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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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渊氏族又过了一个嘴上贺喜，心里无乐的新年。似乎现在过年都是给平头百姓瞧的，实际自己心里头并无多少欢欣。跨年期间，五长老还在浮生阁与长老院来回跑，起先还能跟长君唠唠“心里话”，后来长君嫌弃他啰嗦，直接让守门护卫拦住他，不允他进入浮生阁。
半缘打着探望的名义进过浮生阁两次，见到黎渊长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朝夕相处，她怎么能装蒜到认为两个人是同一人。茶点果饼送进去了，带着希望的劝诫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风骨玉堂的主位始终不肯低头，老族长也离步宗祠，去找家主周旋了三番。黎渊雍己这回跟王八吃秤砣似的，铁了心不低头。怎么都不允族长话里话外的“和气至上”。当家之权毕竟归家主所有，家主退成族长也只有劝谏之能。两相抗衡，老族长劝诫不成，反而揣着一肚子气拄拐走了。
黎渊长君日日待在浮生阁也觉得闲来无事，便左逛右逛。从浮生堂往下走，黎渊执在灵药堂炼制丹药，黎渊长君默默看了一会，没有打扰。
执法堂没有堂主，就几个小主簿在翻阅案例完善陈年的条律。
三楼可谓是浮生阁最玄秘的地方了，结界覆盖整层楼。黎渊长君绕了一圈，选择一个视角隐蔽的地方，拿出一面小水镜。镜面对幽蓝的结界表面，照了半天没反应。
黎渊长君将小水镜揣回怀中，寻到结界的缝隙，三圈兜完连个蚂蚁洞都寻不到。火大的往结界上踹了一脚，整个人失重跟着那一脚进入了结界内部。
空旷至极，没有家具陈设，东西各一窗子，密闭无风，唯有光亮不可挡。黎渊长君转来转去，总算在内室看到一块匾：锦堂。
距离匾的不远处，有一面水镜，四四方方的模子与浮生堂的水镜是同胞兄弟。黎渊长君轻抚镜棱，银丝缠花，在花叶里依稀可以摸到深藏的“乾坤”二字。
黎渊长君撤手，后退半步。绕着水镜转了一圈，在背面发现一处空缺，黎渊长君再把小水镜掏出来，对准空缺处摆放，小水镜完美嵌合到乾坤镜里。镜面幽蓝色的水光变成生机盎然的翠绿色，银丝缠花在灵力的作用下开出来真花，镜面开始旋转，黎渊长君被光芒吸引，从镜后走到镜前，绿光逃逸水镜表面，盛大的光华笼罩黎渊长君。
光华散去，锦堂空无一人。密封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射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尘埃四处晃动，显然处于方才的变故中还没来得及静止。
星河铺陈时空，日月对立两端。黎渊长君悬空而立，流星擦肩而过，照亮黎渊长君的侧脸。
“还以为要等很久，你才会来。”
黎渊长君猛然转身，警惕地看向身后，是一个老道，柳枝缠腰。
老道捋胡须，世外高人的气质不言自喻：“是不是很眼熟？”
黎渊长君上下打量，有些印象：“你要等的应该不是我。”
老道踏着星河而来：“贫道等的就是你。”
黎渊长君观望左右，没有出口：“有事？”莫非是这个老道在故弄玄虚？
老道笑得高深：“有一段孽缘需要你去修正。”
黎渊长君：“命数自有天定，我不擅此道。”
老道：“不用擅长，解铃还需系铃人罢。”
星河在老道脚底奔涌，虎卷龙啸冲向黎渊长君。黎渊长君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再睁眼出现在了一课大树底下——是黎渊世家的演武场。
宽敞的演武场上，东风拂过花枝，几瓣梨花徐徐飘落，扬起一地清香。一个束发的小少年，在绚烂的阳光下舞剑，乌黑的马尾在空中肆意地飞扬。少年挥动剑招的力道尚且不足，但动作十分标准，隐隐可见剑意。
一位老者，须发略白，缓步踱进演武场。目中明光轻闪，赞勉之意明显：“长君，请稍歇。”少年停下动作，将手中木剑背于身后，一步一步端正地走近老者，然后躬身行礼道：“大长老安好。”
大长老黎渊宏颔首，微笑道：“今日给你带了个人过来。”黎渊宏伸手，将跟在身旁的小男孩推到黎渊长君面前，“这是长老院六位长老合力为您培养的总管，他以后将负责陪您练剑，管理并照料您的生活起居。他叫——白若黎。”
小男孩正处舞勺之年，一双桃花眼里蒙着一层茫然又呆萌的水雾。对面的少年脸蛋红盈盈的，额头上缀满汗珠，有几滴划过面庞，滴落到地上。白若黎从怀里拿出手帕，上前一步想为黎渊长君擦汗。黎渊彧后退一步，避开了要触碰到他额头的手。
白若黎有些无措，回头看大长老的表情毫无变化，于是收起手帕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恭敬地向黎渊长君行礼，道：“白若黎见过长君。自今日起，我将永伴长君身侧，以您为主，奉您为尊。生死同契，绝无反叛。”男孩声音清亮，入耳如溪水潺潺，一字一句，庄严肃穆。
