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等》蕉原

11、第 11 章

　　任明宇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了，还能听见聒噪的鸟叫声，以及出租屋旁边的老年人悠闲的聊天声。
　　环境好的唯一后果大概就是连续四天早上被鸟叫声吵醒。任明宇揉了揉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按开了手机屏幕。
　　十点三十五。
　　操！
　　任明宇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起的太猛肩上的伤口还猛地疼了一下。离大物实验下课还有四十分钟，不，现在变成三十九分钟了。
　　任明宇打开手机，收到了来自程秉的一连串大大的问号。
　　任明宇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套好衣服，飞快地洗漱然后飞奔向学校。

　　任明宇从后门偷偷溜进进实验室的时候，班里人做的实验都几乎已经快进行到尾声了。在后门口正焦头烂额地算数据的郑队和吴锐最先注意到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一脸狼狈的任明宇。
　　“任哥，你……”
　　任明宇飞快朝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郑戴知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老师去卫生间了，刚刚也没点名。”还是一边的吴锐比较懂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任明宇感激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任明宇看到了在前一排回过头盯着自己的，因为自己睡过头而承担了两个人工作量的程秉。
　　任明宇带着一脸歉意的笑容看向面无表情的程秉，安分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刚睡醒？”沙哑的声音从任明宇身边响了起来。
　　程秉转过头看了眼因为跑得太快气喘吁吁的任明宇，露出了一副早已经料到的表情，然后把小车重新放到气垫导轨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任明宇顿了顿。“你嗓子怎么了？”任明宇看了眼黑板上的板书，努力地辨认这节课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
　　“上火了。”程秉回答。
　　任明宇点了点头，“看你吃辣的架势，我以为你不会上火呢。”
　　好吧。程秉心想，这下还真见识到任明宇嘲讽自己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是介于“你丫装啥呢”和“打篮球的帅哥”之间的平衡态。
　　“……那现在应该干什么？”任明宇看了眼面前在气垫导轨上滑来滑去的小车。“还要做什么，你歇着我来。”
　　程秉拿起一张已经写满数据的实验报告，指了指任明宇桌上空白的那份。
　　“抄一遍交上去，然后背着书包走人。”
　　任明宇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任明宇把两张实验数据交给老师签字的时候，老师盯着任明宇的脸看了他一眼。不会被他发现自己是课快上完了才来的吧，任明宇深吸了一口气。应该让程秉来的。
　　“你们组做得还挺快的。”老师翻了翻实验报告，签了个名。
　　任明宇这才发现，旁边的同学居然还没一个做完的。
　　“嗯。”任明宇有点心虚地从老师手里接过实验数据，有点怀疑这些数据会不会是程秉自己编的了。
　　“你怎么一个人还做那么快？”回到实验台旁边，任明宇真诚地问已经把器材收拾好打算离开的程秉。
　　程秉用沙哑的嗓音回答，“如果你还想再做一遍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任明宇背上书包，用行动回答了他。
　　吴锐和郑戴一脸惊讶地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人，看着纸上杂乱的数据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今天辛苦你了。”任明宇跟在程秉后面，想了想还是觉得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既然连做都做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补救的办法了。“我……怎么感谢你？”
　　“要不……”程秉稍加思考，“要不你中午请我吃个饭？”
　　在程秉的认知里，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程秉和任明宇没有连续两天晚上一起吃饭的话。当然，就算这样其实也很正常，程秉心想。
　　“好啊。”任明宇回过头，“你想吃什么？”
　　“……”程秉脑海里只能想到前两个晚上两个人一起吃的东西。
　　程秉咳嗽了两声，“火锅？”
　　“就凭你这嗓子？”任明宇回答，“明天岂不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确实，确实。程秉点了点头。两个人并排走着，很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程秉。”任明宇突然开口，让程秉从思考到底让任明宇请自己吃什么东西合适里拉了出来。
　　“要不……中午我下厨？”
　　程秉抬了一下眉毛。不错，未曾设想的道路。

　　程秉跟在任明宇后面，环顾着四周。
　　说实话，荒凉程度真的和自己老家的郊区有的一拼。
　　“你就在这里住啊。”程秉看了眼附近很有年代感的楼房。
　　“不是。”任明宇回答。
　　“那你要去哪？”程秉问，“不是你要亲自下厨的吗。”
　　任明宇指了指前面的生鲜超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程秉哑口无言，这小子还挺有文化。
　　一进生鲜超市，程秉这种不经常买菜的人就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了。比如，程秉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两捆长得基本上一模一样的豆角为什么躺在完全不同的价格区。
　　“你想吃什么？”任明宇环视着四周，基本都是早上新进的货，看起来都还挺新鲜。
　　程秉看了看四周绿油油的一片，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肉食区。
　　任明宇心领神会。“冰箱里还有一盒鸡翅，你点一下素菜就可以。”
　　程秉有些意外点了点头，自己的心思真的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那你选吧，选点你做得最好的。”
　　任明宇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做个最家常的番茄炒蛋和青菜豆腐。倒不是因为自己做这两个做的最好，只是觉得程秉现在的破锣嗓子除了这些也没什么能吃的了。
　　“……这些有什么区别吗？”程秉看着在一堆西红柿面前认真观察的任明宇，忍不住发问。
　　任明宇举起两只西红柿，放到程秉面前。“你觉得这两个哪个更好？”
　　程秉看了眼没什么区别的两个同样红彤彤的西红柿。“这不是差不多吗。”
　　任明宇笑了笑，“这个的头部明显要比这个尖，而且蒂旁边的青色部分还多了一圈。”
　　“我知道了，这个更好。”程秉如醍醐灌顶。
　　任明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把程秉没选的那个装进了保鲜袋里。

