我的画，现在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秦芹把自己的画举起来给老师看，李挺观察了一下很认真的说“我觉得问题最大的不是微表情，秦芹，你的型没定准，脑颅占头部三分之一，下颌部区的三角形体块组成占三分之二…”李挺说着走过去给秦芹改画。
　　柏言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又观察了徐敬萧一会儿，果然微表情一变，整个画面的氛围感差别还是挺大的。他背靠在椅子上，右手不自觉的转着笔，思考着要怎么改。看着自己亲手画的画，画面上的人眼神温柔的快要把人溺毙在里面，他有些不想把这么美好的画面给改没了。柏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把身前的画架移到了一边，画面对着徐敬萧，也学着他的样子撑起了下巴，微笑着看着他。
　　徐敬萧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烟花噼里啪啦的炸开了，弯着眼角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诶！不错！徐敬萧这个表情好，生动极了。保持住啊！”李挺的创作欲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来同学们就这样改，柏言你就这么坐着不要动，来！大家现在加训一个30分钟的速写。”美术系的学生都做过速写模特，李挺吩咐完，柏言就着姿势没再动了，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一个人笑得清冷含蓄，一个人笑得满脸甜蜜。
　　画室里的同学们不自觉的到抽了一口凉气，天啦！我们的冰山美人笑了！我们的系草做速写模特啦！两个人深情对视的画面太杀我了…呜呜呜…妈妈！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同学们纷纷眨动双眼，想把眼眶里激动的泪水挤出去，他们小心的捂着心脏，生怕它们跳出来，虔诚的细细描绘着这美好的画面，今日过后，校园论坛纯爱风的画手大大们又多了一个神级素材。
　　三个小时的写生课上完就该放学了，晚自习时间柏言一般会回他校外的住所，只有少数时间会留下来把未完成的作品画完。今天柏言做了半个小时的速写模特，素描的完成度不够高，就留了下来。徐敬萧自然不肯放过两人独处的机会，自愿的为柏言一个人做模特。徐敬萧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他想要为柏言做些什么，所以强撑着没动。
　　“小言，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做？”徐敬萧撑着头还是忍不住的好奇为什么柏言要模仿自己的动作，还笑得那么温柔…
　　长大后的柏言已经很少笑了，他每一次因为我笑起来的样子都足够让自己心乱如麻，在初冬寒凉的季节，他本来应该更冷一些，我已经做好了把一块寒冰抱在怀里捂热的觉悟的，可是那平日里冷淡的人却自己暖了一瞬，轻易地就把还没凝结完全的冰块化成了一汪水，把我身上浸染的阴郁洗了个干净，空气都变清透了。眼前的他变成了一束光，让我忍不住心动，眷恋不已。
　　“为了逗你开心啊。”柏言面无表情的说着，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在徐敬萧的灵海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打的他措手不及，愣在当场忘记了反应，只傻傻的立在那里瞪大眼睛，好像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别乱动。还有一会儿就好了。”柏言吩咐道，徐敬萧强忍着没有冲过去抱住他，又把下巴撑回了手心里。小言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在逗我开心！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徐敬萧暗自窃喜，一脸陶醉，柏言看了他一眼又开口道：“我是觉得你刚开始的那个状态比较好。”言下之意就只是为了自己的作品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徐敬萧的喜悦瞬间碎裂了一地，被驱散了的阴云隐隐又有了聚拢的趋势，这时柏言终于画完了。他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作品拍了一张照，把画小心的拿了下来递给了徐敬萧。
　　“送给你。”
　　依旧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在普通不过的举动，他只是画了一张随堂作业而已，恰好画中人是他的朋友，所以把他还算满意的画像送给自己。就这么短短的一个下午，徐敬萧就像是做了无数趟过山车一样，心绪起伏跌宕，让他觉得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他真想抓着柏言质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心？为什么要给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自己可是喜欢他啊！就算他只把自己当朋友，可依旧改变不了自己就是喜欢他这个事实，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徐敬萧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篇尾：来自柏言的日记（节选）
　　春风化雨，细水长流的温情真的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心房，最近对敬萧的态度让我自己都捉摸不定了，他肯定也觉得很辛苦吧。他真的很好，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他很可爱，他怎么这么可爱！初中学生时代心动过的人真的会有一辈子的滤镜，他一直都是那个在阳光下笑起来很帅气的男孩儿，我又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他对我的执着与热情我并不反感，偶尔还会觉得很温暖。他为我作的画我还挺喜欢的，所以我也送了他一副，不过好像弄巧成拙…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挡着，也许那就是名为心结的东西。
　　敬萧，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拼不回去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