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夜梦生

5、做你的知己好友

　　萧序看着柏言身边有一条与大家隔绝开来的隐藏界线，考虑着他高岭之花的人设还要不要立下去。柏言真的很安静，两天了，除了自己，萧序都没见过他主动跟班上同学讲话，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淡淡的，沉稳得不像是16岁的少年。他像是故意想要拉开与人之间的距离，跟他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礼貌背后强烈的疏离感。班上的同学们应该都感觉到了，过了新鲜劲儿，识趣的都没来烦他。
　　要是我像他怎么冷淡疏离，估计周身都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凌冽气场，那不得吓死他们。柏言是怎么做到跟大家都不亲近，又不显得有攻击性的？难道是因为那张脸？萧序心里想。
　　放了学，萧序骑车送柏言回家，他的手还是那么虚扶着自己的腰，萧序都懒得说他了，反正也不过三分钟的车程。到了楼下，萧序好奇的上楼瞧了一眼私人管家的工作成果，开门的一瞬间就惊呆了。家还是那个家，但里面的软装布局都变了，卧室的床单被子窗帘全换成了温暖的鹅黄色，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整个卧室看起来暖烘烘软乎乎的。衣柜里居然塞满了崭新的衣服，吊牌都没摘下来。卫生间厨房一应生活用品配备齐全。客厅被改成了书房，餐桌被移到了落地窗前，铺着浅色的棉布变成了工作台，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应绘画工具，桌子边上还有一个单独的拓印台，连着巨幕屏的台式电脑和一台黑色的打印机…
　　这得花多少钱…
　　“你这是开工作室吗？”萧序震惊了，他不知道一个美术生居然需要这么多东西。
　　“平时有接一些商稿。”柏言说。怪不得这么有钱，萧序感叹，他知道有些绘画大佬一幅画的稿费都得五位数。“你平时都画什么类型的？有照片吗？”萧序非常好奇，他非常想知道柏言算什么水平的大佬。
　　柏言点开平板相册递给他，萧序被相册里好几百张斑驳陆离的彩色照片惊到了，柏言的画跟他的人完全不一样，如果他的人用颜色来形容，那就是单纯清透的白。但他的画则是丰富绚烂的彩色，他的风格很多变，从清新温暖到暗黑压抑，从华丽的彩色人像到单色系风景描写，从细致的要用放大镜看得全景视觉到通篇只有一片蓝色的静逸海洋…他的内心是有着多么丰富的情感才能在他脑海里描绘出这么复杂多变的作品？
　　“大神啊！商业插画…儿童绘本…你居然还是漫画作家！这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日常吗？”萧序表示很震惊，他突然发现新收的小弟好像比自己厉害，他大哥的地位岌岌可危。“你的漫画上架了吗？叫什么名字？我挺喜欢这画风，想去搜来看看。”
　　“嗯…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种题材类型。”柏言婉拒了他的要求。
　　“我都还没看呢，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萧序想要在漫画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图片不连贯，上面也没有配文字，他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柏言看他仔细研究的表情，默默的把平板拿了回来关掉。
　　“漫画作家普遍比较忌讳读者把二次元的东西带入三次元，你可以看到这本漫画，但你不能知道它是我画的。”柏言解释道。
　　这么神秘…萧序见他实在不想说，也没有勉强。等以后关系再好点儿，再慢慢的探他的口风。
　　第二天起，柏言果然上午都去了美术室，下午回来上文化课，晚自习再去美术室。班上的同学渐渐习惯了班上多出来的这位漂亮安静又时常不见人影的新同学。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了下去。柏言的画工萧序是见识过的，但他的文化成绩比起他的画工就差了一大截。沈剑先这几天被美术老师反复叮嘱，一定要把柏言的文化成绩提起来，以他的水平，要是成绩合格完全有机会去冲B大美术系。沈剑先是个行动派，当即调整了班上的座位，柏言被各科代表的学霸包围了起来。
　　萧序能够感觉到柏言这两天有些焦躁，因为他转笔的动作变快了，每天他都要帮柏言捡十几次。
　　“别转了，我腰都快捡断了。”萧序抗议道。“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儿啊，生理期？”
　　柏言没说话，虽然最开始那几天他也不怎么说话，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清冷出尘。这几天的不说话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着变态。“你在某些方面还挺敏锐的。”柏言难得开口道。
　　“我双商都高着呢。说吧，在烦恼什么呢？…难道是…截稿日快到了？”后面那句话萧序特意压低了声音说的，他的体贴让柏言很受用，柏言紧绷的表情松了一度。
　　“不是，是我不喜欢被关注的感觉。”柏言说。萧序懂了，这几天为了抓他的学习，老师都对他格外关照，每一节课下课后，都要被老师单独叮嘱两句。看来他压力很大啊！负责辅导英语的萧序了然的点点头。柏言偏科比较严重，语文和历史是班上顶尖的，英语也不错，就是数学差点儿，但他基础不差，补起来应该不难。
　　“一中学习是抓得比较紧，这样吧，周末我在我家组个学习局，叫上陈睿他们一起，给你辅导一下。月考成绩进步了，他们就会放过你了。”陈睿负责辅导柏言的数学，在班上算跟他说的上话的。但他依旧不说话。萧序最近应对柏言已经有些心得了，他不说话就表示拒绝。
　　“我不喜欢聚集。”柏言说。
　　“嗯？这种程度的聚会你都接受不了，要不要这么孤僻！…抱歉。我不该这么说。”萧序自知失言，有些尴尬的沉默了，他知道柏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见不得他整天把自己孤立出去，融不进集体，虽然可能他也没想融进去。萧序坐在位置上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多管一回闲事。他起身出了教室，进了教师办公室，到上课了才回来。
　　语文课，萧序跟沈剑先一起进的教室，他进来之后直接站在了讲台上。沈剑先招呼大家静下来说道：“同学们，今天我要表彰一下班上的一位同学，他在同学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他就是柏言同学。萧序，你来说。”