　　程秉跟着前面提着两袋子菜的任明宇，从小吃街左拐右拐拐到了一个全是老年人的社区。程秉看到路边正在楚河汉界面前奋战的大爷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口中的方言，但是能感觉到他们惬意的心情。
　　“这里环境还挺好的。”程秉感叹了一句，“没什么噪音吧？”
　　“嗯。”任明宇回答，“都是老年人，休息得早，基本九点之后就没什么声音了。”
　　程秉想起自己十二点还在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室友，深深的不爽涌上了心头。
　　“我操。”程秉突然看到前方停着的一辆超级无敌炫酷的摩托。“这个摩托也太帅了吧！”
　　虽然程秉对摩托没有任何研究，但帅不帅酷不酷贵不贵还是很直观的。程秉在心里大概估了个价格，起码要……上万吧？不是很清楚。
　　程秉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任明宇，好像明白了这个超级无敌炫酷摩托的主人是谁了。
　　我操！
　　这小子是真的拽啊！怪不得刚开始那几天程秉永远都在觉得任明宇是个“你丫装啥呢”的拽男，原来这货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
　　程秉对任明宇的印象再一次刷新，虽然对任明宇的了解正在呈线性增加，但是他身上的谜团也在呈对数增长。
　　一想到这个超级无敌炫酷摩托的拽男主人一会儿要给自己做饭吃，程秉就觉得这一切变得更加奇妙。