少年长君认真地观察站在面前的男孩，一个比他矮，比他年幼的小屁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黎渊彧挪开视线，不发一语。向大长老拱手拜礼后重新回到演武场接着练习剑术。
白若黎落寞地瞧着黎渊长君的背影，心道：长君不要他，他就在这个氏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将会成为一个被遣回长老院的废品。
“过来。”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白若黎抬头，是黎渊长君在唤他。白若黎忐忑地看向大长老，黎渊宏笑了笑：“去吧，去陪着他。”
白若黎重重点头，行礼，然后奔向处于演武场中心的那个人。找了一个离他最近又不会妨碍到他练武的位置。不是观战台，也不是演武场，而是在两地交界处、划分区域的分界线上静静立着。一双澄澈的桃花眸聚精会神地张望他将要陪侍一生的人。他失了来处，长君的身边是他唯一的去处了。白若黎认真地望着那个少年，年纪和他相仿却老成得像个大人。长时间的练武使那人汗流浃背，浅灰色的练功服被浸染成深灰色。旁观者都能看出少年的体力近竭，可挥舞木剑的手臂始终如初。
白若黎心念一动，突然冲向黎渊长君，不顾剑芒抱住了他的胳膊：“长君累了，休息一下吧。”
黎渊彧垂眸凝视到他鼻梁的男孩，使劲甩也甩不开这人固执的手。不得不呵斥道：“松手！你僭越了。”白若黎对上那双冷漠生气的眼睛，松开了攥住长君胳膊的手，耷拉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黎渊彧得到自由，转身走到演武场空阔处，又挥起剑。
白若黎不吵不闹，不再做妨碍长君修炼的事。午时的太阳在两人头顶逐渐偏向西边，染红了一片云霞。等到夕霞也退下，天空泛起一层薄薄的暗红色。朦胧暮色里白若黎看到黎渊长君终于收招，提剑走出演武场。
白若黎连忙跟上去，跟在黎渊长君身后。长君的脊背瘦削笔挺，衣衫被汗水浸湿颜色深沉，竟与夜色难辨。白若黎眸光上移，见长君乌黑浓稠的长发也因汗水偎贴在肩头和后背上。
演武场外连接一条宽阔的廊道。点灯的侍女早早地就把两边抵墙烛台上的长蜡烛都点上了，再用花式精美的镂空灯罩一一盖好。暖黄色的光芒将宽阔的廊道照得十分明亮。
走过廊道，白若黎跟着黎渊长君穿过九曲回廊，走至尽头出现了一处院落，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院门打开，走出两个侍女来，一位跟在长君身后进到院子里。另一位侍女则走到白若黎面前福礼，说：“白总管安好，您以后将管理长君的一切事务，奴婢们便不好再越俎代庖。您今个儿头回上任，各类俗务还得过手一遍，熟悉流程。待您通晓后，这等下差儿还是交由奴婢们去做。现下先请您去厨房为长君取晚膳。长君饮食清淡，略喜糕点，如有酒酿更好。”
白若黎颔首，这些琐碎事务在长老院就专门学习过，此时上手也有眉目。便道：“我去取膳食。长君练武累了一天，你们先烧些热水让长君沐浴放松一下。我稍后便将晚膳尽呈于桌。”
侍女低头应是，然后转身退下。白若黎站在门外观摩院子状貌，最醒目的是红漆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刻“东风冶华”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薄唇轻启，白若黎不自觉将这四个字念出声来，又将之沉入心底。转身去厨房。重新走了一遍九曲回廊和宽阔廊道。待到白若黎提着食盒回来，黎渊彧已经濯熏完毕，内穿寝衣外罩一件月白长衫安坐于桌前。在长君身后，站着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其擦拭湿发。比起白天那个淡漠沉闷只会练剑的木头人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白若黎快步上前打开食盒，把自己精心挑选的饭菜端出来。分别是上汤素菜、龙井虾仁、牵丝山药、酒酿桂花藕粉以及一碗大米饭。白若黎一边拿菜一边偷偷观察黎渊长君的反应。起初平静无波，待看到甜品时其眸色才微微发光，面容都鲜活了三分。白若黎抿唇左手拿勺，右手拿筷。思考一瞬，他选择先把调羹递出去，果然黎渊长君伸手接过，嗓音低浅地说：“谢谢。”
白若黎躬身行礼，借低头的动作藏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长君言重了，为您布菜是我的荣幸。”黎渊长君尝一口酒酿桂花藕粉，甜甜的味道柔和了眼角，哼道：“嗯。”然后便不再开口，专心用膳。
白若黎听到一个声音很低很低的鼻音，心下了然未来该如何与他的主子相处。同时又在心中暗想：‘饮食清淡后面应该再加一句，偏爱甜食。’
室内烛火熠熠生辉，白若黎在桌案旁静静立着，侍女都守在门外。黎渊长君吃完藕粉已觉半饱，就着蔬菜吃完白米饭就吃不下了。抬眼看看，桌子上还有龙井虾仁一筷子未动。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