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夜梦生

6、第二卷：他要追回他

　　徐敬萧下宿舍楼的时候特意从3-7的门口过了一趟，宿舍门开着，隔老远都能听到里面男生的欢闹声。他装作不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四个年轻人正在跟对方秀自己的腹肌。萧序大方的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全方位的给大家展示自己精炼紧实的肌肉。
　　“暑假的时候特意找私教练过，怎么样？好看吧。又结实又流畅，既不显得野蛮又有力量感。”萧序非常满意，室友们也非常满意，纷纷对他伸出了罪恶之手。“哈哈哈哈，别捏了！滚滚滚！”萧序把几人踹开，套上了白色的连帽卫衣，把自己的好身材遮了起来，他看见门口站着的徐敬萧笑着打招呼。
　　“徐敬萧，有课？下午一起打球啊！”
　　“下午不行，有兼职。改天我约你。”
　　“行吧。”
　　徐敬萧挥挥手走了，这段时间，他跟萧序已经很熟了。他们两人都是学校论坛的热门话题人物，又住在同一层，互相见面的机会很多，对彼此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两个多月前，他与柏言在联欢会上见过他之后，他就对萧序格外关注。在一次中文系与英语系的篮球比赛中，他终于有机会跟萧序套上了近乎，成为了朋友。
　　跟萧序成为朋友很容易，他是个很阳光开朗的人，阳光最容易融化寒冰，所以徐敬萧觉得萧序很危险。萧序告诉他，他高中在阳城一中就读。柏言高一转学，就是去的阳城一中。
　　萧序跟柏言肯定认识！
　　徐敬萧不会去问萧序认不认识柏言，柏言那晚过后，每天的流动路线变得更加单一了，他多半是在回避与萧序的碰面，柏言自己都不想跟萧序见面，所以自己没有必要替柏言在萧序面前刷存在感。
　　他巴不得萧序永远不知道柏言在这里，两人永远不要见面。紧迫的危机感压抑着他，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上午的课一结束，徐敬萧就朝着美术系画室去了。柏言没事的时候会在画室待一天。他自己做饭，早上准备好午餐用保温桶装起来，等到夜幕降临再离开，徐敬萧没课的时候都会去画室找他，画室的同学都认识他。
　　“柏言在呢。”从画室出来的同学见到他，还不等他问就告诉他了。
　　“呵呵，谢了！改天给你们带奶茶。”徐敬萧笑着说，他习惯于跟大家搞好关系，尤其是柏言画室里这些每天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他可以从她们口中探听到不少关于柏言的消息。
　　“上次说的素描模特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最近我们画老头都要画吐了，徐大帅哥能来给我们洗洗眼睛吗？”徐敬萧长得帅，人又温柔又会来事儿，还是美术系系草的好朋友，大家都挺喜欢他。每次他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清冷系草都会暂时从雪域高山上下到半山腰来，让画室的同学们松一口气，顺便一饱眼福。
　　美术系系草就是柏言。之所以美术系的系草不像其他系的系草一样火遍校园论坛，就是因为柏言平时及其低调，除了美术系的同学，一般人很难见到他人。而他在画室的时候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只专注于他的作品，平时都不怎么讲话。柏言长得又美画的又好，同学们都像膜拜神明一样敬仰他，在他画画的时候都没人敢大声喘气，生怕打扰到他。
　　“可以。我已经跟导师说过了，志愿做你们的模特。…穿衣服的那种。”
　　“咦～尺度能不能大一点？我们可以众筹！”
　　“呵呵呵，不能。”
　　徐敬萧笑着送走一群色中饿鬼后进了画室。柏言正背对着他在教室的角落画素描。他的周围很干净，导师经常用他的画做示范，同学们自发的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体贴中透着一点点疏离感。
　　柏言今天也穿了黑色的冲锋衣，上绘画课的时候他都喜欢穿黑色。徐敬萧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柏言身边，默不作声的看他画画，柏言似乎已经习惯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的小拇指沾上了一点黑色的炭粉，徐敬萧真想拉过他的手给他擦擦，他知道柏言有轻微洁癖。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炭笔，笔尖在素描纸上划过，排出细密干净的线条，柏言专注的画着石膏像，徐敬萧也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开始画柏言。
　　美术系的学生都想画柏言。他们私下里用柏言的模样在校园论坛连载了许多类型的漫画。柏言在漫画里扮演的角色有清冷师尊，长发美人少爷，高冷学弟，禁欲系王子殿下…大家都想向全院学生安利他们的系草，奈何柏言从开学第一天就用凌冽的目光婉拒了大家想让他火上热搜的举动，内心躁动的美术生们只好用画画的方式抒发一下，可惜就这样还不能标明出处。
　　徐敬萧画的也是漫画。他没学过画画，漫画形式比较好上手。柏言心情好的时候会指导一下他，这让他画画的兴致更浓了。陪柏言画画的两个多月里，他的绘画技巧突飞猛进。
　　今天他的主题是柏言的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他已经肖想那双手很久了。他还肖想柏言的眼睛，他的脸，他的唇，他的脖颈，他的后背…
　　他把柏言的每一个部分细细的描绘在了本子上，从头发丝到手指尖，再到修长的双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柏言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吸引他？
　　徐敬萧开始回想。初见柏言的时候是初一，那个时候稚气未脱的柏言温柔又可爱。他在早餐店吃完早餐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没有带，被路过的柏言看见了，那个时候两人刚同班并不熟，柏言却非常大气的帮他付了钱，两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在其他男生都还改不掉上蹿下跳的毛病时，柏言就已经干净出尘一枝独秀了。他的衣服每天都是崭新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贵气。普通人家出身的徐敬萧有时还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了？
　　柏言对他好得没得说，有什么好东西都跟他分享，关心他事事让着他。那就叫宠吧…柏言那么受欢迎，有那么多朋友，可是他只宠徐敬萧一个人。宠到大家都嫉妒，宠到大家都觉得不正常。当大家质问柏言是不是喜欢徐敬萧，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他都非常勇敢的承认了，可是徐敬萧却退缩了。
　　徐敬萧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有没有喜欢柏言，同学们都对他指指点点，他觉得惶恐不安，柏言应该感觉到了，因为突然有一天，柏言不再靠近徐敬萧。那一天他的身上不再干净，淡蓝色的校服上有着绿色的草汁和泥土，还有清晰可见的脚印。柏言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可怜，可他看向徐敬萧的眼神却很温柔。
　　徐敬萧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柏言满身脏污却温柔望着他的时候，没有上前去牵着他的手。那一年是初三，柏言开始承受来自不同学生的霸凌。他不但早恋，喜欢的对象还是同性，连老师都怒其不争，冷眼旁观。徐敬萧曾悄悄清理过其他班同学放到柏言课桌里的死老鼠，被同学发现后，同学劝他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会被牵连，霸凌对象也会加上他。
　　徐敬萧觉得很害怕，他们欺负柏言的手段层出不穷，要是用在他身上，他一定会崩溃，他的家人也会崩溃，他没有那个本钱去跟他们硬刚，所以当班上同学孤立柏言的时候，自己也选择了沉默。两人就这样渐渐疏远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柏言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可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温柔，没有半点怨恨，现在回想起来，徐敬萧的心都碎了。
　　上了高中两人不在一个班上了，他没再得到关于柏言的消息，他的心里还有些庆幸，想着也许换了学校之后大家就不在关注这件事了，直到他在校外撞见满身伤痕的柏言，他才知道，霸凌没有结束。
　　高一下期，柏言就转学了。徐敬萧的心顿时空了一块，比直面柏言被欺负时更强烈的愧疚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彻底失去了柏言。整整两年，他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天不想着柏言，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旁敲侧击的打探过柏言的消息，只知道他转学去了阳城一中，两年时间他没有回来过一次，就在徐敬萧以为这辈子都要带着愧疚错过他时，柏言回来了。

