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期再心动》红炉暖冬

6、C.有关邀请

　　迟庭看向掉落在两人中间纸箱，用下巴指了指，“帮忙捡一下。”
　　俞竟染“哦”了一声，低头的瞬间反倒有些庆幸。
　　这样的时刻，有事情做是最好的。毕竟不用再思考该说什么。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起身，再次对着箱子弯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太猛了，脑袋朝下的瞬间，她好像感觉到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朝着脑门涌。
　　她手扶在纸箱上，揪着边缘缓缓起身。身体慢慢直立起来，晕眩感逐渐代替了眼前的酸胀。

　　她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逐渐发黑，俞竟染下意识抓紧手里的箱子，双脚用力稳住身子。
　　幸好这样的感觉是短暂的。
　　眼前黑暗逐渐消散，光一点点透进来。
　　清醒的瞬间忽然对上迟庭的视线，俞竟染有些窘迫。

　　迟庭把怀里的箱子往前送，示意她放在上面。
　　俞竟染按照他的指示照做，只是身体却向后撤的老远。
　　他默默低眼看她。
　　话堵在喉咙口。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看水壶终于平稳的落在迟庭怀里，俞竟染轻轻后退了一步。

　　沈林拎着两大袋终于赶上来，对着俞竟染满脸笑，“谢谢美女，谢谢啊。”
　　俞竟染看向沈林，又看了看迟庭，一瞬间想起来这个熟悉的面孔。

　　初三的时候沈林是隔壁班的，不过经常来找迟庭玩。所以和坐在迟庭周围的同学混的都挺熟的。
　　俞竟染还记得，有几次大家一起出去玩，沈林也在。

　　迟庭顺着俞竟染的目光，看身后笑得一脸殷勤的那人。他忍不住皱眉，抬脚继续走。

　　“谢谢”。
　　两个字伴随着他的动作，轻飘进俞竟染耳朵里。
　　声音好小，俞竟染甚至有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沈林看俞竟染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这姑娘真的……有点眼熟。
　　“你走不走啊？”迟庭转身催他。
　　沈林睨了他一眼，笑着给面前的姑娘道别。

　　“那个女孩好眼熟啊，是不是你们班那个……”沈林跟在他身后，脑海里仍回忆着那姑娘的脸。
　　“你先走。”迟庭把东西放在沈林车子上，整理好顺势关上后备箱。
　　沈林侧身靠在尾灯上，仍仰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给他们发位置了吗？别找错地方啊。”迟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开车先走，我一会就到。”
　　看沈林不动，迟庭有些不耐烦，上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驾驶座推。

　　“是她吧？应该没错啊！那他这个反应是……”沈林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俞竟染打开手机，从锁屏的影子里看到自己嘴角的面包渣和巧克力酱，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真尴尬，时隔多年再次见到……
　　老同学。
　　却每次都那么狼狈。

　　她拿出纸巾擦嘴角。忍不住回忆方才的情景，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她打开相机，对着屏幕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俞竟染。”
　　从身后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俞竟染瞬间从石墩子上弹起来。
　　还好忍住，没有叫出来……
　　因为被吓到，而举在胸前的手不断提醒着她——
　　这个时刻……
　　真挺尴尬的。

　　俞竟染慌张的放下手，“不……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迟庭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睛毫无目的的往马路上看，“你等人？”
　　俞竟染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下意识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我等车。”

　　迟庭往前一步把她脚边的袋子拎起来。
　　身前黑影忽然朝着她倾过来，俞竟染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

　　只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姑娘要坐在马路边上的原因……
　　“一个人你还买那么多，不怕把伤口撑裂。”他把袋子换个手，找个更舒服的姿势拎着，“走吧，顺路。”

　　俞竟染看他的背影，有点懵。
　　……？
　　顺路？
　　这个台词怎么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啊……

　　迟庭并没有给自己客套拒绝的机会。
　　俞竟染盯着他的背影看，脑袋飞速转着。现在这个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打到车……

　　迟庭拎着东西走在前面，用余光看后面小跑跟着的女孩，不自觉地把步子放小。
　　走到停车场入口再用余光看，才发现身后没人了。
　　他停下来回头看，忍下心中莫名升腾起的烦躁，趁着昏暗的路灯找她。
　　终于，在暮色之下在垃圾桶旁看到那个身影。

　　俞竟染把手里的食品包装袋扔完，再抬头时和不远处的迟庭对上。
　　此时停车场人正多，两个人路过的人对视。俞竟染有些不自在，咬着下嘴唇内侧的肉移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俞竟染总觉得后半段路，他好像走慢了一些。

　　“你先上车，我放一下东西。”
　　在一辆黑色SUV面前迟庭停下，对着身后的俞竟染说。

　　她点头，径直往前走了走。
　　看着帮她往后备箱放东西的迟庭，俞竟染站在两扇车门前又犯了难。

　　坐后面好像不尊重人。
　　坐前面……
　　好别扭。

　　眼看迟庭关了后备箱，马上就要上车。她仍旧站在原地干着急。
　　觉得自己余生的尴尬，都要在此刻用完了。

　　迟庭头也不抬，直接开门坐进驾驶座。
　　俞竟染隔着玻璃看他的身影。不再犹豫，用尽了全身勇气拽开面前副驾驶的门。

　　迟庭听到动静，仍自顾自扯着安全带扣上，只是余光里忽然出现她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
　　他刚刚故意不看她，是怕给她压力。
　　想坐后面，就坐后面啊……
　　毕竟她那么爱逃。

　　“你去哪？”迟庭看着后视镜把车驶出停车场。
　　“我回家。”俞竟染说完看着他，顿了两秒又补充道：“在云筑院子。”
　　迟庭“嗯”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俞竟染双手扣着安全带，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
　　车子驶离停车场，开入主干道开始，俞竟染才小心地观察着车里的一切。

