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木白白

2、第 2 章

　　大风，黄昏。
　　山上，破败的草屋中。
　　“娘。”一身白袍的男人跪在一位依旧年轻貌美风情万种的女人面前，他将怀中的令牌掏出递上前，“这是‘天楼’分楼‘竹楼’的通令。＂
　　女人唇边溢出一丝得意的笑，接过令牌看了看又放回男人的手中，赞赏的点点头，“界儿，你做得不错，才半年时间你就进入了“天楼”的分楼，哈哈，看来再过几年你就可以进入“天楼”了，到时候娘会好好的赏你，现在你要做的是拿到‘玉楼’的通令，记住，只有得到各个分楼的令牌你才算是真正进入‘天楼’，不要掉以轻心，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有什么任务娘会通知你的，切记，你回去吧，娘也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是。”痕界恭敬的低着头站起来退了出去。痕界出去后，女人笑得更得意了，美艳绝伦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狰狞，狐媚的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女人不知道的是，她的儿子退出去后，脸上尽是悲痛和遗憾。
　　从他有记忆起，她就扮演着多个角色，她首先是他的主人，其次是他的师傅，最后才是他的母亲。从小，她教他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学着叫“娘”，而是怎么学会服从，话不能太多，问什么答什么最好。她用最严酷的方法锻炼他，他喊疼她就骂他没用，他哭她就打他。她没有眼泪，她也不许她的儿子有。渐渐的，他不会哭，不会笑，以她的情绪为主。
　　也许没有昨天那一幕，他永远不会懂什么叫至情至爱，那一刻他感动了，他犹豫了，是融冽出手一剑割破了那个男人的喉咙完成了任务。他的心里有了震撼有了感动，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融冽。他想杀了融冽。不知道为什么。
　　娘，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从来不让我感动？
　　大风，黄昏。庭院。
　　“莲儿，我回来了！”融冽一手夹着布匹，一手提着几斤牛肉兴冲冲的跑进家门。院子里种满了紫色的花，这种花名叫曼陀罗，可以练毒也可以救人。一身紫衣的男人站立在花丛中，背对着入口，一头墨发轻轻飞扬。
　　“莲儿！”融冽放下东西后朝院子里跑去，他知道，他最爱的是他的那片紫罗兰。
　　听到呼声，男人转过了身，俊美的脸上带着暖如春风的笑意，他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从走道上飞奔而来，然后强烈的撞击到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紧紧抱住，这种感觉就像花粉的香，将自己围裹住后浓郁的钻入心肺。
　　“我终于自由了！”融冽握着紫莲的肩膀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莲儿你高不高兴？”
　　紫莲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融冽的黑发，声音柔淡如春风：“你不高兴，为什么？”
　　融冽猛摇头笑嘻嘻的说：“没有啊，莲儿你多心了。”
　　紫莲柔和的笑了笑，转过身去摸了摸紫罗兰的花瓣，“凡事别太牵强，很多事情远不如自己所想，融冽，你好自为之。”
　　融冽的大眼睛了蓄满了泪水，他连忙揉了揉眼睛，看着紫莲的背影嘻嘻的笑，手脚像孩子举足无措般搓着，“莲儿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不跟你说声就擅作主张离开‘天楼’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回去跟门主说的。”
　　紫莲转过身温柔的拉过他的手，满是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没有，融冽，你先出去吧，我过会儿就去给你做饭。”
　　“嗯！”融冽摇着他的手像个孩子般撒娇，“我要吃你最拿手的烧肉，记得拿一壶‘花泪酒’。”
　　紫莲笑着点点头，融冽放开他的手转过身，脸色瞬间苍白，他总算明白了，他爱的人不爱他。也许从前他不懂，但是现在，他非常清楚的明白，紫莲不爱他。
　　一杯酒，酒香醇郁，入了口，清爽饶舌。淡淡的酒味在口中环绕，融冽的心却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甜蜜和幸福。脑中所想，是那一身淡绿的女子从道上跑来，冲进那个男人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的剑。剑再快，也快不过浓烈的爱。他羡慕那个男子，嫉妒他们的爱，他动手的时候，手在抖，心也在抖，他犹豫，他彷徨，从此他的心就不再平静，那一刻，他多么的思念他的妻，他多想什么都不顾就跑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爱他。
　　时间最是无情，许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孤儿，入了“杀手门”，毫无意义的杀人再杀人，直到遇到他，他还记得，那天他接到任务去杀一个人，在那个人的庭院中，许多许多的紫色花朵眩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而紫莲，就站在花丛中，一身紫衣飘飘，遥望着淡蓝色的天空，目光沉静而忧郁。他拿着带血的剑站在一旁看着他，直到他回过身，看着他轻轻的笑，笑得空洞却美丽。他见过许多人，妖娆的，风情的，灵动的，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天地无比的美，眼前的人更是美得令天地都失色。
