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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吕氏 ...

  •   “这话可不能乱说。”伯仪抬头逆光望站在马车板上的长君,“容易令我产生非分之想。”

      黎渊长君撇首笑,乖张道:“不用非分,你在我眼里压根儿就不是个好人。”

      “三弟!”隔老远有人在呼唤。

      黎渊长君闻声望去,吕瑶穿着贵重的墨绿色云锦交领袍,深色衣服衬得整个人都有种超脱年龄的稳重,吕瑶兴高采烈地招手:“快来!”到底还是个怒马少年。

      黎渊长君走下木梯,举臂舒展广袖后慢慢走向吕氏府邸。本来要进门的客人看见黎渊长君身上挂着黎渊氏的腰牌,再联想到吕家主叫出的“三弟”,纷纷交头接耳:“此人是否就是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救下整个益州的现任黎渊长君?”

      旁边的人立马大声恭维:“正是!如此战绩非黎渊长君是也。”

      小家族的族长和家主们接连拱手作揖:“幸会!”

      “幸会!”

      “长君幸会!”

      黎渊长君不认得人,本能地作揖还礼。吕瑶介绍道:“这是吕氏新建后结交的家族,新野张家、南阳邱家和江夏钟离家。几位家主皆对我重建吕氏门楣有相助恩情,我深感念之。”

      黎渊长君正儿八经地端出世家公子风范,一一行时揖礼:“张家主安好。”

      新野张家主还礼:“长君安好。”

      “邱家主安好。”

      南阳邱家主还礼:“长君安好。”

      “钟离家主安好。”

      江夏钟离家主还礼:“百闻不如一见,长君果然风姿过人。”

      张家主撇眼看钟离家主:汰!好话让你说了!
      邱家主瞄钟离家主:淦!拍马屁不叫上我!

      吕瑶看见紧随而来的伯仪,作揖问候:“五长老也来了,来者皆是客,令寒舍蓬荜生光!诸位快请进!”

      原先吕氏重建的工匠全是从益州调来的,建筑风格与黎渊世家如出一辙。后来吕瑶感怀先父,在原建筑的基础上修改诸多,现今是义阳质朴典雅的式样与益州奢华的风格结合,张家主大饱眼福道:“堪比周室宫殿!”

      邱家主不甘落后:“王孙之风,大雅之堂!”

      钟离家主:“黎渊的辉煌与吕氏的雅重结合,既是上四家交好的象征,也是世族安定和睦的期盼。”

      张家主:就你能说会道!
      邱家主:他娘的就你会阿谀!

      吕瑶对小家族的明争暗斗不予置评,哈哈一笑:“宴席已在大堂摆好,诸位请上座!”

      宴席无他,皆是义阳的地方特色酒菜。吕瑶怕礼数不周,特意请了义阳最出名的伶人们跳了一首《凤凰涅槃》。酒席上少不得又是一番吹捧。

      酒过三巡,吕瑶有些酩酊,问道:“叶露怎么没来?”

      黎渊长君摇晃酒樽里的酒水道:“沉迷修炼,不可自拔。”

      “哈哈。”吕瑶脸上薄红,放下酒樽,显然醉意上头,“这丫头小时候那么淘气,长大了突然就正经起来了。”

      邱家主看着伶人拍手道:“女儿家一朝一个样儿,半年不见,便足以令人惊艳!”

      张家主隔空朝吕家主敬酒:“不知,令吕家主惦念的是哪家闺秀?”

      吕瑶摆手:“何来惦念?叶露乃是黎渊长君的义女,本家主的小侄女!”

      邱家主的衣袍带倒酒樽,酒水洒在地板上,他刚才还以为吕家主说的是其她伶人,望向长君面色,后者不似有气。然而后半场宴席他却不敢放肆了。侍女为邱家主重新取来干净的酒樽,邱家主却不碰酒水了。

      坐在隔壁座席上的张家主暗暗耻笑邱家主,邱家主心知肚明,老老实实地吃菜,不与他争辩什么。毕竟他经商发家走南闯北,听过不少风言风语,甚至有关乎在座的这位长君大人。

      整场宴席,黎渊长君都在敷衍,如非必要问题,都是伯仪在应酬。他是真不懂人类做这些你来我往的虚礼有什么意思。明明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吃完的晚膳,非要浪费两个时辰干坐在这里。

      宴席后,吕瑶欲叫黎渊长君留宿吕氏,黎渊长君借口东院尚有庶务未曾解决,果断与一众宾客向吕家主告辞。吕瑶顶着醉意,送黎渊长君到府门处,亲眼见长君上马车走了,才肯叫管家搀扶回家主卧房。

      吕瑶搭住管家的脖子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不一样?”

      管家道:“什么不一样?”

