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与君新婚暂相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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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长荷穿戴时见小萧统与一个小宦官耳语，待他回来冲沈长荷微微颔首，她便明白是去请刘尚仪，冲他笑了笑。
东宫在皇宫之外，二人乘轺车至东华门后步行入内，穿过万春门向北至显阳殿，这条路沈长荷还是熟的，路过含章殿时心念一动——是吴淑媛与缘觉阿兄的住所！
此时的缘觉阿兄也才七岁，“蔡彦真”比他还大上一岁。
前世自他出任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自己已有八年未见到过他，如今隔着一扇宫门，他就在里面！
小萧统见她驻足望着含章殿，提醒道：“这是淑媛与二弟豫章王的居所，显阳殿还在前面。”
既在宫中，必有机会相见，沈长荷这般想着，跟着小萧统继续往前走。
入显阳殿后，沈长荷见处处装点结彩，殿前的小莲池中有数朵绢纱制成的各色莲花，案上也摆着花篮、瓜果。
殿中迎接他们的宫人无不喜气洋洋——皇太子纳妃乃是举国欢庆的大事，陛下赦大辟以下，还颁赐朝臣及近侍，显阳殿中的内侍、宫婢也皆得赏赐。
沈长荷的心思挂在含章殿，神色疏离，不似诸多新妇那般笑意难掩，宫人们心中暗想济阳蔡氏果然家教森严，喜怒不形于色。
官家和丁贵嫔高坐正殿，沈长荷叩拜完之后垂着眼，并未直视贵人们，萧衍喜道：“蔡撙好女，今成吾子新妇，善哉！”
哪里知晓沈长荷对他们的相貌并不好奇，前生都见过，况且一个赐死自己，一个深恨已久。
她颔首应道：“得陛下赞誉，实为蔡氏之幸。妾必定勤谨持身，为太子殿下分忧。”
官家又回忆了蔡氏一族的旧事，提起“你高祖母与德皇后还是同宗”时，一直未开口的丁贵嫔说道：“可见陛下为太子择妇煞费苦心，妾替太子再谢陛下恩德。”
沈长荷在心底冷笑，传闻官家发迹于雍州时纳贵嫔为妾，无子的德皇后生性妒忌，生前苛待贵嫔，死后化龙入井中，通梦官家，官家便不再立后。
因此，这宫中最恨德皇后的当属丁贵嫔和萧统，“显灵”一事断了贵嫔为后的念想，也绝了萧统成为嫡子的路。
可没料到官家下一句就让沈长荷笑不出来了：“如此，太子与太子妃合该拜谒德皇后。”
用罢早膳后，她和萧统至徽音殿西侧的裕华殿内，后院水井上造了座一人高的小宫殿，顶上堆放着应季华服，内里放置银轱辘和金瓶，周遭还摆着香案祭祀。
前生，宫人们躲着此地还来不及，沈长荷如今却被迫来此拜谒。
起身时，小萧统搀了她一把，摸到她手腕冰凉：“裕华殿久无人居，有些阴冷，可是觉得凉？邈之——”
早上那个得萧统吩咐的小宦官忙不迭地将备好的衣衫奉上，由沈长荷身边的婢子给她穿戴好。
萧统与沈长荷再去宗庙拜谒才回到东宫，已过午时，二人皆是饥肠辘辘。
毕竟还是稚童的身躯，沈长荷用膳时就昏昏欲睡，萧统冲鲍邈之招招手，低声问：“几时见詹事等诸位大人？”
“回殿下，是未时。”鲍邈之看出他是想让太子妃歇息片刻，便道，“不若太子殿下先与诸位大人商议政事，半个时辰后太子妃再至。”
萧统点点头，转身告知。
沈长荷如释重负，倒在床帏之中，萧统更衣后匆匆前往平日议事的书斋。
东宫僚属往往是王侯重臣兼任，例如太子詹事王茂是车骑将军；太子太傅是官家六弟临川王萧宏，亦是司徒；太子少傅为尚书令沈约；太子中庶子为吏部尚书徐勉……
萧统待他们极为恭敬，礼之甚重，今日因太子妃稍加推迟已是前所未有，往常即便他抱恙，也会依例与诸位僚属会面。
毕竟他们尚有政务在身，能得询谋对年幼的萧统而言助益极大。
