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游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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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上文曲星，落成施家文状元；翘关翘来天上日，自比姜家武状元；严治军，挽狂澜，文韬武略榜眼才；前（钱）有学渊昭山岳，良骥一箭探花来。”
坐在狄四手臂上，我被莫名其妙休战言和的四哥、六哥一道拐来天都西市百坊的中心地带。
远远儿看见黑甲卫执名旗开道，六匹骏马排成三行踏着传唱街头巷尾的童谣而来。
是父皇亲赠良马，特赐首届科举文武状元、文武榜眼、文武探花六人自含光门而出、横跨天都东西市繁华，游街归家。
武状元姜旻赤马黑袍，端的是低调含蓄、英伟庄重；
同行之人身下乌马雪蹄，一袭白衣敛华，想来就是靠连中三元成为天都新晋顶流的文状元施梧；
骑在毛色黄里透白的骏马上，完全看不出个儿矮的武榜眼王孛，青衫一罩自带温润文雅的气质；
和他并行的那位文榜眼韩慈，留着络腮美髯，一身枣红深衣衬着黑蹄黄驹，倒比谁都像武德充沛的军汉；
最后一行的两位都不负探花之名，段骥大魔王有一副阳光暖男的好皮囊，青白直裾下宝马苍白杂色，带着毫无阴霾的笑容沿街扫射，直惹得多少小姐姐花果香囊疯狂投掷；
而一向以饱读之士闻名柳黄加身的钱岳，居然是个浓颜系型男，配上那毛色黑到泛紫的高马，帅出了一股不容亵玩的架势来。
“父皇所赐，竟是阿兄最爱重的六匹宝驹。”
“所谓宝马赠英雄嘛。小六莫要惋惜，神驹易得，俊才难求呐~”
“今日游街究竟何以使六皇子逃课来观？定要捎带九皇子又是何故？”
多谢嘴替狄四，这问题我思考一路了还是没想通。
虽说深宫无聊，我确实被母妃带的越发爱看戏凑热闹，但自从晟太殿前体验过那高能爆燃的大场面，现在区区一个状元游街的常规活动，已经让我提不起多少兴致了。
“宗子有所不知。我听阿嫂说，施家五娘和姜家二娘，为庆贺胞弟兄长状元及第，特地精心备演，是为游街仪典之重要环节。她们既都是阿嫂的手帕交，合该我等捧场。宸妃曾说，要给九弟沾沾文气，恰逢今日文武状元游街、望门闺秀献艺，焉能错过。”
这声六哥没白叫，老六当真是啥事儿都想着我，他真的，我哭亖。
正当声势浩大的游街队伍打马过桥时，突然聿河水面升起个鼓面一样的圆舞台，有少女锦绣贴身，双手执一段醒目红绸，婀娜意态更衬身段玲珑。
再一阵机簧扣响，舞台两侧竟又架起两面高鼓，少女手缠红绸双腿当先凌空一跃，三通鼓声先后启鸣，原来是那红绸两端居然都绑着红色的鼓槌！
“彩！我竟不知施五娘有这般绝伦的舞技！”
“施五娘治学亦是大才，可惜受限于名额，能入宫学者只有施家嫡子。会逢施六郎文举金榜上一鸣惊人，才得以庶出在施家立身。”
“如此秘辛，倒也只有你狄宗子能知。”
“我听宗子之言，似是欣赏施家庶出一脉胜于嫡支。施家早有意欲与狄家结亲，宗子若对施家宓娘如此青睐，何以频频推拒？”
“噗——小六儿，你指望狄四这老学究开窍？我倒问你，天都有誉之闺秀，百有十者皆才貌双全，你怎的不娶一个来？”
“我娶妻之事，何劳四哥操心。待三哥与周初行完六礼，想来我还得先有个四嫂。宗子几于阿兄同龄，身兼世家传续之责，自当时时权衡联姻利弊。谁人会如四哥一般多情。”
耿直怼人这块还得看老六。四哥被人大实话输出后直接在线炸毛：
“成婚究竟有何趣味？天下多少可怜可爱的女娘们，一朝嫁作人妇，有如宝珠蒙尘，何苦让我当这讨嫌的恶人？”
“余与二位皇子毕竟不同。狄氏从道，只求缘法。成家之事与余而言，无为便是为。余纵是成婚，妻子亦未必能为狄氏宗妇。余钦佩素有才德之人，从无关乎其他。”
庆幸舞姿绝世的施宓施五娘离石桥上的狄四足够远，听不到倾慕之人扎心的发言，才得以继续美若惊鸿般为桥上诸多狄四之外的看客，奉上这绸鼓相和的顶级视听盛宴。
看完聿河上惊天一舞，六哥带上搂着我的狄四和四哥，跟着黑甲卫全程护送的骏马游街队一路走街串巷，看遍了西市民间艺人们由文武举会试殿试为引子，发散思维编排出的各色杂伎百戏、说书评弹，再沿着环城的河道流经燕喜楼、绕行芝兰坊、横跨辩经社，终于冲进了满是CBD气质的东市。
“听说姜二娘子是在文武状元归家前最末献艺。东市为邵家铺子与李氏产业二分，不似西市百坊生趣盎然，便只有那祀舞台可供一用。”