　　任明宇在拿出钥匙打开门的同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早上因为起得太急家里应该是一团乱麻的状态。
　　但程秉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好像没什么补救的措施。
　　程秉注意到了任明宇的停顿。“怎么了？”
　　“没什么。”任明宇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给自己辩解一句，“我早上出门出得太急，没怎么收拾。”
　　“嗯。”程秉带着理解的语气，“你要是收拾得整齐，我还觉得你是故意等我做完实验才来的。”
　　程秉跟着任明宇走了进去。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设施什么的也都挺简单，还挺符合任明宇的风格。
　　很直男的风格，程秉总结了一下。
　　任明宇指了指床旁边的椅子，走进厨房。“你……先坐那休息一下？”
　　程秉点了点头，坐了下去。还是这种软的凳子坐起来舒服，比宿舍的椅子舒服太多了。程秉往任明宇的书桌上面看了过去。桌子上的东西倒是特别简单，一台电脑，几本教科书，居然还有游戏手柄，看来任明宇还真的不止玩那一个游戏啊，程秉觉得合理了一些。
　　书架上还有几本闻名世界的推理小说，程秉都有听说，不过一直没有静下心来看过。上次任明宇说看小说看到凌晨，可能就是这几本吧，毕竟这种东西一看就停不下来。
　　最上层摆了一张相框，程秉一眼认出来这个是任明宇的朋友圈封面，不同的是这上面还有好几个人。最左边的是个戴着眼镜的长头发扎着辫子的男人，然后是一对牵着手的情侣，男的看起来很随性，女的看起来挺端庄的。旁边的那个白T恤的寸头男生程秉一看就知道是任明宇，比起现在还能感觉到一点青涩。最右是个五官很英气的女生，头发到肩部的位置，穿着一件很好看的卡其色风衣。
　　看着不像是家人，可能是任明宇的朋友吧程秉没有打算继续想下去。
　　反正任明宇身上的未知问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说不定哪天就解开了。
　　程秉转过椅子，让程秉感到无比羡慕的事任明宇居然自己一个人睡这么这么宽的床。程秉想了想自己宿舍的那张小床，连腿都不能好好伸开。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切菜的声音，很有节奏，一听就知道是个老手。程秉想起来自己除了下个方便面之外啥都不会做，对任明宇的敬佩程度又加了不少。
　　程秉打开手机，随手拍了张出租屋的照片，给胖虎发了过去。
　　——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就是爽，有点心动
　　程秉锁上手机，决定去厨房看一眼任明宇做菜是什么样的。
　　西红柿已经在一旁切好了，整齐地放在盘子里，穿着黑色围裙的任明宇正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鸡蛋。
　　怪不得都说男人下厨的时候最有魅力，这么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程秉走到任明宇旁边，“西红柿炒蛋？”
　　任明宇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烤箱。“还有鸡翅，一会还会再做个青菜豆腐。”
　　程秉和任明宇今天早上都没吃饭，说这会儿话的时候两个人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被勾了出来。不同的是任明宇能掌控什么时候能吃到午饭，程秉只能眼巴巴地干等着。
　　“现在应该干什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程秉刚说出这句话，就想起来今天实验课上好像任明宇也是这样问的。
　　任明宇想了想，指了指旁边的一头蒜。“那你去剥几瓣蒜好了。”
　　程秉拿起蒜剥了起来，任明宇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打开抽烟机开始打火了。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程秉认真地剥着手里的蒜瓣。
　　“……因为喜欢。”任明宇想了想，回答道。“而且自己做的饭更健康一点。”
　　程秉回忆起前两天吃的大鱼大肉，又看了看任明宇手里的食材，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至少不那么容易上火。”任明宇把蛋液倒进锅里。
　　程秉点了点头，清了清有点痛的嗓子，把剥好的蒜瓣放到任明宇旁边。
　　“这么会做饭，以后你谈恋爱不知道该便宜谁了。”程秉拿起另一瓣蒜，用开玩笑地语气说。
　　任明宇笑了两声算是回应。很快鸡蛋的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厨房。
　　程秉还想问点什么，但觉得又没什么合适的话题聊了。突然，他想起了楼下停着的那个超级无敌炫酷的摩托。
　　“那个摩托是你的吧。”程秉又补充了一句，“楼下那个。”
　　“嗯。”任明宇把西红柿倒进锅里，厨房又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挺贵的？”程秉把蒜递给拿着菜刀的任明宇，“……得……上万？”
　　任明宇切蒜的手顿了顿，“嗯……得再高点儿。”
　　高点儿是指再加个零。
　　“我不太懂这个。”程秉靠在水池边上，“只看的出来帅爆了。”
　　“谢谢。”任明宇笑了笑，开始在锅里面翻炒了起来。
　　过了一会，任明宇冷不丁地开口。
　　“比上次在校门口看到的帅吧？”
　　“啥？”抽烟机声音太大，程秉没听清。
　　任明宇只好把声音抬高点，重新问了一句。
　　程秉脑海里回想了半天“上次在校门口看到的”摩托到底指的是什么，然后才意识到是那个任明宇在接电话之前看到的那个带妹的摩托。
　　“那肯定还是比那个帅的。”程秉惊讶于任明宇居然还记得那个摩托，连夸它帅的自己都已经快忘了。
　　番茄炒蛋出锅了，大小恰到好处的番茄和鸡蛋点缀上葱花和蒜末，虽然不知道尝起来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卖相特别好。
　　任明宇打开烤箱，用毛巾垫着把那一盘鸡翅拿了出来。鸡翅的香味瞬间压过了番茄炒蛋，成为更诱人的那一种味道。
　　程秉咽了咽口水，但显然任明宇还要再做一道菜，离开饭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任明宇把鸡翅放在了番茄炒蛋的旁边，开始认真地切起了豆腐。
　　程秉看着眼前认真做饭的任明宇，觉得他肯定很适合放自己的小说里面当男主。
　　那岂不是又成了纪实文学，程秉心想。
　　“你要是饿的话，先吃个鸡翅也可以。”
　　“嗯？”程秉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因为我也是。”任明宇选了几棵青菜淘洗了起来。
　　“那算了，等做完饭再吃。”程秉咽了咽口水，“我自己先吃不太厚道。”

　　三道菜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子上，程秉坐在椅子上，看着忙活了半天的任明宇从厨房把一道道菜和两碗米饭端了出来。
　　烤鸡翅，番茄鸡蛋，青菜豆腐。“还挺清淡的。”程秉感慨了一句。
　　“嗓子都成那样了，别想着吃香喝辣了。”任明宇解开围裙，把筷子递给程秉。“尝尝。”
　　程秉接过筷子，首先伸向了自己垂涎已久的香喷喷的烤鸡翅。
　　“好吃。”程秉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香味四溢。果然还是吃肉最让人快乐了。
　　啃完一个鸡翅，程秉才发现任明宇迟迟没有夹菜，而是正拿起筷子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程秉把鸡翅咽了下去。
　　“……我想听听你评价我的厨艺。”任明宇看程秉的眼神里难掩期待。
　　程秉刚想说这个鸡翅烤得真好吃，然后反应过来这个是烤箱的功劳，好像没什么技术含量。
　　于是，程秉把筷子伸向了里面有自己剥蒜成果的番茄鸡蛋。
　　嗯，好吃是真的好吃。但是……
　　“番茄炒蛋为什么要加糖？”程秉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