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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玉章 ...


  •   “提前恭贺九皇子不日七星所赐居,天玑殿听政。”

      宫门即将落钥,我竟被凌子矜一笑勾得送他到含光门前,凌家车架正在宫门外接应。

      “子衿只有这一句话说与我听?”

      这场清谈是他提前策划,如果是打算炮轰针对我,为何不出全力和我抗辩?

      倒像是故意衬托我来的。

      左相嫡子,凌氏嫡脉,世家百年底蕴,他家的古籍都能抵得上宫内书藏,算是名辨堂里早我几届的学长,从小的文化熏陶,他这样的水平却只和我辩了个势均力敌,我可真不敢有他没放水的自信。

      尤其是最后印在我眼中那反差极大的一笑。

      仿若初见时那样温润亲和。

      仿佛他从未对我动过肝火一样。

      “寒露那日,九皇子同我一道游雁湖可好?”

      十天。

      寒露之后两天,天命十四年10月10日,七哥八哥双双在七星所成亲。

      他们入天玑殿听政前也搬离了琢玉宫,七哥住“巽风轩”,八哥住“离火轩”,就夜大老板这命名方式,以后七星所小区内分拨给我的独栋别墅,高低也离不了八卦。

      他选的这个日期和地点,真的没有特殊含义?

      “子衿相约,琰哪有不应之理——想来早入天玑,还未谢过子衿为我奔忙。”

      秋猎夜大老板要考校我武科,是他给我拉来了主力队员,今日清谈堂,特意让我刷存在感,也能算得上是走通了考察文科的捷径,甚至很可能就是凌左相本人给透的口风——于公于私,都是债,他攥着的可不仅是简单人情。

      “巳正端华门,你我,不见不散。”

      转身离开,他翩若惊鸿之风一般上了归家的辇车。

      我此刻才有清晰的认识:

      好在凌子矜是友非敌,这人的心眼子我属实斗不过。

      三日后,夜大老板下诏赐居七星所内“玉章轩”,要我等六尚局把乔迁置办妥当,入住新居后择日入天玑殿和皇兄皇姐们一起参政。

      五日后,苏宫正亲自带我去七星所验房,隔壁是已经装点喜庆的巽风轩和离火轩,对面是定坤轩和乾朗轩,太子大佬的立日轩依然是中心C位,给六哥备下的“震阳轩”如今还在空置——听说老六不是睡立日轩客房,就是去天璇殿歇脚,反正是不乐意自己独居的。

      青风、福哥儿、瑞哥儿和琴书跟着我进了玉章轩,上官皇后还指派了两个年长嬷嬷照看,从此,名为大伴儿实为半师的青竹只是琅翠宫长侍,等海日出嫁,母妃再没了“越制”的诟病,而我和琅翠宫的联系,只剩每日定时定点的请安了。

      曲歌她们几个都红了眼眶,谢东珠女士本人倒淡定的很:

      “奶茶给琰儿温着,下了朝来尝呐~”

      搞得我半点伤感的兴致都没了。

      这是嫌弃我修炼这么久还没突破完人境呢!

      第八日,老狄做东在燕喜楼开宴,到场的不仅有宫学内学几位博士,左右相国、两位督察使、六部尚书、耿公,甚至是张监正、墨子、邹老道、娃娃脸药王都捧场来了。

      我看见这么大阵仗,简直傻眼。

      老狄他骗我说这就是个简单的谢师宴!

      这阵容,除了他老狄,有几位是我能高攀一个师字不被看成在碰瓷的啊!

      我给老狄疯狂递眼神要个解释,谁知他大言不惭就开口:

      “我这徒儿,周岁便被批了将星命格,当初考学已见璞玉之姿,第一次秋猎就斗败巨熊,近日八斗宫清谈更是与你凌家小九不相上下,来日入天玑殿听政,你们可莫欺他年幼!”

      “狄学士此言差矣,尤是九皇子如此慧黠,各位大人才愿好好磨砺一番不是。”

      其他大佬们还没发言呢,偏是你药王要跳出来幸灾乐祸煽风点火!

      没想到颜值最高的凌左相就在此刻发了话:

      “有闻吾儿子衿与九皇子交好,来日听政,九皇子若有疑难,托子衿问我就是。”

      所以一开始凌子矜就打算和我交好,真没有您的示意?

      “老夫也与九皇子甚是投缘,若非他先拜了你狄学士为师,合该入我阴阳门才是。”

      “邹宗师不好同我道、史二家抢弟子吧?”

      不是,我怎么就成你俩争夺的香饽饽了!

      邹老道你威胁我的话,这才几年您老就忘干净了?

      “来来来,臣当先敬九皇子一杯,四皇子少时没少带着九皇子做些荒唐事,臣有愧呐!”

      微胖的李尚书大概是在场诸位大佬里最有亲和力的了。

      我应下这杯后,自发加满酒杯再次起身:

      “往后有赖诸位师长多多指教,倾谢诸般厚爱,琰当先干为敬。”

      不管之后怎么样,现在先嘴甜点总归没有坏处。

      一场宴乐,宾主尽欢。

      第九日,我就完全不用去内学和宫学打卡了。

      内学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天权开阳二殿的几位授课博士们早有默契心照不宣的。

      宫学的机制要更复杂一点,我相当于是进入了休学实习期。

      倒不是说天玑听政的其他皇兄们也没从八斗宫毕业,有这个待遇的,只我一个。

      因为老狄当初给我出的宫学修双科的主意,我得正式通过“八斗公考”才能算宫学优秀毕业生。

      而传说中的“八斗公考”,几乎就没有不被要求游历天下的。

      说来皇子也不该例外,可谁叫皇兄们事情都很多,做不到兼修呢。

      宫学里除了皇兄他们,无论出身背景,学子们大多数希望学的科目越多越好。

      不仅为了知识,更为了攀关系、攫取人脉,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想充分利用好“杂家”这个万金油平台。

      所以像皇兄们这样只学一科、考完试就听政、不外出历练的,才是少数派。

      估计老狄昨天请耿公赴宴,也有提前替我暗通款曲的意思。

      毕竟他早知道我想做什么,甚至投机取巧的思路都是他给我打开的,他不得负责到底啊?