      吕瑶:“我同长君不一样了!”

      管家应道:“是是,您现在是家主,长君还只是世家公子。”

      “不是这个!”吕瑶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比划,“我不是以前的吕瑶,他也不是以前的黎渊彧了!”

      管家望家主的面色,心想:这是醉的狠了。嘴上还得附和:“年龄上去了,阅历增多了,自然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是长大了,是好事!”

      “不!”吕瑶放下手指,仰头望着月亮说:“我们以前把盏言欢,今日他连酒水都不爱多喝。往日我们谈笑风生,今日江山在足下,竟无法对谈……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管家尽职地把家主扶回屋里,吕瑶瘫坐在床榻上,指着管家的鼻子迷迷糊糊地说:“你也奉承我,你们的真心我是一颗都看不到了!”

      管家连忙为自己解释:“哎哟,怎么会,我对家主忠心耿耿!”

      “呼—呼—”

      管家定睛一看,家主已然睡着了。他展开被子,盖到家主身上,吹灭室内的烛火,关门离去。

      “你不喜欢吕氏的宴会?”

      黎渊长君双手环胸,靠坐车厢壁闭目养神:“聒噪无趣,你喜欢?”

      伯仪:“闻人氏与姚氏皆未赶来。”

      “吕氏重建,他们连块砖头都未曾送,如今大摆宴席,有何脸面来?”

      伯仪:“闻人世家也曾送来一箱黄金资助吕家主。”

      “嗯?”黎渊长君睁眼,问:“我怎不知?”

      伯仪斟酌语气:“当时……长君还在宁谷。”

      “原来你分得清我跟他。”

      伯仪:“分不分得清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你就是他。”

      黎渊长君睁眼,狭长的丹凤眸里无情无欲:“若是有朝一日,我说你就是另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作何想?”

      伯仪哑然,在脑海中构想这副场景,片刻后他低低说道:“我很抱歉,但是我需要你,黎渊氏同样也需要你。”

      “抱歉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一句话。”

      伯仪的手搭在膝盖上,面带愧色道:“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别与我说话。”黎渊长君重新闭眼继续养神。

      一路寂静,再回益州黎渊氏已经接近黎明,此时的天色最黑最浓重。仿佛压在头顶而撤不去的千斤坠,黎渊长君无视伯仪,径直入府。

      半缘不知长君趁夜而归,早已关门落锁。黎渊长君翻墙,站在墙上,忽而觉得枯乏,又跳到地面,去浮生阁寻腐月。

      护卫对长君时常夜探浮生阁已经见怪不怪了,行礼后让道,黎渊长君直上六楼。

      “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你都可以自己进出水镜了。”人未到声先至,在腐月的侧眸中黎渊长君缓缓出现:“需要帮忙吗?”

      坐在角落的腐月嘴里咬着纱布,一只手拿着卷团正要缠绕到另一个胳膊上。

      “眼睛红得活像小兔子,何方妖兽欺负你了?”黎渊长君蹲下来,取走腐月手里的纱布,帮她处理伤势。

      烛台上挂的红蜡凝结成瀑布的样子,夜明珠的白光取代了一室的暖黄色。“欺负我的分明是你。”

      黎渊长君转动眼珠,忽而垂下。道:“我欺负你,总好过千万人欺负你。自保的能力都是在险境里磨砺出来的,你还指望自己天生就能无所畏惧,面对谁都能护自己周全?”

      腐月收回忿恼的目光,平平静静靠在楼墙上,黎渊长君耐心地给她一圈一圈地绕纱布。

      腐月将在花楼见过的所有男人拿来与黎渊长君对比,脑子里生出稀奇古怪的想法:“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黎渊长君绕完纱布,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个死结:“不该问的,别问。”

      “……死结,我怎么解开?”

      “笨,用剪刀剪开。”

      腐月举起蝴蝶大小的死结:“哦。”

      黎渊长君在浮生阁待了一会儿,回到东院,上榻安睡时黎渊氏的朝会正好开始。伯仪赶到,正值家主发问:“浮生阁阁主不回,执法堂堂主也不回,空出两大闲职,诸位有何想法?”

      宗亲你挤他,他使眼色,最后派出一个资历中等的代表说:“浮生阁由阎昭开辟,向来是超出黎渊氏管理范围。若不然请族长代为管理?”

      黎渊雍己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族长安居宗祠,怎可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

      宗亲:“若不然,长君是阎阁主的亲传大弟子,由长君代……”

      黎渊雍己:“说起长君,我还想起一件事未曾解决。”

      “何事?”

      黎渊雍己:“白若黎乃仆侍出身,最高的宠冠不过管事一职。怎可厚颜躺在武学圣地。”

      宗亲接话:“家主的意思是,要把白若黎的尸身移出浮生阁?”

