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夜梦生

2、第一卷：重新开始

　　高一的冬天，柏言因为喜欢同性的原因遭受校园霸凌，转学到了阳城一中。他是一个人来的，16岁的少年，在经历惨痛的遭遇之后，被家人以一种放逐的方式，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常年忙碌不见人影的父母对他说：“既然那样的遭遇都让你无法放弃，一心想要维护他，那就换个地方生活，把自己的想法都隐藏好，重新开始。”言语中颇有放任不管的意思。
　　于是，被放逐的柏言除了入学资料什么行李都没带，独自一人站在了阳城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现在，决定要重新开始的柏言要去学校附近看房子，他这种情况是不适合和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儿挤在一个宿舍里的。可是现在已经开学，又逢下半期，并不是租房的好时机。他找了很多房屋中介都挑不到合适的，一是因为他是未成年，人家不给租，二是因为环境实在太差，柏言有些心理阴影，不太喜欢阴暗嘈杂的环境，那感觉就像是生活在菜市场背街垃圾堆边的老鼠，有意无意的，人们都想去踩上一脚。
　　柏言给手上最后一家业主打了电话，这家人放在租房网上的图片勉强符合柏言的要求，业主说他们常年不在阳城，如果要租就得长租，他家的租房广告是自己发布的，看在他是过了审的学生的份上可以破例租给他，看好了就直接赶回来签约。柏言说时间方面没有问题，不出意外自己应该会租满两年。双方约定好晚上九点在学校外碰头，此刻无所事事的柏言就着微凉的晚风在街边溜达。
　　自此以后，这里就是重新开始的地方了，他正懒懒的想着，在路过学校附近的一个拐角的时候，一条幽深的小巷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好像是校园腌臜的标配一样，每一所学校附近总有这么一条小巷，那个小巷里承载着无数少年或愤怒、或耻辱、或难堪的回忆，在潮湿阴暗的空气中发霉发臭，经历岁月越久，就发酵的越恶心，让人不想触碰，却又挥之不去。
　　现在天已经黑了，马路上昏黄的灯光照不亮狭长的小巷，在经过巷口时，他下意识的就想往里面看。过往的经验使他对这种视觉死角心生警惕。可就是这么一眼，他真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几个外观形象看起来很不正派的青年在巷子里聚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烟味和食物腐烂的味道，正常人都不会想在这里多待，所以这几个人肯定不正常。
　　柏言没有管闲事的打算，正准备走开，余光就看见其中一个男人冲着墙的方向踹了一脚。“唔！～”一声熟悉的痛哼传来，柏言的脊梁一阵激灵，脚步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多么熟悉的套路，多么熟悉的现场，眼前正在发生的就是另一场霸凌。
　　柏言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感觉到他的目光，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朝他看了过来，侧着的身体没能阻挡住受虐者蜷缩的身躯，那个男生本来在低头忍痛，听见响动也看了过来，漆黑的巷子里，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像是周围的光都落到他眼睛里去了。微长的额发随意搭在额头上，白皙帅气的脸上满是狂傲不羁，一时把柏言看呆了。
　　他自认他不是一个花心多情的人，但就是这么一眼，他就喜欢上了他。
　　“小子，看什么呢？识相的赶集滚！”男人威吓道。柏言不动声色的回过头，往前走了两步离开了他们的视线，随后掏出手机报警。做完这一切，本该没他什么事了的，可他的双腿就像是被下了束缚术，怎么都挪不动，他本来是最厌恶恐惧这种场景的，他的理智驱使着他逃离，可是脑海里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注视着他的内心，谴责着他的灵魂。
　　他长的真好看，万一他们把他脸伤着了，那该多可惜。柏言心里想着，等到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巷口。
　　“我劝你们住手，我已经报警了。”柏言表现的相当镇定，其实他并不会打架，尤其是一挑多他也打不过，但经历的多了心理上也就没那么恐惧了，他从容不迫的气势或许能唬住两个涉世不深的小混混，不过可惜他今天失败了。
　　最外层的寸头男听到他说报警，气得跳了起来：“嘿！臭小子看起来挺弱鸡的，咋这么爱管闲事！”他气势汹汹的朝着柏言走了过来，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就在他一错身的空档，身后的少年猛的弹了起来，把男人狠狠的往墙上一撞，嗖的窜了出去。错身而过，他与柏言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好像是放慢了一万倍，柏言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闪亮的黑眸，弯弯的眉眼，微笑着翘起的嘴角。神采飞扬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好看了。
　　柏言这一生在美色上跌倒过两次，第一次是为了徐敬萧，得到的教训就是从初三到高一长达一年半的霸凌。第二次就是为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得到的教训是代替他承受不良的怒火。前一位好歹还跟他愉快的相处了两年，得到了一段堪称美好的青涩回忆。而这一次，唯一能让他心动的，就只剩下擦身而过时那个人狡黠的笑脸。
　　少年窜出去后，朝着身后吼了一声“跑”！柏言也跑，跑了不到二十米就被揪着衣领拽进了暗处，柏言看着被另外几个人追着跑的飞快的少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MD！臭小子笑什么呢？”男人恶狠狠的把柏言推到在地上，泄愤似的拳脚相加，黄毛男人揪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好好的大路你不走挑牛角尖钻。放跑了萧序那小子，老子今天跟你没完。”柏言原本冷淡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要打就打，我一会儿还有事儿。”柏言平静的说。几个人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玩意儿，凑过来仔细打量着他。“嘿！挺有种啊，长得也挺漂亮的。”黄毛说完啪啪两个耳光打在了柏言的脸上，白皙的脸颊顿时肿了，好在天黑也没人能看到。
　　“劳资看不得长得好看的男的。”黄毛揉了揉手掌，想着该怎么处置他，这时追萧序那一波人回来了，显然，人没追到。呵呵呵，柏言又笑了。黄毛彻底被惹毛了。
　　“小子，你待会得真有事了。都给劳资打……使点儿劲儿，劳资都没听到他叫唤呢！……刚他是不是说报警了，把他手机掏出来……艹！小子，密码是多少？”黄毛一脚掀翻脚下伤痕累累的少年，踩着他的胸口暗暗使劲，强迫他交代手机密码，柏言的背包也被翻了个遍，硕大的背包竟然翻不出一张现金，那他的钱应该都存在手机银行里。
　　“不用看，我真报警了。”柏言的气息有些喘，看起来伤得不轻。黄毛到底不敢把一个未成年人无缘无故打出个好歹来，但这人看着柔弱，实际脾气还挺倔，得想个法子整治他。黄毛收了脚，原地转了两圈，想出了一个好点子。“把他衣服给我扒了，小屁孩是个犟骨头，给他挫挫锐气。”说完，男人们七手八脚的上前，准备教小朋友做人，突然其中一个人啊的惨叫了一声！
　　“涛哥！这小子带刀！”追萧序的寸头捂着手臂退开了两步，手背上瞬间浸满了血迹。柏言撑着墙站了起来，右手反握着一把折叠小刀，冷漠的表情，操刀熟练的架势还真让几个成年人愣了一瞬。“小家伙有点儿东西。敢跟哥儿几个动刀子，倒是小瞧你了。”黄毛从怀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拿在手里翻了个花儿。
　　“看见没小子，这才叫刀。你那个，充其量算个玩具。”黄毛说。
　　“我也没想做到这一步，谁叫你们碰到我的底线了呢。”柏言说。
　　“底线？噢！刚那么揍你你都不还手，扒你衣服就是底线啊！巧了，涛哥我就喜欢……”
　　黄毛的话还没说完，柏言就迅速的朝他冲了过来，黄毛下意识捉住了柏言的手，想要去抢他手上的折叠刀。他没想到这小孩这么混，这么多大人，还带着军刀，他就靠着那一把小的可怜的折叠刀就敢硬刚，他是未成年他敢，自己可不敢。黄毛抓着他的手往外推，其他人一边拉一边想办法制住他。但刚刚还软绵绵任人揉捏的小白脸，发起狠来劲儿大的惊人，他一只手死死拽着黄毛的领子，另一只握刀的手向着黄毛的心口使着劲儿，其他人拉的拉，揍的揍，场面一度混乱。推攘间，黄毛觉得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小屁孩儿也不动了，他低头一看，那把折叠小刀正插在少年的肚子上，而他的手正握着刀柄。
　　“涛哥……”众人呆住了。黄毛受到惊吓的收回手，他想要解释，自己真的没想捅他。可这时，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涛哥，快跑吧，这小子真报警了！TMD！”黄毛不甘心的瞪了柏言一眼，被他脸上得逞的笑容惊了个激灵。这小子不正常，刚刚他绝对是故意的！黄毛还想说些什么，被同伴拉着跑走了，他不敢留下来对质，且不说他没有证据，就看小子这一身伤，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巷子里恢复了平静，柏言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静静的在等待着什么。他的眼睛盯着巷外蓝红色的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嘴里喃喃道：警察先到，你输了，我放弃。

