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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压胜(下) ...


  •   旭明殿的团年饭仍在继续,而我虽然一直狂听八卦,但嘴里却始终没少得了母妃时不时定向的投喂。那是各种肉类、水果、蔬菜、花露等异常丰富的食材细密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怕是我穿越以来吃过最金贵的,怪不得叫“十全糊糊”。

      我特别佩服母妃的一点就是,尽管她爆匪式发言每每搅得局势稀巴乱,但她的行为举止却一直都是个纯纯看客,没把自己代入一点儿。

      “宸妃妹妹所言确凿,但丽妃姐姐当不会责我贪心。娴妃妹妹也定做此想罢?”

      “父皇何曾疏失?真奇怪!珍妃娘娘的判断如何下得这般笃定?是与丽妃娘娘有言在先不成?”

      “珍妃姐姐何意?丽妃姐姐的心思,我岂能尽知?我原也未料想到皇后娘娘会这般替姐姐周全,连宸妃妹妹亦有耳闻。姐姐怕是独独远了我。”

      “阿瑾所言全无根据,母妃竟也不斥阿瑾胡沁!”

      “知小七小八全是好心,但先噤声用膳罢。娘娘们论事与我等何干,便偏要耍贫引父皇注意?”

      “臣妾知道贵妃姐姐亦是为我着想,还望皇上勿怪。倒是娴妃妹妹似是对我意见颇大,何也?阿岚和我都很欢喜小瑾小瑜呢!”

      “吾助汝时,汝徒视之也罢;娴妃攻讦,汝徒闻之也罢;珍妃分炙,汝不识之也罢;宸妃藏锋,汝不辨之也罢。到底李氏无月姝丽,吾远不及也。”

      哦豁,狼头子摆烂了,咱主桌大概没啥瓜可吃了。我的视线便转向了左边的次桌,刚巧此轮发言从黑脸大叔开始:

      “甄右督察使好兴致,右相与磐公论战你竟不发一言。可论起上疏之频密,昭闻倒远不及你。”

      三哥冷着脸接过话茬:“外祖与学士所言皆有其理,当可求同存异。”

      “右相有谏,当正告我闻,与宛儿何干。”

      大佬就是大佬,听上去平平淡淡一句话,体感上却好似划过刀光剑影。

      “想来祁右相欲借我喻三皇子矣。祁周两姓不日连理,我定代狄氏送周初娘子一匣孤本为贺。”

      是小嫂嫂的声音!唔,真好听………等等,周初娘子?

      艹,莫非是,芒山踏青时那位狄四黑粉……?再结合小嫂嫂给到的信息量,所以就连和三哥相会峭壁亭用一方绣帕定情的人都是这犀利刁钻的周初娘子!

      “吾先谢过太子妃添妆之礼。”

      “唔,耿公所言我竟从未听小叔提及?”

      “小节何必说与贤侄听。右相此番针对我亲侄女儿,莫不是未将‘左督察使’之职放在眼里!”

      “想来右相与甄右使过从甚密,自是瞧不上你的。”

      “三皇子素有古君子遗风,何须借你一小妇人喻之。周氏虽非累朝世家,亦识女子德行贵重。倘周郎入仕,我自当帮扶;而你狄昭闻自负风闻奏事之要责,当知我半生正行磊落,从来无惧。”

      “哈,笑话!若你果真磊落坦荡,何以纯熙皇后遮羞之言一发你便跳将出来,还生拉小辈下水?想来生厌我凌卫谢狄四世家久矣,惯是狄家低调,恰好当个靶子?”

      听到这儿我都惊呆了,能和狄四并称“大越双壁”的美男子凌左相,本质居然是个暴躁老哥么。

      “我有言,请右相正听。吾妻宛儿,私誉无亏,德行贵重。今日之后,大越境内,若有攻讦太子妃之言,吾即立纠右相与右使之罪。右相之言行,从来难与三弟割席;狄学士有论,亦不当连带准三弟妹及其亲眷。癸望诸公,谨言慎行。”

      “昱哥莫急,宛儿无妨。叔叔不必气恼,耿公亦不必为叔叔打抱不平,想来无非职责所在四字以矣。宛儿多谢大堂哥仗义执言。”

      “说来祁甄世交,唔,三皇子伴读亦为甄家子?”

      “吾不知学士所言意有何指?”

      “岩大侄儿记得不错。但耿公敲打文予贤弟怕是私人恩怨哩!”

      我这时才确定那黑脸大叔还真就是号称“八斗公”的耿无刃。

      “何来恩怨,望狄老兄细说。文予从未见罪于耿公。”

      嘶,本声控作证,沉默好几轮的甄右督察使一开口直听得宝宝汗毛炸起,鸡皮疙瘩一身了好嘛!问题是,为啥我视线就刚刚好看不见这人长啥样啊!!

