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几》老夫无才

11、酸

　　阿姨留在原地，看着杜凌推着方清浅走远，若若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不知道的从远处看就像一家人似的，但阿姨知道，他们三个都是可怜的人。

　　方清浅自不用说，杜凌看似什么都不缺，但真的是这样吗，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别看若若叫杜凌小舅舅，其实两人除了有点血缘，关系并不想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亲近。

　　阿姨不知道的是杜凌带他在身边的原因是打算把他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对待，这样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不能太过亲近，因为亲情在杜家是致命的，结局可以参考他大哥也就是那年孤儿院里的那对夫妇。

　　现在两人的坟头草都比他高。

　　“哎，来了，看看吃什么。”刚进去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从后厨匆忙干了出来，挤出一丝笑容笑着问。

　　方清浅没有说话，她正在打了面前的女人，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记忆中那个虽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却依旧靓丽的模样，可她失败了，她跟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一丝相像。

　　妇人被她盯的连连后退，这怨不了方清浅，她就算瘦的像一张纸她的两双眼睛依旧又大又圆，而这也是和母亲最相似的地方。

　　看样子她似乎早就忘了，很奇怪的是她很平静，平静的出奇。

　　“面条。”她已经不打算说话了。

　　“一样。”杜凌说道，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若若盯着肮脏的椅子和满是污渍的桌子陷入了沉默，当杜凌看向他时他做出了反应“我也是，谢谢。”

　　闭上眼睛一屁股坐上去，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他的洁癖好了！当他看到端上来的饭后，他表示他的洁癖更重了。

　　这是什么？确定这是面条？确定没在里面下毒？

　　方清浅和杜凌都没有说话，埋头大吃特吃，小帅哥哭丧着脸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一个字淡，非常淡，其余什么味道都没有，好吧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吃...

　　两人等杜若吃完后，一起离开，直到回到车里方清浅才说“是她，”说着笑了起来“也只有她才能做得这么难吃。”虽然笑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

　　杜凌等方清浅平静一些后给她递来一封信件，她看到后挑眉“你...”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她突然蹦出两个字“闲的？”

　　杜凌点点头，有点，但不多。

　　“我准备回去再看。”她迎上杜凌催促的目光，含笑说。

　　“别担心，不过我希望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在出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她笑着把目光转向阿姨，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杜凌沉默片刻，与方清浅对视颔首。

　　来时的气氛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司机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星几：方清浅我总感觉你的这句话有什么含义。

　　方清浅轻笑：我们的小星几变聪明了。

　　星几：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方清浅笑而不语。

　　星几明白了，这是让他寻找答案。

　　回去的路程异常缓慢，最不适的反倒不是方清浅而是杜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胃非常不舒服，他有点想吐。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忍忍。

　　方清浅叹了口气“哥，带他去医院吧。”说着摸了摸杜若的额头。

　　她的故事跟大多数福利院里的女孩一样，父亲想要一个男孩又不肯多养任何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孩，是的，她有一个姐姐和两胎死腹中的‘妹妹’。

　　大概在方清浅四岁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不仅因为她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还因为她记得父母的长相，很清晰，哪怕她只有四岁。

　　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记得在那之前妈妈一直在哭，那天她笑着问“清浅，你想玩捉迷藏吗？”

　　她毫不犹豫回答“想。”

　　她知道，从那天之后她们就再也不会想见，所以那天她笑的格外灿烂，可后来她太累了睡着了，如果当初笑着跟妈妈道别会不会更好，妈妈也许就不会哭了...

　　这是她之前的想法而当她看完她的过去时，笑了笑，看着在火焰中燃烧的纸页，她的内心大概如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一样。

　　她想趁着还有力气走到前院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葬在这里，在人生的最后时间挥洒汗水的感觉棒极了。

　　她自掘坟墓的时候金瞳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每当她累了坐在地上休息时金瞳都会靠在她身旁安静地看着她。

　　“别担心，我在里面睡上一觉，以后会有人来替我照顾你。”方清浅抚摸着金瞳的毛发絮絮叨叨。

　　“喵。”

　　“嗯，是的。”

　　“喵喵。”

　　“再见。”说着她躺在土坑里，笑着闭上眼睛。

　　星几：那么我们一会见。

　　方清浅轻笑，她觉得星几在安慰她，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走了！

　　杜凌站在土坑旁看着里面睡得香甜的人，旁边还有一具带着温热的猫的尸体。那只猫跟着它的主人一起走了。

　　他知道她让他来的原因，让他埋葬自己。

　　院子里坐在墙头上的几只猫一天连续见到令它们困惑的一幕，那个经常投喂它们的人离开了，而那只院子里的老大在那人走后，疯狂撞墙活活把自己撞死。

　　现在这个男人躺在那个土堆上，闭上眼睛。

　　处于好奇它们其中一个过去嗅了嗅回来说他没死，就是气味有点古怪，说着又舔了舔自己的毛发。

　　七天后杜凌把方清浅的死讯告诉两个人，当天木万又发了疯，李芳华那边倒是很沉默只是问“她的墓在那？”

　　他挂断了电话，他只是负责告诉他们，仅此而已。

　　...

