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春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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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悄至，我正想为娘娘采些新鲜花果食赏，你们要一道么？”
“再美的花儿见着咱娘娘也羞~果儿么，曲歌若不带上茶赋，怕不是净找些华而不实的来薅~”
“诗花偏颇，花比人艳作巧饰，人比花姣衬风致。有缘簪于娘娘发间是花儿修来的福报，我等当渡之。茶赋你说是也不是？”
“酒词妙比，但花叶，多有，锯齿虫刺。可食的果子，你们摘不到；我同去，并无，用武之地。九皇子，需要陪伴，还得，留一个。”
小茶赋，咱就是说，你确定她们留下来是陪我而不是拿我开涮？
此刻琅翠宫庭院里正搭着个长条形的“表演台子”，用得就是去年腊月火祭时遮掩光亮的特制墨竹篷，不用想，一定是青竹的手笔。
自打我学会翻身之后，从母妃起扩散至宫里十几口子人，都翻新了折腾我的花样。感觉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我像个本体是乌龟、展放供台上的吉祥物，不摊煎饼似的来来回回给翻几个个儿就要吃多大亏一样。
“你们倒偏心，晓得为我采花，怎地不想着编些蚱蜢蛐蛐儿逗小琰儿开怀呐？”
“九皇子情愁寡淡，一般玩物，难起心潮波澜。臣以为，若有美食垂涎在前，九皇子因欣悦而近，学爬之计可成。”
“依长侍言，可要奴与海日将这‘皮蓬索道’再垒陡些？”
“多兰快别唬小琰儿了！瞧他煞白着脸，想来心里定是怕狠了哩！”
“不…怕。我，冷。”
不能惯着海姐瞎给我造谣，这室外庭院春寒料峭的，脸没给冻红都是宝宝我皮肤底子好。
小棋画闻声觑着海日微微抿唇浅浅笑开，难得多了一分鲜活的孩子气：
“禀娘娘，太子妃和文华公主皆对九皇子分外上心，这‘雪瓣红蕊’、‘霜河黄星’一早便相继遣人送来，此刻还在小炉上煨着，要取来置于篷桥之上么？”
母妃颔首，小内侍们麻利的行动起来，接着我前方的“白菜豆腐肉汤”开始散发温热，我后方的“番茄鱼泥糊糊”香气浓郁勾人，我咽了咽口水，原来这就是纠结上清华还是上北大的感觉哈。
只听本宝宝小肚皮下“咕呃——”一声长鸣，我努力调动稚嫩四肢内的运动神经，伴随清风熏蒸出的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就开始了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幼滑爽甜自发充斥味蕾，我才意识到好像自个儿莫名其妙就会爬了。
“九皇子实在神异，初学爬行，流畅行进竟只在须臾之间。”
“吾辈汗人，生来矫健，吾之亲子，必不遑多让。此也无甚稀奇。”
“犹记药王所言，九皇子或有隐忧，娘娘可有应对之策？”
“神医更似天人，所言必有因果。但吾笃信吾儿肖我，未必不能破而后立。”
“臣有谏，待九皇子开蒙后，于内学开阳殿里仔细打熬筋骨，想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善。棋画你记牢青竹长侍今日所言，来日内学伴读，万勿疏漏。”
青竹大佬我谢谢您。鬼的“打熬筋骨”，一听就很痛！
母妃更是虾仁猪心，提前安排一丝不苟的棋画小古板来监督，这是完全不打算给我躺平摸鱼的空间啊。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日子就在我不断于琅翠宫各处磨炼爬行新技能中悄无声息的过着，很快迎来了今年近期最重要的活动——春祀先蚕。此祭礼按时间拆分，分别有2月底“后少牢公室祀嫘祖”和3月初“后北郊躬亲桑蚕事”两个祭祀环节。
结合我收集到的八卦消息，准三皇子妃周初娘子出身的周氏，差不多是咱大越农桑行业龙头，前朝天地坛附近刚翻新好的“公桑蚕室”简称“公室”，是周家和工部联合开发的重点工程之一，而3月初一上官皇后携皇二代及内外命妇行亲桑仪式的北郊，是周家目前最大的桑蚕养殖基地。
不愧是祁右相早早给三哥精挑细选定下、用来PK太子妃家世的望族，眼光实在独到。
周初的傲原是与生俱来，难怪有瞧不上“天都宗子”的底气。
祀先蚕那天，青竹奉母妃命看护我跟着上官皇后和我两位皇姐七位皇兄一道进入了天地坛旁那潘多拉魔盒一般神秘的公室，而我之所见，直接颠覆了我对大越“机械化”发达程度的想象。