      “无需见罪,我认不了的徒儿倒和你聊的来什么道理!”

      “原是你凌萧言大言不惭,杀人诛心!提点狄小妇人,是我行长辈规劝之责,偏由你狄岩混淆视听,颠倒黑白。便是谁人沆瀣一气?”

      “皇上赐宴团年,偏叫你虚不受补,吃出了漫天火气?祁老儿你行不行?还有你狄大学士,隔岸观火可还尽兴?最奸似狄左督察,惯是生火加柴,怎么着,烧不到你头上便这般猖獗?”

      “凌相正言,想来诸公再无赘论。好宛儿,任佳肴千般,无一馔足贵于吾妻手作羹汤尔。”

      “大堂哥缘何如此,小妹垂聆。昱哥便就少用些许,家里灶边小炉煨得饭菜正是温热~”

      “祁相护犊心切,是以口不择言;耿公旧怅淤积,当是不吐不快;今日岁除,合该恩怨齐了,百业尽消;吾便以身为引,化风助火,烧他个万事如新。”

      “合着有我无我皆无谓我?”

      “恁的棒槌!左一句文予贤弟,右一句此乃小节,满座唯属你我得称同僚之亲,见我被逼至如此,你扪心自问,当愧否?”

      噗嗤,被气破防的男神音夹杂方言骂人什么的未免也太鬼畜了。

      “昭闻能顶何事,便是涯娃子最得我心。你和涯娃子走得比他昭闻小叔还近,不拿你撒气我还指望谁人?”

      “吾便是被诸公做了那筏子罢!”

      “哼,倒霉玩意儿!全不晓得与我一致对外!”

      不是,这桌的颜值盆地祁右相怎么还能突然变可爱的!

      “嗝!”

      控制不住下我一个饱嗝惹得母妃眉开眼笑,她随即使了个眼色,好的,你无聊了,我收到。

      于是我俩趁着咱这桌没人注意,便悄咪咪一道转头,不约而同非常有默契的偷偷竖起耳朵吃起第三桌的瓜来。

      “邵知县和天郊黑甲营常有往来,但京郊练兵毕竟不比战场。武襄为小关义姐怎不识小关难处?谢妹夫竟也帮武襄的腔。四皇子且听老夫一言,若需参军历练,大越武人没有带不了你的将。”

      “千里大哥言之有理,但无论如何关贤弟都当早做收拢亲兵的打算。云飞,关贤弟如有所需,你帮是不帮?”

      “你用得都是我谢家的兵,还能少得了漠北的份儿?可所谓亲兵,必由独创章法练成。我知你好心,但于漠北而言,遴选谢家部曲未必上选。千里大哥既晓漠北之所急,怎不帮扶提点一番?论兵法演阵战策一道,文华亦可襄助四皇子具悉之。”

      “阿母演阵,胜不过易家军,便想拉关将军入局?邵知县莫非嫌天郊黑甲营无人,才想着借力借到关将军头上?盖因府衙役卒疏于操练,邵知县若愿意,不出三月,文华亦能替你练出百十精役。”

      “阿骁再提阿母连输三场之事,阿母怕是无心饮宴啦~易将军之谋划我等皆难以尽察,且待细听四皇子与关将军一言。”

      “文华公主果如燕王所言可帮我天都县衙练役?邵某求之不得呀!当然易大将军若愿派遣易家小辈驰援,邵某必扫榻相迎!可不敢麻烦到关将军头上,说书人有言:‘一关能当百万军’此等训练衙役之小节,怎好劳烦。邵某浅见,算四皇子一个练役的人头亦无不可嘛!”

      鬼的“玉面弥勒”,是个“笑面虎”还差不多。估计邵知县这块发面馒头切开来看搞不好都是黑色的馅儿。

      “诸公呐!从军之言盖因天权殿课业与八斗宫八科我总不耐烦学,全无开阳武科有趣,但那岂非皆为纸上谈兵?我这身子骨怕是还经不得军营熬打,更怕文华表妹嫌我资质驽钝哩!”

      “在下惯常独行,实见不得拥趸随身。义姐与姐夫好意,在下心领。”

      “社会哥”关将军说起话来居然文质彬彬的。我抿到了,他身上的这股冷硬和莽气,更精准的形容大概就是“独狼才有的领袖气质”。

      “谢羽逆子!尽撺掇我孙女儿搞些脏活儿累活儿!你怎么为人父的!易远贤弟的心轮得到你来操?可知何为端正态度?是老夫太久未练你不成!”