　　篇尾：来自萧序的日记（节选）
　　程媛媛今天跟我表白了，我没答应，我知道她有个社会上的男朋友，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跟有夫之妇谈恋爱的事情我不做。
　　我没想到她男朋友这么快就对我动手了，我不是没接受他女朋友吗？真不知道他生什么气。他摇了几个人，趁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把我堵在了巷子里，好家伙，对付一个高中生需要这么多人？他踹我那一脚真TM疼，肚子青了一块。柳下惠不好做。
　　被打的时候，有个漂亮男生路过，看起来就像一朵高岭之花，又冷淡又美艳。形容男生用漂亮这个词不好，但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他会冷漠的离开，没想到他居然又折了回来。那一瞬间我是欣喜的，他站在巷外，沐浴在灯光下，那一刻，他变成了光。我们素不相识，他就这么把自己搅进了这趟浑水。我冲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近看的时候真是绝了，校花程媛媛都没他好看。不是他个子挺高，我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我被寸头追了很远，等我甩掉他再折返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们人影了，也不知道他后来跑掉了没有。他看上去就像体育不太好的样子，希望他不要因为我而受牵连，他说他报了警的，我问了附近商店的老板，他们说是听到过警车开过的声音，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要是哪天再遇见他，我一定好好报答他，希望他没事。
　　希望还能再见面，光之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