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等》蕉原

13、第 13 章

　　程秉用一口气睡到十一点半开启了自己大学生涯的的第一个周末生活。程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一看宿舍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陈星应该又去图书馆了，其他两个人都是本地的，周末会回家休息。程秉下床，把窗帘拉开。外面阴云密布，看起来应该马上就要下雨了。程秉很讨厌这种天气，除了阴天自带的压抑，还会让自己想起来很多不愉快的经历。
　　程秉打开手机，发现在九点到十一点半期间收到了来自老妈的三四个电话。程秉把窗帘重新拉上，回拨了过去。
　　“喂，程秉。”电话那头的王女士立刻接听了，背景传来了很大的嘈杂声。
　　“喂，妈。”程秉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昨天任明宇那碗梨茶的作用还是自己紧急补救的那两片药，今天的嗓子好像真的比昨天好很多了。
　　“你是不是又刚睡醒？”老妈用一种意料之中的语气问。
　　“嗯。”程秉如实回答。
　　电话那头的王女士叹了口气，“小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日之计在于晨……”
　　“我知道。”程秉回答，“都大学了，没必要那么……绷着。”
　　“你嗓子怎么了？又吃辣的了吧。”电话那头传来了上课铃声的声音，“上课了，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也管不到你，小程，你自觉点吧，别让我操心了。”老妈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
　　“好。”程秉打开电脑，“没什么，就是嗓子有点哑。”
　　“嗯，记得多跟同学们交流，我挂了。”王女士又加了一句。
　　程秉挂了电话，果然还是那几句，自己听了这么久都已经快会背了。
　　程秉看了眼电脑，除了刘姐的消息，还有几条班群的消息和篮球赛程的通知。程秉扫了一眼后者，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事。
　　——更新的作品我已经帮你已经发表了，这次反响还算不错，虽然上次的跑粉很多，但总的来说后来的这两章数据还算不错。
　　——你有空了可以看看评论区，里面还是很多可以参考的建议的。说得严重点，读者就是你的上帝，不是你想写什么就能写的。
　　程秉看着刘姐的致命三连。自从自己上次拖稿，刘姐就开始习惯用这种变得更稍显严苛的语气，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内容的质量下滑还是因为数据的持续走低。
　　程秉叹了口气，外面已经开始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程秉加了件外套，点开了个新的空白文档。
　　随便敲了两个字，程秉突然想了起来今天应该要干什么。
　　买个新键盘！
　　自己都已经成为日更写手了，不买个好用的键盘怎么行。虽然这东西在网上买也可以，但是程秉还是觉得这种电子产品还是要自己线下看看才算放心。自从上次网购了个用了两天就坏掉的无线耳机之后，程秉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贵点可以，不被坑就行。程秉总结。
　　不过在这之前，程秉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程秉看着外卖软件上琳琅满目的商家，居然有些想念昨天吃的番茄炒蛋和青菜豆腐。