      想来不过八九天,一切都像是凌子矜提前预料好的一样进入既定轨道般尘埃落定。

      明天就是寒露之约,他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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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湖之景,不以画舫闻名,亦堪谓天都绝景。”

      秋日晴空下,一叶扁舟随风浪浮沉飘摇在海一般湛蓝的湖水之上,山峦环抱,岸堤苍翠,景色确实很美。

      但我知道凌子矜是意有所指。

      “画舫与雁湖相互依存,才叫商旅流连忘返。那日我与楚楼、秦婠春风一度,当真销魂。”

      不刺你一刺,你还打算拐弯抹角和我绕个没完没了是吧?

      坐我身侧的凌子矜悠然惬意的架子终究搭不下去了,他转头逼近我,我不躲不闪,他倒是自己停了下来,先深深看我一眼,又捉过我的手细细摩挲:

      “他们可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你的手,也沾过那男子的污秽之物?”

      “楚楼甚美,床笫间亦有过人之处,与他共赴鱼水之欢,琰未觉污秽。”

      我的手有一瞬间被捏得很紧,又被慢慢松开。

      再次开口的凌子矜声音微哑:

      “同男子行荒唐事,你谓之从欲?”

      “子衿,清谈堂那日,我们已一一辨谈过,你今日,是还要同我再辩一遭么?”

      我逼视他,不动声色。

      却听他突然一声朗笑:

      “你那日,果真字字句句只在说与我一人听。善,今日我便答你。若我从欲,我此生不会娶妻,自然,亦不许你有九皇子妃。”

      他说的斩钉截铁,望向我的眼底,却溢满柔光。

      糟糕,我好像玩大了。

      “子衿,你心悦我?”

      我才十二,你才十五,我俩一个有特殊政治意义的皇子,一个世家左相嫡子,是能不娶妻就不娶妻的?

      小伙子你年少情热也不该这么上头吧?

      “我以为你早就知晓,何必明知故问?若非我心悦你,如今便早与甄家有婚约在身。我知你势单力孤,但有圣宠,来日得入天玑,皇上与皇后自会早早为你定下亲事,我只索你一诺:可愿为我,此生不娶?”

      他这幅温柔似水的模样教我心下一沉。

      他是认真的。

      并且他好像,一直觉得我俩是,两情相悦?!

      所以,我邀请他去瑶池台,看着我要去睡花魁,他觉得我在和他赌气?

      然后为了扳回一城,也为了表忠心,所以才布了清谈堂的局??

      淦,这么一想,他之前那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好像一下子就合理了!

      可,可我根本,今天才确定你喜欢我这个事实啊!

      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要不要为了你和琴书断了呢!

      我心里着急上火,但我努力崩住表情,决不能让这人给看出端倪:

      “瑶池台那日,我才知男子同男子也能欢好;今日,我才知子衿心悦于我。此前,我视甄娘子为子衿未婚之妻,是故谨慎避嫌;子衿同关姝安若相交,我也只以为你欲维护甄娘子闺誉。今岁生辰,我奉命幸了使女琴书,我不厌恶同女子欢好。若母后母妃有命,我娶妻是皇子应担之责。即便我愿为子衿不娶,然皇命如何能违?子衿又安能为我牵涉其中?于我而言,家事,亦是国事,子衿若入仕,亦当一心为公。”

      要的就是演出那副榆木脑袋直男内味儿。

      但凡被他看出我一丁点喜欢他的痕迹,这判就没法谈了,以后要真有什么,还怎么博弈情感里的主动权。

      果然我说完一句,他脸色就一沉,等我安静了,他甚至凄然一笑:

      “送我木槿,软语相求,又声声唤我子衿,九皇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喜爱玩弄人心?”

      ……艹。

      真见不得骄傲如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行动比脑子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直接被我展臂楼在怀里了:

      “子衿,我从未玩弄于你。往日之仰慕憧憬,今后……未必不是心悦。只是,现在若这般草率就应承了你,琰以为,不是君子所为。”

      他其实比我高半个头,但我下意识的一揽,他竟然完全没有挣扎,甚至叹息一声,整个靠在我肩膀上,说出口的话满是疲惫:

      “阿琰,我嫉妒。我嫉妒你看向关姝的目光,我嫉妒两个妓子都能同你那般亲密,我嫉妒你为别人留下那木槿花枝。阿琰,我今日对你剖白,便是早已盘算好来日。皇上有旨,会择人辅佐你参政,我在你身后,很多事情自有转圜之地。可是阿琰,自打我心悦于你那刻起,我便知道,我可能,等不起了。你可知……你可知……”

      我要知道什么?

      我不敢问。

      我怕是目前的我还承接不住的答案。

      但我心驰神曳。

      因为凌子矜这样不顾一切的表白。

      “子衿,子衿。我愿对你好,子衿。莫要如此,若有一日……我必应你此诺。”

      当我觉得我足够爱你的时候。

      不娶妻而已么。

      小意思。

      咱先就,小谈一下恋爱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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