“邵文与我外祖倒不是拘泥之人。只是朝臣世阀多有聚居东市，百姓寒门惯于扎根西市，风物偏好自有差异而已。”
确实，能明显感受到东市来围观状元游街的群众们都热情得相当克制，和西市大批疯狂的少年少女们不同，放眼望去都是年龄偏大的男子和贵妇人打扮的女子。
我大胆猜测，估计她们都奔着“榜下捉婿”来的。
并未多做停留，伴随夜市灯火、炊烟袅娜，混杂馔饮飘香、笙歌乐府，按固定节奏行进的队伍终于来到此处阔道的尽头。
只听得铜锣乍鸣，抬眼再看，大气的木质高台上火烛排灯次第而燃，姜素隽美如鹤般独立舞台中央，一把银枪背握身后，在朦胧月色下跳动着寒光。
“姜旻身为姜家嫡长子，惯长于翘关一道，也从未听说姜尚书有擅使枪的家学哩！”
六哥边说边兴奋的拽起四哥就往那祀舞台近前凑，甚至超过了游街队伍一大截，狄四无奈紧跟两人步伐走到旁边就位。我趴在狄四手臂上转头张望，六哥笑容诡异，四哥却是一脸状况外的新奇。
这时耳边兵械摩擦声破空而震，我回头看去，姜二身如韧柳般衣袂翩飞、旋如花绽，行云流水一枪，刺得台旁那老槐树洋洋洒洒落了满阙雪白；她步履轻灵缥缈，施展着近乎柔术的超绝技巧，下腰劈叉金鸡独立，战技与舞姿结合得天衣无缝环环相扣，呼吸张弛间用刚柔相映的力道舞枪如画山川江河，在月色下美到让人屏息。
“星落鲸海鲲鹏出，拈花蚀月送君归。”
姜素开口时，漫天错落的雪白花瓣有如林间精怪，踩着银亮枪尖向台下观众盈怀撞去，尤其落了四哥满身，却见之前冷傲舞枪的少女突然冲着此刻看来分外风流的四哥一笑绝杀。
“砰，砰砰，砰砰砰——”
四哥的心跳声大到像是架了扩音器。
暧昧光线下，台上佳人，素衣娉婷，挽枪笑靥如花；台下公子，朱衫倜傥，目眩神迷以望。
时间空间恨不得都在这一秒悬停，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给这绝美场面配上“是心动啊”BGM，而恰好游离出画的六哥一脸满意得逞的神情，他身边赤马之上的新科武状元姜家嫡长子姜旻，只得摸着鼻子轻咳一声，这才将沉醉的四哥从槐香微醺中唤醒：
“……是，是岚多有唐突，一时孟浪，姜二娘子莫怪。”
“四皇子不必如此，这场花月，便当我好心赠你。”
钓系姜二，撩完就跑，只见她轻盈一步跃坐她亲哥身后，姜旻顺势驭马执鞭，游街六人队便在他带领之下扬长而去，尽兴归家。
有一方绣帕，循着姜素轻柔的笑声随风滑落四哥脸上，被他紧紧攥住深嗅，瞬间上头入了情障：
“这日月星辉、江山锦绣，竟不及姜家素娘，一枪倾城、一笑倾国…………”
“如今，我倒要再问四哥，这成婚之事，可有趣味否？”
“好个睚眦必报麟小六！我不过顺了母后之意想助你开窍促成好事，偏遭你如此记恨，一次次挖坑针对、布局撺掇。快说，都有谁人是你小六儿帮凶？”
“四哥莫要颠倒黑白。上至阿兄，下至阿珏，谁人如你一般拿母后当幌子存心耍弄我？说来长幼有序，阿兄阿嫂天造地设，三哥周初金玉良缘，偏是你拈花惹草情债缠身，未曾收拾好首尾倒还想着看我笑话。兄嫂自是对我疼爱有加，说来准三嫂嫂与阿嫂交情匪浅，莫说是你先招惹她多少姐妹而不自知，便是阿珏也深受其扰，何须我费心设计。想来兄弟间唯你一人精通风月之事，当知天都位高权重的武将之家尽皆求亲心切，不欲低嫁不愿招赘便只得你一人最为合适。谢、易暂且不论，祁、沈也愿意得很，闻听曹家亦有意于此，至于姜家么……”
“姜家如何？”
“怎的，这就属意姜家二娘了？若说倾慕，今日确是姜二提前有意谋划；若说算计，姜二才情姿容大可不屑如此。各中缘由，当教你亲自思量。我么，就等着好四哥将我四嫂顺利拐到手咯！”
简直幸灾乐祸得不要太明显。
而四哥六哥对峙全程，狄四老实托着我，不敢插一句嘴。
仔细一想，我也就明白了，今天老六攒局，大概下单的不止姜二一人。
犹记得芒山诗会初见施宓施五娘，她就在和狄四搞推拉的手段上一骑绝尘。
而我今天才知道，人狄四根本不是没有情商，是早就看破但无痕装傻，完全凭真本事和不愿沾边的修罗场绝缘的。
“谁说素娘就得是你四嫂了？虽则今日我确实心悦于她，然她若非如我心悦她一般倾慕于我，我亦不会强逼求娶。便是我此前招惹了再多女娘，惟不愿素娘失却光彩、因我蒙尘、不得怡乐。”
懂了，咱四哥还是个情种。
只是我回宫入睡前还在思考，这场狩猎游戏，究竟鹿死谁手？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游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