　　后视镜下面悬了条挂件。
　　俞竟染想看清，又不好意思转身，只好不断往后倚着身子。

　　车窗隔绝了路上的嘈杂，车内的安静让俞竟染下意识连呼吸都放慢。
　　心跳强劲地撞击着胸口，抓着安全带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更用力。

　　车子平稳的顺着车流往前走，良久，迟庭也没说话。
　　俞竟染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话多的人，与其尴尬地硬聊，不如享受安静的气氛。

　　走到十字路口时，迟庭转头看副驾驶外的倒车镜。
　　他的动作让俞竟染吓得一瞬间呆愣住，视线在瞬间转移到前一辆车亮起的车灯上。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被车里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包裹。
　　这味道给她的感觉，和迟庭一样，陌生又熟悉。

　　他们也最终成为了晚高峰堵车大队的一员，四面都被其他的车子包围，不时有不耐烦的喇叭声传来，但因为车窗的隔绝那声音变得闷闷的。

　　天色越来越黑，连带着车内的光线也更昏暗。
　　这样的环境反倒让她放松不少。俞竟染视线从前方挡风玻璃上移开，微扭头看向他。余光里模糊的影子终于清晰地撑满整个眼眶。

　　迟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自然的垂放在档位器上，安静地盯着前方。
　　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海遮住了眼睛，但仍可以清晰看到，刘海前方那一簇突出的睫毛。
　　俞竟染看着，默默地感受他眨眼的频率。

　　她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眨眼的频率很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俞竟染心里默默想着，看来此刻，迟庭心里很平静。

　　“有话想说？”
　　车内的安静忽然被迟庭略有些沙哑的声线打破，他说完清了清嗓子，转头对上俞竟染的视线。

　　被发现了……
　　原以为自己隐藏在黑暗里藏得很好。
　　俞竟染觉得被心脏撞击的胸口猛的一滞，脸也在瞬间不可控制地发烫。

　　她慌乱的收起眼神，转头看前一辆汽车的后车灯，“没……”
　　想到医院的事情，她又重新侧身看向他。
　　“在医院谢谢你帮忙，出院的时候我想当面感谢你，但是你在手术。”

　　迟庭慢慢转过头，看向她，安静了几秒没出声。
　　俞竟染和他对视着，就在觉得心跳要失控的下一秒，他终于开了口。
　　“你不记得我名字了？”

　　俞竟染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慌张之余想到自己刚才那句——“迟医生”
　　……

　　“我……我记得，我记得你的名字。”俞竟染说着手指头又不自觉地扭在一起，“我刚才，只是觉得，忽然叫你的名字……”
　　很别扭。
　　可这三个字好像和喉咙的型号不太匹配，怎么样都说不出。

　　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恰好此时前面的车流往前移动，迟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把车往前挪动几步，又跟着车队停下。
　　“迟庭，对不起。”车子停下来的前一秒，俞竟染开口。

　　对方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帮了忙，自己没有先感谢，反倒给他造成这样的错觉。
　　俞竟染觉得总之是要道歉的事情。

　　俞竟染看向他，可迟迟没等到回应。车内又重新陷入了让人感到晕眩的安静。

　　导航上只剩下最后一段深蓝色。
　　只差个拐弯，就到了目的地。

　　“车可以开进小区吗？”迟庭看了一眼导航，出声问她。
　　“不用，我……”
　　“用。太沉了，我拿不动。”迟庭抢过她的话。

　　俞竟染愣了一下，扭头偷瞄他。
　　路灯太昏暗，此刻他什么表情俞竟染看得并不真切，“可以。”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保安看到来车，从值班室里出来。
　　迟庭把车窗摇下，俞竟染探身，视线越过面前的男人看向保安，“叔叔，我朋友送我一下，麻烦您开个门。”
　　保安弯腰看到副驾驶的俞竟染，笑着答应。

　　迟庭用余光看身侧的她，不自然地收回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
　　保安把门打开，迟庭正准备把玻璃按上去，保安又忽然对着车窗里的俞竟染笑着喊。
　　“小俞，你明天上班之前再帮我看一下手机嘛？不知道怎么被我按到了，又不出声音了。”
　　俞竟染再次探身，笑着答，“好，没问题，明天上午我来找你。”

　　车子驶离保安亭，俞竟染偷偷看的表情。
　　按照常理来说，此刻要聊一下自己教保安大叔玩智能手机的事情吗？
　　“右拐吗？”
　　“嗯。”俞竟染看向他。
　　看他仍旧一脸淡淡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想搭理自己。
　　俞竟染看着前方，偶尔给他指路。
　　总之，彻底放弃了跟迟庭闲聊这件事。

　　车子平稳在单元楼下停住。
　　俞竟染下车，绕到后备箱，接过迟庭递过来的购物袋。不容忽视的重量，让塑料的提手被拎成了两个细条。
　　俞竟染接过的瞬间，不免和他的手指碰到一起。
　　指腹被袋子勒地发红，可方才触碰到他皮肤的指尖，仍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传遍全身。

　　俞竟染抬头看她，“今天谢谢你，回去开车慢点。”
　　迟庭低头看她手里的袋子，那重量把她整个身体都向右坠着。
　　他手从身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顺着衣角不自然地抚在身前，“我帮你送上电梯？”

　　俞竟染下意识拒绝，只是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
　　为了送自己耽搁了他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吃没吃饭。请人上楼喝口水，才算是正常的吧？

　　“要不你上去喝口水吧，休息一下。”俞竟染把袋子提在身前，两只手一起用力。
　　怕迟庭会觉得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我爸妈还没来，我们家就我自己。”
　　可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地不对劲……
　　自己这是在……
　　邀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