      好的,解锁了新角色“骠骑大将军”谢敬生声若洪钟的狂放语音条,可完全看不见人长啥样。要说不说,一种在卡池抽到新UR之后游戏界面却完全被出场动画干死机了的既视感。

      “虽说小关勇冠三军,然则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保命为要。亲卫即为你之耳目手足尔,不说百万人,十数之内已是底线。谢妹夫怎知老夫未曾提点?奈何小关执拗,八风不动。本想着借比演阵的名头激小关与武襄一论胜负,或促使皇上下令筹建‘关家军’,未料此破局之二法接连折戟。燕王和文华竟都不帮武襄行游说之能事。”

      “唉,阿芈阿骁多半是为我‘欺凌’关贤弟而抱不平哩!”

      “阿父莫恼,文华素有韬略,当是乐意教四皇子的。但帮邵知县练役的活儿文华可接不得,岂非当我谢氏无人?千里大哥听我一言,漠北所擅,恰为百万人中取敌首级,是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凡有亲卫随扈,如何诡行于虚实之间?再有言相告四皇子,不去军营,去我谢氏驻地亦可,君子当有言必践邪。”

      “于关将军而言,阿父所言当比易将军有理。但于文华有涉之事,我之所见,教岚弟与练衙役二者本无差别。既非阿爷所谓脏累之活儿,亦非阿父所谓欺谢氏无人。文华有才学,何事做不得?”

      “阿母所言,诸公听之无妨,却不可尽信也~四皇子何必气馁,今日之草莽未必不是他日之英才,全乎一念矣。阿父与阿爷皆为我所计深远,阿骁无需为此挂怀。邵知县当是更盼易将军施以援手,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与关将军心下皆了然也~”

      “岂敢当文华公主错怪。谢家满门忠武,邵某一贯敬佩至极。只列位皆属千头万绪、位高权重之国柱,小小天都县衙,不敢妄言劳烦。此前若有不当之处,望武襄公主与关将军海涵呐!”

      “唉!岂非团年亦挨不过治学?国公、表妹何必执着于我那玩笑似的一句闲话……”

      “无妨,如今沙场独行,来日佯作傀兵,皆奇略也。贤兄义姐助我开悟,当一道满饮此杯。”

      “听听听听,个楞货还没我孙女儿会说话!易远贤弟莫听他胡咧咧,真当封个‘齐国公’就能把你老子比下去了!”

      “谢贤兄治家有术,老夫感佩,当浮一白!谢妹夫与文华倒联起手来欲拐四皇子入谢家学军?那老夫可不答应,你们谢氏小娘不愁嫁,我们易家的,恰是都觉着四皇子俊呐!”

      “嘻,我道云飞为何揪住四侄儿不放,原是还存着这等心机?”

      “千里大哥可害苦了我。想来当初七夕大比,谢七谢九之莽撞已连累了易家女娘,若此番‘夺爱’之言流传天都,我怕是要被她们生吞活剥。你明知我想不到这些,竟还顺着千里大哥的话挤兑我来?呜呼,只四皇子之言能证我清白矣!”

      “我信阿父所言。此时想来,易将军之谋伏线千里,邵知县当在局中。阿母怕是也有所觉,适才几番推波助澜,竟皆为协防。”

      “阿骁且听我一言。想来阿父多半早有蛛丝马迹在心,这才使计迫易将军言明而已。此一番,或皆是随澜起舞,是谓借力打力、将计就计呐~”

      “我的四皇子哟!莫说邵某不够意思,几番为你铺路搭桥,奈何都是对牛弹琴!”

      “哎呀诸公,满座长者列位诸公呐!小子叩请您们都抬抬手,放岚一马可好?”

      “噗!”

      咳,这可不是我,是谢东珠女士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团年将毕,孤特命朝哥儿协参天阁督制‘压胜’百枚,供孤之儿女玩乐避邪,请赏!”

      然后我就收了个精巧青铜匣子,里面十枚亮瞎眼的“大型方孔圆钱”整齐码放,仿佛现代那些动不动就能抵一套房的“纪念发行套币”。

      浅看一下,金币正面分别是“去殃除凶”“天下太平”两种,反面却刻画了“龙凤、龟蛇、双鱼、刀剑、星斗”五样款式。

      再等我们一行人终于回到琅翠宫里,不仅是所有房屋甚至床底皆遍燃灯烛,海日和多兰还非掰开我的脚,对着那些杂乱无章扔院子里的芝麻杆儿楞是要一个个怼住强行挤压出“嘎吱”声儿来。

      “小琰儿莫怕,此谓‘踩祟’,还是青风在旭明殿上告诉奴等的中原民俗呢!”

      “有谣曰:小儿踩‘岁’,百病不侵。听闻还能长个儿哩!”

      啧,你们说能就当是能的吧。然后我就在“燃灯照岁”的大背景下被海姐兰姐一路折腾着熬到了子时报更:

      “阖宫敬昭:元日子时交年刻,长贺岁除万象新。烟花照天迎正朔,山湖倒映盛世景!”

      嚯,真没想到,这就天命3年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压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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