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斗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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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十四年九月，秋分。
天都西郊簇新的围猎场上，旌旗满天，号鼓连鸣。
荒地上凭空垒出台矗森严的校场，左边围坐着嫔妃母族和夜氏宗亲，右边就是朝臣权贵的命妇家眷，夜大老板、上官皇后、美人皇奶奶分坐主位高台，也就他们那块儿建了半拉亭篷，在屏风栏柱的罩护下隔开了这秋天旷野上的风尘。
“说来琰弟首次带队秋猎，可准备好了？”
夜大老板目光逡巡下，白衣晃眼的八哥毫不避讳和我搭话。
校场中央，十列十人纵队各穿赤、橙、黄、绿、青、蓝、紫、灰、白、黑十色骑射服端肃立整，我身为黑十队的头人，和其他兄姐们一道直面台上三位大老板。
身后跟着的九人，是借了狄四和凌九之势凑齐的纨绔小组。
说他们是纨绔可能有点过分，其实内部的人员构成很有意思。
冲着狄宗子来的，是尤三郎尤笳、吴二郎吴殷两位清瘦才子，还有年轻的正五品户部度支司郎中施梧，他是参与大比之人里官职最高的；
被凌子矜笼络的，是褚四郎褚戌、陈三郎陈陌两位武士牛人，和正六品兵部主事王孛大佬；
还有个专门请了特典的海日，合起来还真是各路人才都收全乎了。
“还请八哥不必箭下留情。”
开玩笑，我射技要是连你都比不过，不是白在开阳殿被杨骏操练这么多年。
灰色骑装的七哥闻言闷笑：
“阿瑜能胜过五姐已是不易。不过按队计分，有沈家几位舅舅在，琰弟想要争先亦非易事。”
七哥说的不错。
且不论个人武力值爆棚的太子大佬、六哥、燕王表哥这仨人，沈娴妃两个胞弟一个庶弟都混在了八哥的白九队中给他撑场子，就是四哥绿四队里的曹二郎曹昉和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姜旻这俩，也都不是好惹的。
要不是青竹透露这次秋猎暗含夜大老板对我武科的考量，我根本不会如此重视，甚至消耗了狄四和凌子矜的人情。
虽然我实在想不通打猎和天玑殿听政有什么必然联系。
吉时已到，夜大老板认真说了一大段勉励的话，中心思想就一个：猎获最多的小队，彰显了大越武勇，所有人都有嘉奖。
再一声号角震响，我即刻上马带队散入林中，先寻到可隐蔽扎营的谷地，然后和九位队员们一起召开首次队内作战会议。
“既是大比，首任争先。琰有计，望诸君细听。”
“旦凭九皇子吩咐！”
我望向这十八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笑的十分腼腆：
“我欲分诸君为守营与攻猎二者。宗子同施郎为伴，坚守营地，贮藏猎获，待申时汇合；海日同褚郎是为攻猎一组，西南向行进，功敌为主，行猎为辅，遇兽射杀，遇别队成员，若见其落单，可寻机抢夺；尤郎同吴郎是为攻猎二组，游走掩护接应一组劫掠行动，兼挑运猎获回营之重任；王郎、陈郎同凌兄是为攻猎三组，西北向行进，行猎为主，相互照应配合，不教他人有可乘之机；我向东深入，循猛兽凶禽之迹行猎。如此多路并行，想来或可与兄姐们争锋。”
“小琰儿竟是教奴恃强凌弱？”
脱口而出的话，海日不见愧疚，反而满眼都是跃跃欲试。
一旁的褚戌也接受良好的挑了挑眉：
“圣人倒从未说过不可切磋抢夺。海日娘子勿忧，我风后步可保你畅行无碍。”
其他人纷纷响应的同时，只有凌大帅哥一脸地不赞同：
“九皇子孤身一人，莫非不信任我等？”
队员们表情管理普遍很好，看不出来听完他这话都是什么感想，但该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凌兄多虑了，琰以为如此分工，最是合适不过。”
众人很给面子纷纷点头，我心下老怀大慰：这队伍还是能带的。
强烈怀疑凌子衿他是故意在和我杠，明明是最适配的安排。
况且我学的那些武技，有一说一，既不好见光，队友也未必能配合得上。
真不是我目中无人，实在是开阳殿选修的五行杀之术，猎杀野兽时自然好使，但各有各的古怪诡异，若是跑江湖的也不怕被别人发现，问题我好歹是个正经皇子……这种本事确实不好轻易示人。
最后全队再没别的异议，大家都领了任务分头行动，他们会遇见什么挑战先不提，我向东遁行一段距离，好像发现了黑熊踪迹。
西郊密林，人迹罕至，风光越是原始，越是会有凶兽出没。
夜大老板圈地当猎场，一是想磨炼出皇二代们包括我在内充沛的武德，二来就是保护近郊百姓不受动物们伤害了。青竹早前和我科普过这一带有黑熊生活，但他原话是：
“熊掌是为奇珍，熊胆亦能入药，然于九皇子无用。若秋猎获之，献与皇上或有意外之喜。”
送给夜大老板补身体？不如送娃娃脸药王搞医疗研究呢！