众臣先恭贺太子新婚之喜，萧宏身为萧统叔父，先开口问道：“怎地不见侄媳？”他正当壮年，深得官家信任爱重。
“是我想与诸位商议政事，才让太子妃稍候。年初官家下诏立学，前日国子博士明孝若同我说起国子学中儒生寥寥，有违官家大启庠教之意。”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以我为范，令王侯诸子入学，诸位意下如何？”
“太子殿下仁孝，为官家分忧自是好事，垂范天下，亦是儒生的福气。”沈约捋须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官家才置东宫侍读学士为殿下讲《五经》义，待学有所成，再提入国子学一事也不迟。”
萧宏颔首附和：“少傅所言有理，待殿下研读透彻，臣等为殿下执经侍讲。”
萧统从善如流，与他们商讨治学之道，直至有人通报太子妃已在正殿等候。
萧统领着诸臣前往正殿，仲春时节风和日暖，庭院中柳枝飘摇，待他见到太子妃时，心中无限欢畅。
他走至她身旁，引她向前，一一将诸位大臣的籍贯、官职说与她听，看她忙不迭点头的模样只觉娇憨，笑意难掩。
谁知沈长荷见着萧宏，心中腹诽：这便是日后与永兴公主私通后意图谋害官家的临川王，如此魁梧俊美、容止可观，难怪永兴公主看不上驸马殷均。
她多看了萧宏几眼，被他打趣道：“侄媳何故再顾本王？”
沈长荷仗着“年幼”，笑得稚拙可爱：“其他大人皆仅在东宫得遇，唯王叔来日或于宫宴祭祀再逢，如此便想记得牢些。若有冒犯，还望恕罪。”
她说前一句话时，众人还都慈爱地望着她，待听到最后一句，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萧宏，立刻垂身拱手道：“太子妃殿下言重了。”
沈长荷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望向一旁的萧统，只见他温和地笑笑：“自家人，何必如此外道？”
待回了寝殿，沈长荷小心翼翼地窥视萧统的神情，担心他因自己在重臣面前言行无状怪罪自己，却见他并无愠色。
萧统也察觉出她在看自己，神色不安，便放下手中的书简问道：“妙怜何故惴惴？”
沈长荷想起前生她如何讨好萧统，便故技重施，垂首坐在他身侧，轻轻倚在他肩上：“妾今日说错话了……”
除了阿姨外，小萧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他小心翼翼偏过头看着她的发顶，柔软的褐色头发缠绕成精致的小髻，卸下钗环后她从太子妃又变回离家后孤独无助的小女郎。
他没料到她还在为此事烦心，解释道：“你是太子妃，在宫中除官家、阿姨和我之外，你无须为他人降尊纡贵。临川王是长辈，你敬他，他尊你，‘恕罪’之语他担不起。”
沈长荷暗暗感叹，她做了十余年的庶民、宫婢和侍妾，遇上这些贵人总是生怕开罪，一时之间并未将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蔡彦真”。
今后须得多加留意，否则一时不慎便会露出破绽来。
她应道：“妾知晓了。多谢殿下维护，亦不曾责怪妾。”
见她这般战战兢兢，小萧统心下不忍，握住她的手：“妙怜，莫说此等微末小事，便是其余不慎之误，你也不必苛责自己。东宫之内你自在行事，东宫之外……有我。”
被他攥住手后，沈长荷忍不住抬眼看他，这几句话听着倒是真挚，眼神也不似作伪，看来萧统此时待他的太子妃还算用心。
她不知前生的蔡彦真因何失宠，又是何时失宠，眼下她必须牢牢抓住小萧统，利用这份用心为淑媛母子荡平前路。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与君新婚暂相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