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买醉 ...
-
“琴书，你不喜这木槿么？”
已见凋败迹象的花枝跌落在地，不留神一脚就能碾碎。
我提前构想过万千种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不留情面地断然拒绝我的示好，在我还没展开更多追求计划的时候。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后寝内此刻再无闲杂人等，修炼业已陷入瓶颈多时，反正那夜之后也没人拦着我即时行乐，那么多年内学宫学混下来，只有最近教我恨不得天天逃课，一如今日这般回宫就缠着琴书不离榻。
我说自己上瘾是认真的。
“或是我，索要太过，未有顾全你的感受么？”
我执着的看着她写满驯顺的双眼，满脑子都是疑惑。
不料她又如那夜一般，先是主动又无声的攀附上我的肩头，她的发丝柔软，层层叠叠散落我怀中，我忍不住轻抚，却觉得这仿佛是极为柔韧隽美的蛛丝，牢牢缠缚住我躁动的心弦。
“九皇子待我极好，我只有庆幸能得九皇子如此爱重。我自入了琅翠宫，便在等九皇子年满十二。那夜之后，我……我当真欢喜。”她声音低柔的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风：“可纵我欢喜，亦不该僭越。九皇子如今这般相待，却是我的过失。我当回六尚宫再聆宫正教诲，以导九皇子端正行止，受些责罚也该。”
这短短一席话，简直是当头棒喝。
原来，我就该，当琴书是个玩物、娇客、奴婢，只因我是封建王朝的皇子，而她是个小宫女？
最教我气不顺的，竟然是她字字句句，没有半点恼怒怨怼，甚至她打从心眼里在自责，好像我送她花是什么天大的错误，但因为我对她太好，她心甘情愿要去自请受罚来维护我。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可这满腔的气愤，在感受到怀里人这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而半路哑火。
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叫她不要看轻自己，活出自我，不凭白遭受这命运的摆布？
那才真TM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强压下火气，我努力放柔了声音，再斟酌字句：
“琰思虑不周，怎好教你替我受过？我只希望你能欢喜，全是我情愿做这些。若你觉得不妥，琴书，你可教我否？”
教教我怎么做才不会成为你的情绪负担？
离奇胎穿，性别转换，然后第一次打算和女孩子认真谈个恋爱，我心路历程转换的相当丝滑，确实因为我永远惯着自己任性，对亲密接触的喜欢，好像无论是谁成为琴书，只要合了眼缘，我大抵都能接受。
感情自是可以培养，毕竟重获新生，难得快活。
但确实，好像也不该要求所有人都能配合我的自我。
回应我的却只是琴书一如既往的柔顺：
“能常同九皇子温存，我再无他求。但九皇子从不该被我一人牵绊，我自是省得。”
这和老婆帮老公张罗着搞外遇有什么区别！
全没了兴致，今天这寝殿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再往深了想，要我不是九皇子，她是谁都可以接受的么？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以为她多少是有点喜欢我这个人的。
呵，要是不能叫她吃一回醋，我还真就下不来台了！
-------------------------------------------------------------------------------------------------
“这位小爷眼生得很呐，是为芸娘而来，还是有别的所求？”
瑶池台老鸨光是站着，那满身的熟女风韵就惹得全场男人暗自抽气，偏是仪态端庄，将带着点轻佻的话说的含蓄风雅。
以前出宫我还得细细谋划，现在开了修炼的任督二脉，一个风遁就教黑甲卫防不胜防。
经我今天实操下来，我直接可以断言，就我那几位满身本事的皇兄们，必定都轻松出逃过。
“便给我留个最热闹的席位，好教我见见这画舫之魁的风采。”
没什么好遮掩，我就是找乐子来的。上次逃宫惨淡收场教我记了多年，也一直没有再来的契机，今日总算还上。
况且，若非有老熟人在场，谁认得出我来？
真认出来也没啥，正好叫他凌子矜清醒一点，也劝劝和老狄交好的左相大人，好好看清我究竟能不能担起他们口中的大任。
“小爷生得如此俊俏，言谈竟也这般风趣，倒叫我手下头牌们羞煞见人了哩！”
将我这个名副其实的皇子和花魁们相比，你倒是怪损的。