当然，不管日后是什么用途，总归有缘遇上，合该好好招待不是。
循着风动，我的吐息和风融为一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在三百步开外的地方，正有一人高的成年熊大哥孤身在泥塘里洗澡，很是惬意快活。
可还没等我想好如何猎捕，它竟突然十分警觉的爬出泥塘，硬毛根根炸起，发出阵阵威胁低吼。
这是被哪队不长眼的少年们给打草惊熊了？
耐下性子继续潜伏，虽说猎物我是志在必得，但若能省点劲儿也是好事。
“蔺驸马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说守在公主身侧寸步不离，非要猎甚奇兽助公主夺魁不可哩！”
“姝娘武艺如此精湛，还怕护不住我么？”
紫色骑射服穿在五姐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她和关姝妮子之间居然有十来岁的年龄差距。
她们在马背上说说笑笑，却不知马儿被熊大哥释放的“威压”吓住，竟是不欲前进了。
此刻再没有埋伏的必要，我只得现出身形来：
“五姐、姝娘子，莫再往前，换向行猎罢！马蹄声起，该有黑熊追来，琰当为你们断后。”我解下腰间软鞭使劲一挥：
“驾！”五姐和关姝骑着的红马撒蹄跑得飞快。
“欸，小琰儿，你！”
“九皇子要做甚！”
顾不上五姐回首频频的张望和关姝妮子烙铁般的眼神，我转头对上了突兀从山林里冲撞出来的熊瞎子。
嚯，它耳朵是真的灵。
再晚一步，她俩的马都要给撞废了。
我以手为盾，第一招，木之杀，打到肩胛，分筋卸力！
熊大哥不住往后趔趄，进攻的力好像是被我卸了，筋骨断裂的声音却没听到。
看来它身体内部的构造和人类差别挺大呀。
黑熊在短暂茫然之后，嘶吼着怒视我，得，这波仇恨是拉稳了。
手上的鞭子轻巧光滑，看来很难给它厚实的皮毛破防……唔，这大叶子上的锯齿倒是很多。
其实手动的比脑子快，反手一鞭先削断了岔出来的枝干，我运炁取叶，向那头黑熊浮空飞去了几十来片“叶子镖”，瞬间有腥臭的血气弥漫，再执起嶙峋枯枝，我挥舞狼牙棒般一下下重重击打在黑熊身上，那是棍棍到肉，熊大哥虽然凶猛，但相当笨拙，手头枯枝被我叠上罡炁便好似沉铁，这次，我确实听见了骨肉被搅碎的声音。
熊瞎子被我打发狂了，横冲直撞的。可几乎不用我怎么费劲躲避，它就没打中过我。
“强弩之末，要我给你个快活？”
“吼——！！”
风遁十步之外，我取下背上的弓，箭囊里一只黑羽箭了结熊哥残生。
“九皇子！吾等救——”
黑甲卫们话说一半纵马到近前就戛然而止，和坐在黑熊脊背上的我面面相觑，他们头盔下的眼神都有掩饰不住的尴尬。
关姝一人一骑被黑甲卫团团回护，见此瞪圆了眼睛：
“九皇子竟是猎杀了一头黑熊？！”
我脚下，箭矢的黑色尾羽随秋风晃荡。
五姐这才慢悠悠抄后驭马停驾：
“早说小琰儿必定胸有成竹，姝娘却一心要搬救兵回援。黑十队有此猎获，我紫七队定要被比下去了哩！”
“多谢诸君。琰无碍，尚有气力行猎。”
“既如此，臣等当履戍卫之责。”
黑甲卫们二话不说，打哪儿来立刻回哪儿去了。
兴师动众弄了大乌龙的关姝妮子还半点不见心虚：
“我从小练武，自有家学渊源，之前瞧不出九皇子的厉害，今日倒当真刮目相看。”
嗨，教你看我像个弱鸡，也正中我低调的下怀么。
“多是巧劲，尚有侥幸。五姐同姝娘子不必挂心，琰稍歇后欲深入山林，亦可自保。”
“谁挂心你哩！妙音公主，我们走！我给你猎大鹰去！”
关姝一撇嘴，气呼呼夹着马肚子带着五姐改道飞驰而去，这是觉得我在挑衅她？
唉，我只是发愁那么大个熊的运输问题。
……还是用鞭子拖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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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黑十猎队，获猛禽二十、山兔十七、獐鹿五头、飞鸟小兽若干、成年黑熊一头！此黑熊为九皇子一人所猎，当为此番头猎！”
数据是比不过其他兄姐们的，分量么，确实没有重过熊哥的。
秋猎夺魁，咱黑十还不配，但听说夜大老板要考察我武科，要是这都不满意，我还真就不愿意去听政了。
“琰儿勇猛至此，孤心甚慰。特赐琰儿对月痛饮，醉亦无妨，孤恕你无状！”
“谢父皇恩典！”
就着青铜酒爵一饮而尽，麦酒度数很低，我瞅着坐我旁边冷脸很久的凌子矜，喉头心口，都似有火烧。
自打我把黑熊拖去营地和队友们汇合，他看我的眼神，就已非常不对劲。
怎么着，我还没去天玑殿听政呢，你个左相嫡子，就打算教本皇子做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斗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