　　打着伞走出校门的时候，程秉甚至犹豫了一下眼前这个只立了一个简陋的牌子的地方到底是不是公交站。但导航和一旁拿着行李箱的同学都说明，这确实是个公交站，如假包换的那种。
　　程秉从导航上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商场，居然也是要坐公交车的程度。
　　操。
　　这真的是大都市吗？程秉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自己甚至离那个所谓观光景点的海滩都比离最近的商场近。
　　程秉塞上耳机，用音乐声把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遮住。高考之前的那段睡不着的时间，程秉还曾经试过用雨声助眠，当时效果还不错。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高考结束之后程秉就很讨厌雨声，还有下雨天。
　　程秉看向远方从远处的雨雾里驶来的公交车，看了看手机确认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要坐的那辆。其实也没什么好确定的，这个站点只会来两路车，不是这个就是这辆车后面的另外一辆。
　　程秉把雨伞收了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海边那个方向开过来的公交车基本上就没什么乘客，都是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要么提着行李箱要回家，要么成双成对地去稍微繁华一点点的商圈享受周末时光。
　　虽然有点孤单，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经过任明宇住的那栋楼的时候，程秉还无意地往那个大雨里的巷子看了一眼，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程秉走进了这附近唯一的商场，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商场的名字到还是挺有意思的，居然和自己的一个高中同学一个名。
　　这里的装修虽然看起来时间久了点，但是至少里面的配置应该还是应有尽有。不过，程秉觉得这里还是可能还不如自己家里那边的商场大。程秉认真环视了一圈，决定还是直奔卖电子设备的柜台。
　　虽然是周末，但是商场里的人并不多，并且基本上都是学生，偶尔会有几个掂着菜篮子的老年人和带着小孩子的父母。程秉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个拉着妈妈衣角的小男孩，朝他笑了笑。
　　程秉很快就到了卖电子产品的地方，在一个还算有点知名度的商家面前停了下来。老板正窝在一个和任明宇家里的那个差不多的电竞椅上，一脸认真地打着一款热门手游，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程秉听不太懂的话。
　　程秉咳嗽了两声，成功吸引了正在酣战的老板的注意。老板坐直了起来，不过视线还是锁定在手里的屏幕上。“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先自己看看。”说完就又躺了回去。对此程秉表示理解，因为想起来昨天在任明宇家里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的。
　　程秉隔着玻璃板，看着展示柜里面已经有些落灰的展品。程秉找到了一款蓝白相间的茶轴键盘，应该还算是比较适合自己在宿舍写文用的了。
　　回过头看了眼老板，他还在皱着眉头一心操作。随着一声拍大腿的响声和一声长长的叹气，老板终于站了起来。
　　“需要什么？”老板走到程秉旁边，声音带着一种被迫营业的勉强感。
　　“这个多少钱？”程秉指了指他看中的键盘。
　　老板扶了扶眼镜，认真地凑近看了一眼。“一百五。”老板念了一下键盘外面贴的小标签。
　　还行，程秉点了点头，“那给我拿个这个。”
　　“好嘞。”老板把玻璃柜台打开，准备把已经落了一层灰的键盘装进一旁的包装盒里。
　　“等一下，”程秉抬了抬手，“……麻烦帮我拿个新的。”
　　老板的手僵住了，有点不情愿地瞥了眼自己从重新复活的手机游戏。
　　程秉一眼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要不我帮你先打着。”程秉为了键盘不用刚买回去立刻就需要像闲置两个月那样清灰，又加了一句。
　　老板半信半疑地把手机递给程秉，自己飞快地跑到柜台下面翻找着。
　　过了一会，老板气喘吁吁地拿着一盒全新的键盘跑了回来。“倒是也不用这么着急。”程秉小声说了一句，接过老板手里的键盘，把已经显示了胜利的手机递了上去。
　　“兄弟，你行啊！”老板在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之后立刻变成了喜笑颜开，“啥都别说了，我给你便宜十块钱，你一百四拿走！”
　　程秉听后顿了顿，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自己除了靠队友之外什么也没干。

　　走出商场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重新变得阳光明媚。地上一片一片的都是小水坑，在油污的作用下下晕出七彩的光斑。
　　程秉拿着刚刚买下的键盘，跟着前面牵着手腻腻歪歪的两个女生走上了公交车。
　　别的不说，确实是很包容的城市。程秉不禁感慨了一句。

