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几》老夫无才

12、苦

　　躺在竹筏上，海水洗條我的灵魂。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世界”众多声音道。

　　因为声音太小听起来，有点像精神病人们低声呓语。由于没有指挥者声音显得杂乱，没头没尾听的让人头晕目眩，印证了老人家口中的鬼话连篇。

　　然而声音并没有影响到站在墓碑前的黑雾，它富有节奏的律动像一首未完成的曲调，又像一副即将完成的水墨画。随着最后一笔勾画结束，事物都定格在其中，随后快速汇聚,凝实。

　　但依旧看不清轮廓，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似乎声音产生的空气涟漪都可以使它消散。

　　人影身后的黑暗一阵搅动。

　　咔哒！咔哒！
　　一个形似孩童的黑影慢悠悠从黑暗中走出。

　　随着黑影走出你才能发现，那形成黑暗的是众多黑雾，它们连成一片不分你我，又互相隔离是单独的个体。

　　黑影逐渐靠近，呆立原地的人影依旧毫无察觉。

　　离得进了，越来越近你会发现令你惊奇的一幕，那哪是是什么孩童而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人，老到像活了两百岁似的。

　　由于腰弯的过于恐怖，她的脸几乎紧贴地面，鼻子软趴趴地放在地上，随着面部痉挛般的蠕动摩擦着地面。

　　当然要是你与她脸贴着脸就会发现她鼻头处那一大块黑。

　　至于为何能看出她的性别这还要多亏雪白中掺杂的几丝银发上的一支泛着绿光的翡翠金簪，远远望去像只独眼的黑猫在寂静无人的夜晚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透过微不可查的月光闪着幽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你。

　　呆立的人影身形闪动“这是哪？”声音格外缥缈。

　　她有点恍惚，她是被滴水声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漆黑如墨的黑暗空间。就在她想要拼命喊叫想要驱散恐惧时，一个光点由远至近向她飘来。

　　近了，她发现那是一个泛着绿光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不知为何她的脚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光点移动，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后来的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在漆黑如墨的深渊里陪伴她的只有一只会飞的萤火虫，和耳边不时响起滴答的水声。

　　声音很好听，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宛如天籁。她曾经试图寻找声源可惜都没能成功！

　　百无聊赖时她被一扇古朴的窗户吸引，她本想上前查看奈何她忘了自己的脚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错过，她只能拼命回头张望，就在那扇窗即将消失在她眼角的余光时，窗口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双稚嫩的小手用力攥住窗框，充满血色的小手瞬间失去颜色，随着里面的什么人在跟她较劲...

　　在她失去那副画面的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看来那孩子没能逃离。

　　“滴答！”一声震耳欲聋的水滴声在脑中炸响，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身体不有自主地跪在地上。

　　良久...

　　再次睁眼她已经身处白墙之下，这墙白的过分，刺的她眯起眸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皱起眉头，她不喜欢。不喜欢前方的一切，高大到看不到顶，白的她心慌。

　　我要离开，我要回到黑暗中去...

　　“是谁？”她惊慌失措，因为她的脚又不受控制了。

　　不！她不要出去！

　　当她踏出最后一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那一瞬间她竟对刚才自己产生的退缩感到恐惧，连带着想起那时心里升起一种如果一直堕入黑暗也不错的荒唐想法感到困惑？

　　她记得自己不是那样软弱的人，她虽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她始终坚信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墓地。”声音带着些许空灵，又有种由近至远的距离感，不仅没有使她产生畏惧反到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墓地？”她的语气诧异。

　　“我这是怎么了？又或者说...我是谁？”说着晃了晃脑袋，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但用力敲了敲没有回声。

　　“孩子，你需要找到自己，包括自己的名字。”老婆婆说着又低声呢喃了几句，不过因为那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所以声音非常低。