简直无法形容亲眼在古代见到游乐场才有的各类缩小版游乐设施，是种怎样的震撼。
在公室养蚕的桑农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效率最高的体力劳动者。
明明常识告诉我现在的气候桑树不该发叶，但也不知这半露天的庭院用了什么墨家科技，总之累树成林郁郁葱葱，我被一种极致有序的分工给秀麻了。
采摘桑叶的只需将定量叶片聚集放置在“过山车”结构的滑槽起点托盘中，自有神奇推力沿着崎岖轨道运送托盘到室内喂蚕人手里。
蚕人附近围着一圈大概三至四个五层容量的“摇摆舱”，每一层的扁方槽型舱室内分别放有3个一套圆形竹蚕匾，顺着舱体序号按固定节律在蚕人手边直线轮递。
他们不需要多走一步路浪费时间，每一轮采摘和喂食后，都有一刻钟的休整空隙，辰时申时还管两顿饭，伙食好到人均油光满面。
后来青竹抱着我走近仔细观察才发现摇摆舱里根本没有蚕宝宝，合着这趟参观从头到尾只是为了演示，用于彰显墨家技术的牛逼？
好的，我顿悟了，原来那满院子被催出来的桑树只是为了这碟醋下的饺子啊！
接下来的重头戏祭祀，除了用最新鲜的“羊豕二牲”即“少牢祀肉”供奉在公室中心黄帝妃嫘祖巨大的人形石塑像前，也同时下赐所有桑农一碟“香煎羊排加扣肉”，庭院中这区区几十号人，吃出了京郊黑甲营“征夫百户”的强大气场。
“欸，这小皇子瞅着俺这块小羊排半晌了哩！”
“可惜此地制不了肉糜。桑士若愿，或可取羊油一匙亲手投喂九皇子。”
青竹大佬您是真懂我。
谁教我排行最末，离皇二代队伍后方齐整端坐蒲台上的众桑农们最近，我被青竹双手抱托着的位置还刚好和人菜碟只有不到一尺的高度差，肉食的浓郁鲜香冲惹我鼻尖，怕是舔口油都过瘾。
那搭话的桑农戴个大斗笠横刀立马坐着，这么近我都看不清他的具体五官和神态表情，只见他随手掏出个长得和微缩蚕匾一样的竹勺，狠刮一层肉花儿直递我唇边来治馋虫，我这双眼睛，便和那勺儿一道汪出了满满的油光。
“九皇子如此喜爱，老夫为饴孙亲制之‘蚕匾竹勺’竟有沾皇家口涎的一日，可不敢再拿回家里自用了！”
“无碍，此竹勺便当做桑士赠与九皇子之见面礼可好？”
“哎呀，那老夫真可谓是荣幸之至呐！”
得，反正空手套装备不是头一回，我这业务也算相当熟练。
终于走完了整个祭祀仪程，就在众人打算各自回宫前，上官皇后竟然特地拖堂意有所指道：
“周初娘子秉性淑良，交游广阔，素有才学，和琛儿很是般配，本可早缔佳缘，奈何会试日近，殿试在即，朝政诸事繁杂，是故清明之后议定婚期方为得宜。如此便恰有足够时日守情思成锦，其他皇儿亦可常与周初走动往来，定皆受益匪浅。麟儿尤为应当多花心思于交际之道上，你准三嫂能教你许多，万不得怠慢。”
“诺。麟谨遵母后懿命。”
六哥应答的话说得坚定，脸却像是打翻的颜料盒那样五色杂陈。四哥幸灾乐祸的笑脸换来六哥一记大大的白眼，五姐是直接把上官皇后的言外之意明点在台面上：
“母后是盼着准三嫂子帮阿麟找着心心念念之人哩！”
看来皇二代们对六哥脱单难的问题都极默契地早有共识，可说是上官皇后一桩长期心病，已经到了本人间接摆烂还要让小辈来越俎代庖的程度了。
让我们同为老六掬一把辛酸泪。
听说事后皇姐皇兄们，有意无意间都和周初娘子走动频密起来，什么诗会、搏戏、宴饮、投壶、蹴鞠、马球、骑射，凡是在大越能有的娱乐活动，都被周初组织了个遍。可惜我太小，没人主动带我玩儿，却也道听途说不少八卦。
很怀念之前兄姐们课业紧张的时候，因为对比之下我建立在他们痛苦之上的快乐玩耍时光就显得尤为幸福。
但现在局势倒转，本宝宝开始发自内心的嫉妒。
都会爬了还不给机会让我大玩特玩是什么道理！
青竹非常精准地看出了我的不满，也不知道他背后做了什么努力，总之有天四哥兴冲冲得跑来琅翠宫，抱了我就直往宫外跑：
“听说九弟寂寞，巧了，今儿个周初同时给不少熟人都下了帖，在燕喜楼包了场，定有好戏上演。这等热闹，你四哥我可不会忘了九弟！”
“余不在周初娘子邀请之列，何以非得同往？”
“岂不识我一片好心呐！施、吴、尤三家皆慕宗子之名，假托周初之宴意欲与你结交，非是你狄四难请，怎会碾转托于我手？周初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可帖子提前制得，仓促间补之不及。况乎天都哪家的宴会愿将宗子拒之门外，何须有帖？今儿个必有好彩，不来可亏大发了。”
“……………”
狄四沉默得相当耐人寻味。
嘶，闻出来了，是绝世好瓜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春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