　　萧序清了清嗓子说道：“上个星期一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在校外被社会上的人恐吓勒索，柏言路过正巧遇上了，当时他都不认识我，就替我报了警，还冲进来救我，他的伤就是替我受的。不过他为人比较低调，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你们知道他是个光之美少年就行了，平时别去骚扰人家。”萧序讲完，班上的同学都笑了起来，纷纷为柏言鼓掌，当事人嘴角勾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剑先还说他已经把事情的真相上报给了学校，学校决定给他颁发见义勇为奖。柏言这才开了口：“老师，我是真的想低调，颁奖就不用了。”同学们又笑了。萧序走下讲台坐回了座位上，冲柏言笑着眨了眨眼。柏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得萧序没来由的心慌。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萧序。”柏言难得喊他的名字，萧序心头一跳。“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的不想被关注指的是不想被所有人关注，你懂吗？”
　　所有人。所有人包括自己吗？还以为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不错呢？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说起来，柏言对他的反应虽然不冷漠，但也挺淡的。萧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是自己是真心把他当朋友，有些人心或许是捂不热的，也许想要做朋友的只有他。
　　艹，这回是真的多管闲事了。
　　这一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僵硬，萧序难得的收起了他张扬的性子，变得有些阴沉沉的，果然不出所料的，他浑身扩散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把陈睿吓得够呛。他趁着萧序上厕所的空隙，回过头问柏言：“你跟萧序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柏言反问道。
　　“他最近最上心的就是你，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给你邀功，这会儿就不高兴了，不是因为你因为什么？”
　　柏言又不说话了，陈睿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以为他成为我们班班帅就是因为长得好！他是个热心肠，同学们但凡遇到点儿事他都第一个冲出来帮忙，他说他罩着我们不是开玩笑的。他真把你当朋友，估计是看你性子冷不好融入班级，想让大家看到你的好，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要你感激他，只是觉得他这个朋友真心值得交，你就算跟大家生疏，这几天跟他还是挺好的吧，别因为这些小事疏远了。”柏言看了眼陈睿，又看了眼班上暗自关注这边的同学，最后点了点头。
　　萧序还在独自郁闷，不断进行着思考与反思。最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柏言绝对有事儿！不然，像他这样一个长的好看又有才的少年，怎么可能不受欢迎！人生来就是喜欢被追捧的，无缘无故的干嘛要把自己隔离在外。萧序想通这一点，心里好受了一些，自己不够了解柏言的过去，他说他不想受人关注多半是因为被关注过，引发了一系列的不良后果，让他心生厌恶。不然为什么他会在学年中途转学到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还把自己封闭起来。萧序决定要好好问清楚，放学在校门口堵他。
　　结果等到放学的时候，萧序走到停车场，就看见柏言已经坐在小电驴上等他了，萧序突然有些紧张。
　　“你不生我气了？”萧序问。柏言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知道你是好意。”那你为什么一天都不理我，我还以为我俩的友情完了！萧序心里在咆哮，但他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我思考过了，今天的事是我草率了，我一厢情愿的觉得为你好，实际上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在以前的学校被孤立过。”柏言打断了他的话。
　　“啊？什么？”萧序有些没听懂，被孤立？不是他孤立别人吗？
　　“因为一些原因，我被以前学校的同学网暴、霸凌、孤立过。我是烦透了才转学的。他们欺负我的缘由并不是我的错，但这个缘由确实让大家不舒服了，而我也改不了。所以只想清清静静的把高中念完，并不想跟谁有什么牵扯。”
　　“你是担心，我们知道了你这个缘由，也会像他们那样对你？所以才故意疏远我们？”柏言的沉默让萧序有些气愤。“小看人了不是！我不管你的缘由是什么，我萧序一早便承诺了会罩着你就一定会奉行到底。哪怕你现在告诉我其实你是个阴阳人，我都一样拿你当兄弟。绝对不会背弃你。”
　　“呵呵呵呵。”听了萧序的发言，柏言笑了起来，这还是他开学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回，萧序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愤怒的捏起柏言的嘴角吼道：“你笑什么笑！严肃点，我是认真的！”
　　“我信你。”柏言咧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所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萧序松开手，揉了揉柏言泛红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我们算是知己好友了是吗？”
　　“嗯…可以试着往那边发展一下。”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被霸凌？”
　　“不告诉你。”
　　“嘿，我们不是知己吗？不是好兄弟吗？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不告诉你。”
　　“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