　　程秉下车的时候，看到了马路对面居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粉色T恤，黑色短裤，脚下踩着很帅的球鞋，手里拿了根烟，手指上还带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戒指。
　　程秉刚想感慨这个城市是不是太小了，就发现好像任明宇出现在这里还挺合理的。毕竟，任明宇的家就在这里。
　　不过，让程秉有点意外的是任明宇居然还抽烟。也可能是程秉在高中见到过的吸烟的学生很少，基本都是课间跑厕所偷偷摸摸吸的，所以看到任明宇抽烟稍微有点不习惯。
　　任明宇看到对面迎面走过来的程秉的时候，差点被刚抽进去的烟呛了一下。
　　理论上，遇见每一个人的概率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你觉得巧合只不过是因为你更在意其中的某个人。这句从钱姐女朋友讲两个人相遇过程的时候说出来的话现在看来特别应景。
　　“巧啊。”程秉在任明宇面前停了下来。
　　“……巧啊。”任明宇猛吸了一口烟。听得出来，程秉今天的嗓子和昨天比起来简直是质的飞跃。
　　“你在这等公交？”程秉看了眼很难称之为公交站牌的牌子。
　　“嗯。”任明宇回答，“刚回来？”
　　“我去买了个键盘。”程秉看了眼路的尽头，公交车还没有要来的迹象。“你要去哪？”
　　“家教。”任明宇简短地回答，想了想又加了句，“钢琴的。”
　　“你怎么……不骑摩托？”程秉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把摩托和任明宇联系在了一起，每想到其中一样就会条件反射的想起另一样。
　　“……不太方便。”任明宇想起了第一次自己骑着摩托去的时候，找停车的地方找了半个小时，差点因为这件事迟到。“怕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噢。”程秉点了点头，“原来你抽烟啊。”
　　“你介意吗？”任明宇把烟掐灭。
　　“不介意。”程秉回答，“而且我介不介意也不重要。”
　　认真地说，其实程秉觉得抽烟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以及特定的人身上，看起来还是挺有魅力的。不过，自己还是不会去抽。
　　任明宇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程秉噎到说不出话，但是他居然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对程秉感到过什么不爽。换作是高中那会的几个欠揍的，可能任明宇的脏话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就好。”任明宇鬼使神差地回答，说完之后就觉得空气被自己这句话尴尬到凝固。
　　操！
　　什么叫那就好啊？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这种听起来很在意程秉看法的话啊！
　　不过程秉好像丝毫没有在意，朝着任明宇摆了摆手。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任明宇点了点头，“……周末愉快。”
　　任明宇本来想加一句程叔，考虑了一下还是憋了回去。气氛已经凝固，实在不需要自己再用冷幽默冻一下了。
　　程秉转过头走进了校门。好像这个周末确实变得挺愉快的了，可能是因为手里新买的键盘，也可能是因为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任明宇到刘姨家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传来的巨大的争吵声。大概的内容应该是刘姨在责备孩子没有好好学习之类的事情，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任明宇站门口站了一会，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按下了门铃。
　　刘姨打开了门。虽然难掩刚发过火的生气，但看到任明宇来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明宇，你来了。”
　　“嗯。”任明宇点了点头，看了眼后面坐着眼角还挂着泪痕的乐乐。
　　“快进来吧，马上就可以开始了。”刘姨回头看了一眼，“乐乐，任老师来了，去钢琴房准备上课吧。”
　　任明宇看到乐乐不情愿地抹了抹眼泪，走进他们家的那个专门放钢琴的屋子。
　　这种望子成龙的家庭条件很好家长，为了孩子的教育几乎可以做出一切牺牲。相对的，他们孩子也几乎从小就被迫扼杀了所有的休息时间，就连学钢琴也不愿意去琴行上课，而是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找家教。
　　任明宇同刘姨寒暄了几句，就去钢琴房开始上课了。看着刚刚还在哭的乐乐现在已经正襟危坐在钢琴面前，任明宇突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乐乐，”任明宇有些于心不忍地开口，“给明宇哥哥看一下你的练习成果？”
　　乐乐没说话，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手指开始机械地在钢琴上演奏。很优美的音乐从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手里演奏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很熟练，任明宇仿佛看到了平日里他的母亲强迫他练琴的场面。
　　“很棒。”任明宇坐在旁边鼓了鼓掌，“乐乐，你做的很棒，比老师小时候好多了。”
　　身边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始流起了眼泪。“这周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
　　任明宇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下课的时候，乐乐的情绪早就已经调整了过来。今天任明宇教给他的是车尔尼的练习曲，一首古典主义的六级的曲子。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也是在他这个年龄学的。
　　“你很棒了，乐乐。”任明宇笑着对他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呢。”
　　“真的吗？”乐乐有些兴奋地说。任明宇终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应该有的欢快的情绪。
　　“真的。”任明宇一脸认真地回答。
　　“辛苦了，明宇。”刘姨卡着时间走了进来，“这节课的报酬随后会有人给你转过去的。”
　　任明宇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对着在刘姨后面偷偷看着自己的乐乐笑了一下。
　　“姨。”任明宇思考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乐乐很有天赋，可以适当少一点练习时间，让他多休息休息。”
　　刘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目送任明宇离开。

　　任明宇回去的时候，小吃街已经都在出摊了。确实，已经是该做晚饭的时间了，任明宇看了一眼手表。
　　一股烤鱿鱼的味道钻到了任明宇的鼻腔，任明宇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和程秉一起吃了这些“垃圾食品”之后，自己好像也有点爱上了。
　　“老板，要两串鱿鱼。”任明宇顿了顿，“要微辣。”
　　“好嘞！”那个老板抬头看了一眼任明宇，“同学你上次是不是没要任何调料？”
　　“嗯。”任明宇有些惊讶地回答。“老板你居然还记得？”
　　“哈哈，我做了这么久很少见到要不辣的。”老板爽朗地笑了笑。“不过，同学你这次做的对，要我说烤鱿鱼就要吃辣的！”
　　任明宇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可能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连晚霞都变得格外可爱了。
　　“好了，两串微辣。”任明宇从老板手里接过鱿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美味刺激着味蕾，任明宇会心一笑。
　　看来程秉没错，确实是辣的更好吃。

作者有话说

　　乐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