　　高三下期，在大家都忙着备战高考的时候，柏言转到了徐敬萧的班上。两年时间，他看起来成长了不少，清冷的柏言站在讲台上那一刻，徐敬萧的缺失的灵魂仿佛被填满了，他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天使降临，他喜欢柏言！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柏言！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弥补。
　　高考在即，大家都很忙碌，柏言也要参加集训，很少在班上上课。徐敬萧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影响到柏言，他偷偷打探到了柏言的高考志愿，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跟他报考同一所大学，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在大学里挽回曾经失去的爱人，不管遇到什么阻碍，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篇尾：来自柏言的日记（节选）
　　大一开学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徐敬萧终于发现了我。中文系离美术系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他晃到画室这边来做什么？难道他就是来找我的？
　　他居然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了，高三转学回来之后，我们又分在了一个班，两年不见，他倒是成熟多了，我能感觉到他不时的就想来找我搭话，可是我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正处于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不应该被分心。我躲了他那么久，真没想到他还能追到大学来。
　　三年多了，他拉着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小言，对不起，我喜欢你！我是出现幻听了？还是产生幻觉了？这都过了多久了，两个人都生疏了几年了，前几个月他还是个直男怎么突然就喜欢我了？要不是他红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甚至以为他是来耍我的。
　　他的告白来的太突然了，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曾经的小可怜已经长大了，学会勇敢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决定转学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了。
　　我拒绝了他，他果然马上就哭了出来…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被拒绝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我被他拒绝的时候都没有哭。但他哭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挺招人疼的，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答应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做朋友，他看起来挺开心的。毕竟是喜欢过的男孩，做回朋友，就当是给当年的自己弥补一点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