　　此后，紫莲跟了他，那个人只是囚禁他的人，融冽很高兴，从没有那么的高兴过。当时还小，他只是想保护他，带他走，后来，每天看着他，他才发现这种感觉是爱。他开始对他做些亲昵的举动，而他也没有拒绝，可叹未想，他是否也曾爱他。
　　“你很烦恼？”对面的人轻轻的开口，依旧笑如春风，面如芙蓉。
　　融冽抬起头看他，苦涩的笑了笑，没了杀手这个身份他反而觉得肩上的重量很沉，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我在想我们的未来，莲儿，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从没想过你的感受，对不起，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拿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紫莲看着他，眼神变得很柔软，他伸手握住他发抖的手，笑得依旧那么好看，“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融冽咬了咬唇，眼中闪动着泪花，他缩回手，语气变得很凄凉：“我一直喜欢你，很喜欢你，甚至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妻子，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救你，是自私的，带你走，更是自私，紫莲，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我总想着和你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天天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想法，我甚至不敢问你的想法，我很矛盾。＂融冽望向窗外微微苦笑，眼眸变得忧伤。
　　紫莲看着他的侧脸，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两只盛满酒水的杯子放在两人的面前。桌子很小，一方抬手变得触及到另一个人，这是融冽特意买回来的，为的就是看着他，望进他眼底。
　　谁也不知道紫莲的过去，紫莲不说，融冽也不问。外面吹来阵阵的秋风，带着些许凉意，就像一桶桶冷水一遍又一遍的将融冽浇透，冷得钻心，冷得刺骨，却无力得很，彷徨得很。
　　仿佛过了许久，紫莲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温柔，带着一丝看不见的忧伤：“你说的我都知道，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容忍你那么多呢？”如叹息般的话语如一阵春风灌进融冽的耳中，将他整个人从冰窖里拉了出来。“爱？你说你爱我？”像个孩子般的，融冽带着不安还有惊喜紧紧的盯着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显得有些凌乱与局促。
　　紫莲微微的弯了弯唇角，有些宠溺的摸了摸融冽柔软的黑发，眼中藏着清冽的深情，他看着他的眼中缓缓的说：“是啊，你是我的全部啊。”
　　一句话，如同皇帝的特赦，融冽激动地掀翻了桌子将紫莲紧紧的抱进怀里，语中带着激动还有狂热的感情，如同宣誓般，融冽像个孩子一样大声的说着：“我也爱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是啊。紫莲温柔的回抱了融冽，轻轻的垂下眼，收拢了那无尽的忧伤还有，幽暗。许多年前，紫莲也是一个会笑回闹的孩子啊，那时候有爹爹疼，有娘亲宠，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可是有一天他的家被一群陌生的人毁了，他们拿着泛着寒气还有冷光的刀杀光了他至亲的人，那些人都是看着他从小到大的长辈还有朋友啊！眼里除了血还是血，他吓得连哭都苦不出来，睁着一双迷惘空洞的眼睛看着那些人杀光他的全家，直到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那人跟他说：“跟我走，还是死？”当时紫莲已经十三岁了，绝美倾城的模样让许多人动容，这个男人也是其中之一吧。紫莲张着枯燥的唇，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到爹娘那去，张口便成了“跟你走。”，注定了的，一切回不了头。紫莲就跟着那人走了，被囚禁在一座院子里。这个院子里除了规定的时间来送些饭菜还有衣服之外是不会有人来的，而那个男人也没有来。闲日里，紫莲便种起了花草，他特别偏爱紫罗兰，因为这种花美得让他震惊，也许也只有这种花的香气和味道，才能麻木自己的神经不让自己去回忆那个嗜血的黄昏。二十岁那年，有个男人拿着带血的剑来了，突兀的闯进他的视线，当时他的心已经麻木了，看着世间万物也只剩下苍白无力的笑容。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这个男人并没有杀他，而是带着他走了，给他吃的用的住的，更重要的是，给了他心的自由。他已经不需要去参观这纷纷攘攘的世界了，留下了一颗空洞的心，留着最后的一丝期望。期望什么呢？紫莲从没有想过，但是这个男人总是让他如死水般的心泛起涟漪，虽然涟漪很小，但是一圈一圈的将他的心脏都包裹住了，不透一丝缝隙。
　　我爱你啊。在那年你拿着剑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就交给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