　　“睁开眼睛吧，向前看！你会找到出去的路。”老婆婆手里的拐杖微微颤动，一丝微弱的绿光没入她脚下。

　　我自己？名字？向前看？

　　“不...等等！”她惊异地四处寻找，那个老婆婆怎么不见了？

　　“嗯？”

　　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起眼睛扫视四周，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并不熟悉，后知后觉间感觉自己的视线非常模糊便抬手想揉揉眼睛，结果摸到的一片湿润，她不禁愣住了，她哭了。

　　“你怎么样了，好些没？”

　　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她唤醒，她听得出男人声音里的不安，可她依旧不予其对视，因为在听到男人声音的同时她心里升起一股恨意，那恨意让她险些尖叫起来，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时候丧失了语言能力。她失声了。

　　站在对面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声音有些急切“孩子，孩子今天还在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女人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我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女人突然狂躁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是声嘶力竭般喊叫道。

　　男人不但没有退反而上前几步把发狂的女人抱在怀里，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哭的比女人还惨烈。

　　不过这部悲剧没有演出几秒就被迫终止，两人被工作人员分开，女人吼叫着被带出房间。

　　男人低着头站在一旁听着医生的训斥，没有反驳只是一个劲地连连点头。

　　待男人走后几个工作人员开始闲聊“嗳，那男人真不错！”

　　“是不错，就是太穷了。”

　　“就是因为穷才是个好男人！”

　　“对，就是...”说完其他人对视一眼，眼睛一斜嘴巴一撇，下一秒又笑呵呵地继续聊的火热。
　　那这么不见你找这样的呢？家里男人有权有势跟我们在这里装什么，呵忒。

　　“方清浅。”

　　回到房间的女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嘴唇蠕动。

　　“方清浅！”医生又叫了一声。

　　“嗯？你在叫我吗？”终于女人抬头问。

　　医生先是叹口气，接着回答“是的。”

　　“你还记得之前的梦吗？”

　　“梦？”女人又一次陷入沉思，不过她这次很快清醒过来“我不记得了。”

　　似乎医生听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面带微笑，眼神平静地与她对视，片刻后，医生率先移开视线，拿起别在胸前的黑色钢笔，背靠在墙上低头书写。

　　“咔哒”钢笔合上并回归原位。

　　房间里开始沉寂。

　　“你想出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女人抬头与之对视，这一次是她先移开目光。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寂静，两个人的呼吸声也变得微弱，一个是刻意一个是主动。

　　随着两人的对视，医生做出思考的模样，只是思考的时间过于冗长，女人从最初的平静逐渐躁动起了，每当女人处在崩溃边缘时医生适宜地做出动作上的改变，反复几次后，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接下来无论医生做什么她都保持同一个坐姿，眼睛紧盯地面。

　　“孩子是我们的软肋，同样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医生形似感叹似的念叨着，仿佛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回来了，但她却像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一样，站在门口从各个角度审视它，企图找到一点怪异之处，不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结果显然让她很失望，一切都真实的可怕，仿佛她梦境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

　　你想见到孩子，并且陪伴在她身边就必须时刻告诉自己这才是真实的。这是她临走之前医生说的话。

　　她知道医生担心什么，当然这也是她担心的事情。

　　不过...她看着从屋里欢快奔跑的身影她知道她的精神支柱陡然耸立着，而且屹立不倒。

　　“妈妈！”

　　“这是姥姥带给我的吗？”

　　女人含笑回答“是的。”

　　小女孩开心完之后，脸上随即陷入苦恼“妈妈，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吗？”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

　　“当然可以，只是你不怕晕车了吗？”女人蹲下抱起女孩，随手把衣物丢给迎上前来的男人，看也不看一眼。

　　“我会尽量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惧意，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真的，相信我。”

　　“好...”女人紧紧地抱住女孩，把脸深深埋在孩子柔软的胸前，结果被饭粒扎的眼泪都吓回去了。

　　嗯！看来她回来的第一天要与衣服为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