      伯仪左移一步,出班道:“不可!白若黎是阎阁主亲允留在浮生阁中的,再者长君也有意留无魂之人做个念想。此举无论从何角度出发,都不可!”

      “五长老怎么如此急切?”

      “是啊!”
      “就是!”

      “莫非白若黎对你来说也很重要?”黎渊雍己坐在家主的椅子上,扬起下巴质问:“还是你觉得本家主无权处置一个仆侍?”

      伯仪颔首作揖:“不敢。只是先前因白若黎闹出不少大事,如今的风平浪静得来不易……”

      “砰——”黎渊雍己把右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倒伯仪的脚下:“你是觉得本家主在兴风作浪?”

      伯仪掀开衣袍跪下请罪:“不敢!”

      安景垂头缩在家主的椅子后面,面色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局面随着泼地茶水变凉而僵硬,宗亲一个接一个也反应过来此事不容小觑。毕竟血玉扇还在长君手里,他要是闹疯了,他们一把老骨头,谁也扛不住。纷纷拱手作揖:“请家主三思。”

      黎渊雍己的面色迅速沉郁:“好啊,我现在说的话你们都听不进耳朵里了,都一心捧着东院主君。”

      宗亲哗啦啦跪下请罪:“不敢。”

      风骨玉堂左右跪倒一片,此时庶族站着也不合适了。于是在黎渊贝的带领下,有资格参加氏族朝议的二十名庶系也跪下,拱手作揖。

      整个大堂里只有安景站着,黎渊雍己撑着桌子道:“好!好!”

      宗亲不敢抬头,长老院更没有人敢出头接话。寂静了小半个时辰,家主突然暴怒:“都给我滚!”

      庶族最先麻利地溜走了,宗亲悻悻退下时黎渊芄兰的面色也不大好看。长老院最后走,伯仪临走前望了一眼家主的神情,低头在心中叹气:阎阁主一走,黎渊氏三足鼎立的局面瞬间崩塌。风堂与东院势必要分庭抗礼,如今就看族老们愿不愿出来平衡局势了。

      浮生阁立在世族,背靠都域。两个正主都不回来,东院的长君又不爱管事,浮生阁的管理事宜又是个大麻烦。

      伯仪让末明带着其余长老先回长老院,他往纪泉院走,正好与黎渊芄兰同路:“宗长女安好。”

      黎渊芄兰:“五长老安好。难得见你往纪泉院走,敢问所为何事。”

      伯仪客套地说:“长公子才华斐然,蜗居宅院实在大材小用。”

      黎渊芄兰瞬间了悟他的意思:“敢情是长君不愿出手相助,你才会找上我儿子。”

      “非也。”伯仪据情讲理道:“长君是东院主君,将来是要继承家主大位,自然不可能接任浮生阁阁主。因此阎阁主才会收二徒弟,他心中必然也是如此盘算的。阎氏大婚,阎阁主在都域一时不得回。放眼整个世家,唯长公子有能力暂代浮生阁阁主。”

      黎渊芄兰拨弄手里的玛瑙珠串,轻笑:“一时?暂代?”

      伯仪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地与她讲清楚:“浮生阁从不依靠九大世家,无非是建造在黎渊氏的地盘上而已。归根结底,我本也没有资格替阎阁主选择暂代阁主的人选。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宗长女也不希望浮生阁六楼落到外人手上吧?”

      “据我所知,闾丘虽亡,当初他集结的小家族都还在。贼一日不杀,贼心便一日不死。再小的海浪也能昭示深海的不平静,何况黎渊还是领头的大船。”

      “我知晓了,正好我要去看小孙子,这件事我会亲自跟他谈的。”

      伯仪知趣:“多谢宗长女成全。长老院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黎渊芄兰颔首。

      伯仪原路返回,方才进北堂,二长老就说道:“新起的小家族要寄居汴州,汴州统领将小家族提请的信函送过来了。”

      伯仪落座,拿起信封。末明:“都是一些市井出身,集聚在一起的小家族,百家姓都未必挤的上前十。”

      伯仪将看完的信放下:“姓氏确实不出众,但是君舟民水。上世家由下四家拱卫,下四家又有小家族拱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处理不当必会引起民愤。”

      末明:“九州皆知黎渊长君收复汴州,汴州已经是黎渊的领地了。他们怎可堂而皇之地要瓜分我们的土地?!”

      伯仪:“不如分而引之,汴州边界线上有许多城池,让他们居住吧,也算是汴州了。”

      末明:“若是他们不情愿,非要天上掉馅饼呢?”

      “我们有所退让,若他们再得寸进尺,黎渊也有出师的由头。”

      末明点头:“也是。我且让汴州统领好好练兵,时刻统筹兵马以防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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