　　异空间里，方清浅跟星几大眼瞪小眼，星几：“我都说了，我们一会见。”

　　方清浅笑“你不觉得自己在裸奔吗？”

　　星几低头，愣了一秒原地消失，两分钟后穿戴整齐，就是走路有点扭捏。

　　星几：有些尴尬，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哦，想到了！

　　星几冲方清浅招了招手，一滴晶莹剔透形似泪珠的东西在她面前显现，两个人都觉得很神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按理来说星几应该见过，但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并不在大厅里，第一次见到那种景象他除了震惊,就是庆幸，庆幸自己不在其中。

　　随着泪珠脱离方清浅的身体，她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她经历过的离她而去，她又回到那个失去记忆的最初状态，耸了耸肩膀，身心都很轻松，那种来自灵魂的负重感也消失了。

　　星几则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记忆的洪流里，所有方清浅经历过的他同样经历一遍。那些他当初以旁观者角度去看的事物，在现在的体会中完全变了模样。

　　他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浪潮才他的大脑涌上心头，拥挤,狭窄使他呼吸困难，就在他迷失其中的时候，方清浅的呼唤像一盏烛火指引他走出困境。

　　星几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方清浅看的真切，米粒大小的泪珠在靠近星几后猛然变大将他包裹，星几开始挣扎，她冲过去想伸手把他捞出来，却发现她根本就无法触碰。

　　随着时间流逝星几似乎失去了意识，她与他之间的联系也开始减弱。

　　方清浅往后推了几步，猛地向前撞“砰”的一声，这一下她感觉自己差点去世，整个人镶在墙壁内还是那种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在看星几那边包裹着他的东西不见了，似乎大概孩子模样的他长大了一点！

　　星几睁开双眼，看向方清浅时他笑着说“他喜欢你。”

　　看来，身体成长并不代表心灵也跟着一同成长，也许成长了只不过没有身体上的明显。

　　想到这方清浅笑着点头。

　　“但你不喜欢他。”星几肯定道。

　　方清浅笑而不语。

　　星几想问为什么，但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似乎懂又什么都不懂，这感觉很奇怪。

　　“好了，我们开始下一个。”方清浅拍拍手打断脸色古怪低头沉思中的星几。

　　星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躺在竹筏上，海水洗條我的灵魂。

　　怎么感觉一个大跳跃，很难。而且这张纸的模样跟上一个不一样，上一个基本上就连字都接近透明，而这更像是大树的树皮，坚硬中带着柔软，可她无法触碰。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轻触表面，没有想象中的刺痛反而有一种带着生命力的能力涌入灵魂。

　　方清浅眯了眯眼，余光瞥向胸口，那里因撞击而裂开的缝隙消失了。

　　“是不是又刺痛不止？”星几无奈，他不知道方清浅怎么想的疼一次还是不长记性，难道非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吗！

　　“还好。”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打算告诉星几。

　　“去吧，我随后就到...”说着方清浅的身影消失，紧接着她又出现在原地，这下轮到星几愣在原地。

　　“你...你怎么这么快？”吃惊，他虽然听说似九哥的棋子很厉害，经历世界的时间也很快，但他这个也太快了！

　　由此他想到一个词转瞬间。

　　方清浅尴尬一笑“似乎好像...玩崩了！”

　　星几：？

　　“你干了什么？”刚才还在想他选的人不错，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站在似九哥的身旁，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方清浅轻咳一声解释道“那个男人喝多了酒，晚上关门特别响，我就跟他吵了一架，然后就离婚...然后就崩了。”

　　星几：我感觉你没有讲到重点。

　　干笑几声继续解释“重点是我要买东西表示道歉，因为孩子被巨响吓醒了，哭的很厉害，他觉得自己知道就行了，说不用买东西道歉，可我觉得用...”

　　星几听着方清浅的解释很不能理解，因为这点小事就离婚，然后就没了？

　　“崩了？”还是不相信，他觉得肯定不止这一件事。

　　“是的。”叹气！

　　“你要不忍忍再来一次？”星几也干笑着问。

　　“好。”忍忍？她感觉虽然自己不记得生前的事，但似乎她并不是忍者神龟的性格。

　　算了万一她感觉错误，她就是忍一忍的性格呢，还是不要打击到星几，她怕他受不了。

　　接下来星几傻眼了，就看着方清浅刚消失又出现，刚出现又消失，来回十几次后，终于在他准备好进入的时候方清浅又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次我知道问题出在那了，”说着，方清浅示意星几调整她的数据，“对家庭有强烈的依附感，严重的传统思维，对男人无条件付出...”

　　“好了？”星几看着一大堆硬壳数据，他陷入沉思。

　　“选择进入。”说完方清浅消失了。

　　这回星几等了很久，他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

　　随后星几被拉入那张纸中。

　　那张形似树皮的纸，在在星几消失后，缓缓落下，速度慢到一帧一帧，每个间隙之间都有片刻的停顿。

　　落在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果眼睛紧贴地面就会发现那张纸是浮在地面上。沉寂片刻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折叠，最终变成一颗种子先是升起，猛然降落，声势浩荡。

　　接触地面的瞬间种子开始生根，眨眼间整个屋子被根系填满，然而种子依旧没有发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