负气出宫，我衣裳都是六尚局定制的常服，老鸨这种见惯了眉眼高低的场面人，能看不出我起码是个权贵？
这是在刺我之前那句挑衅的话呢。
“当不起夫人过誉，可惜我生来吃不了这碗饭呐……”
“九弟你怎的在此！”
淦，我好他妈尴尬。
看见八哥那双锃亮的眼，我是真想后退半步风遁逃离案发现场。
不是，就这么言出法随的？！
老鸨那突然顿悟然后满是兴味的双眼实在教我想钻缝里去。
八哥你是带着皇子身份证逛这烟花之地的？
我可以厚脸皮，可不代表我能接受口嗨一半就被揭了老底好么！
“……原是家兄在此，已勿须夫人招待。”
端住面瘫，问题不大，我应该，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顶着老鸨如有实质的探究目光，我僵着脸入了八哥所在的席位，果然，七哥也是在的。
这俩是，彻底和当年的四哥同化了？
“七哥八哥不日即将成婚，何以在此流连？”
我可没有婚约在身的。
没想到七哥和八哥倒是相视一笑。
“母妃会替我们安顿好的，无妨。”
八哥说这话时带着眉飞色舞的得意。
真是奇了，从小到大，这俩天天背着沈娴妃皮，但真犯了什么事，怕沈娴妃像是怕老虎一样，其实分寸感一向拿捏的极为独到——往往会将被揭发了的后果，控制在沈娴妃要炸不炸的边缘。
但逛画舫这事儿，居然得了她的首肯？在他俩马上要先后成家的关键时期？
这走得到底是什么飘逸的棋路。
不像心思一向上脸的八哥，七哥倒是把稳得很：
“想来便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九弟，乍然来此，必有特别的应由，不妨说来容我一听？”
也不知道这样敏锐的七哥是怎么给宫学同窗们留下纯善无害印象的。
行吧，郁闷是得排解排解，说不定还真能被这俩玩咖给说开了。
“却是听了个故事，才想来此识人而已——”停顿为了更好的组织语言，我想在倾诉的同时，最好不要对七哥透干净底。
七哥眼神示意我继续，八哥也似是来了兴致，只满脸好奇地瞅着我。
倒逼我不得不编个像模像样的胡话：
“概曰：有一男子，新婚之夜前不知要娶何人，掀了盖头才发现那是同他一起长大的远房表妹。男子庆幸之余亦发誓要好好待她。有一日看枝头花娇，便忍不住摘下想送娘子戴在发间。却不料，他娘子既不要那花，还要去找婆母跪祠堂。盖因她原是这家买来的童养媳，入得此门就知道将来要伺候那男子。说是夫妻，她却自觉彼此地位悬殊。是以，她自可万般委屈，那男子却不得表露偏爱，否则就算她逾矩勾引，是为大不敬。男子讶然不知如何相劝，他原只想讨妻子欢心而已。可那女子却直言，若他来日纳了别人，她自会识大体不叫他难做。这岂非她自比于这画舫中人？琰好奇之下，故来此地解惑。”
直听得八哥目瞪口呆：
“还有此等奇事？九弟哪里淘来的话本子？可这话本子何以写这等微末之事？”
七哥瞅着八哥轻勾了嘴角：
“阿瑜没见过不足为奇，我等生来便无需有许多顾虑。这话本子，若我看了，只觉得那男人甚是上不得台面。喜欢了，便待她如妻，嫌麻烦，便视她如婢，那女人本也没有怨言，想这么多作甚？说到底，生杀予夺一念之间，那女子做何想，重要吗？”
原来，一个纯粹男人的角度，是这样的吗？
不，好像这种蔑视，几乎凌驾于身份之上。
若我那样对待琴书，是否也逼不出她一丝一毫的气性来？
这一刻，我终于顿悟，是的，她确实不会。
说我自己没有爱上，她当然也是一样。
而我却贪婪到，觉得她身心都合该被我占据，因为，我是皇子，我是故事中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的“夫主”。
我本质上，竟和七哥他们，没有丝毫不同。
是我明白的晚了。
既授了天道恩泽，还妄图追求那过分理想化的美好自由，当真是在痴人说梦。
“七哥所言甚是。说来瑶池台盛名，琰其实早有耳闻，不知七哥八哥是否体会过个中奥妙？”
心火卸了，邪火难消。其实我知道，欲念一道于我，从不是非琴书不可。
只是作为让我破处的人，我幻想，她是爱我的，至少，是愿意且能够爱上我的。
可若真的不爱，那也就不爱了吧。
有时候也不需要那么清醒，毕竟有这么多乐子可以找，不是么？
“九弟却是问对了人！瑶池台最有名的，远不止誉满天都的‘琵琶仙姬’芸娘而已，此画舫的老鸨实在是个能人，有一对兄妹自小被她娇养长大，是为‘双绝名器’，那等滋味，合该叫九弟也体会一番！”
七哥听八哥说完，端雅抿了口茶补充：
“叫他二人一道来，也是易事。”
得亏我嘴里没茶，喷不出来。
你俩，还真就玩这么花的？
然后说了半天，连那名器兄妹的名号都不透露一下么，还要我自己问，我不要面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买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