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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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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仆捧着晚膳进来,烛火也随之点亮。南羌将姜如筠未带走的手帕拿起,却见手帕下放着一枚铜钱样式的玉。
南羌拎着其上的红绳,有些奇怪,仔细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南羌笑笑,将它收入怀中。
奴仆皆低头垂眼,只做着自己手中的事,不能也不敢看着南羌,备好晚膳便要退出候着,等着时候差不多再进来收走。
南羌净手后,捧着洗盆的奴仆和备着手帕的奴仆便都退下,只余南羌一人用膳。
次日便是春节,南羌其实不知道是如何过春节的,从前南璃在时也不会多有特别,与寻常一般。
姜如筠来时腰上还挂着南羌送的平安结,她来时都戴着,是真的喜欢。
姜如筠在南羌身前行了个礼,笑着道:“阿雪,新年喜悦,岁岁平安。”
“你亦是。”南羌道。
一直到姜如筠结束春假,开始上课,她每日都来,有时长些,有时短些,都在午后来,最迟也不过黄昏。长便整个午后都在,短便是来给南羌送些东西,稍微说几句便离开。
二月,南羌庭院里他总坐在下边的那棵树开始换叶子了,姜如筠第一次见这时候换叶的树,觉得有几分新奇,仰着头看着,“原来还有这样的。”北宁殿没有这样的树,应当说这树是南羌这儿独有的。
“自是有的。”南羌道。同时也抬眼瞧着,它下边还有矮上许多的开花乔木,如今绿油油一片,其上还托着枯黄的阔叶。每日早晚都有奴仆将其打理好,如今也落下不少来,一旁接不住的叶子堆积在庭院里。
“倒是新鲜。”姜如筠收回眼神,看着南羌,他今日在下棋,姜如筠便提议下一回,如今她已经是要输了。姜如筠的棋艺确实一般,只是懂得如何下,仅仅能打发打发时间,输得还极快。
“你下回来,它便是你平常瞧见的那样了。”南羌落下白棋,不客气地取走被白棋包围的黑棋。姜如筠如今上学,好几日才能来一次。几日后,这树自是已经换好繁叶。
姜如筠一手捏着棋子,双手托着脸下,笑道:“那我明日来,它可能做到?”
“那自是不行的,还要上几日。”
“那我明日也来。”姜如筠落下棋子,随后看着南羌毫不放水地将她的棋子吃掉。
南羌拾起棋子的手一顿,姜如筠看着南羌抬眼看她,对着他一笑。
南羌继续拾着棋子,道:“你明日还上学。”
“我今日也上了学啊。”姜如筠拨着棋盒中的棋子道。
南羌无言,拾完棋子,温声道:“你想来便来吧,都可。”
“那便说好了。”姜如筠笑着放下棋子,毫不在意道:“我输了。”
“你年幼我许多。”意思便是他赢过姜如筠是他年长,经验多些。
“阿雪比我聪慧很多,赢过我再正常不过了。”
南羌浅笑,“你其实更聪明。”
“你还是第一个这般评价我的人。”姜如筠分着棋盘上的棋子,“我娘都只说我活泼,好动,而我爹惯用无奈又轻松地语气说我只会上蹿下跳。至于旁人,我那皇帝伯伯和皇后伯母只说我可怜。”姜如筠将棋子顺着棋盘边拨回棋盒,“我可不觉我可怜。”
“阿雪,你觉得我可怜吗?”姜如筠问道。
南羌一直细细听着姜如筠说话,如今她问起,他也好好思考如何回答,“若你可怜,我也可怜。”
姜如筠轻松一笑,“阿雪,我们不一样的。”
“你缘何如此说?”南羌问道。
“嘻嘻嘻……”姜如筠先是笑着,随后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有何说法吗?”
姜如筠摇头,“阿雪,你会自己发现的。”
南羌不太明白姜如筠在说什么,有时候她也确实跳脱,上一句还在这儿,下一句便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总有奇思妙想。
姜如筠收好棋盘,捏起棋子,“我们再来一局?”
“好。”南羌不会拒绝姜如筠。
次日,姜如筠真的来了。
“阿雪!”姜如筠才攀上墙便朝南羌喊道。
等着姜如筠坐下,南羌才道:“你真的来了。”
“说好的事,我自是不会骗你。”姜如筠笑道。今日她下学早,便早些来了。
“阿雪你看,纸鸢。”姜如筠指着空中的几只不一样的纸鸢,样子不一,颜色也不一,是御花园内嫔妃们在放。
南羌抬眼看着,但他看不清,只是睁着眼睛看向姜如筠指向的方向,别说纸鸢是什么样子,就是在哪儿,南羌都不知。
“你喜欢纸鸢吗?”南羌实在看不见,看向姜如筠。
姜如筠捧着脸,“还好,以前每年都放放。”
“那今年可放了?”
“自去年开始便没了。”姜如筠道。
“为何?”南羌又问。
“以前是娘亲喜欢,北苍还要两月才能放纸鸢,那时娘亲的纸鸢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样子也是。”姜如筠说着有些怀念,她幼时是在她爹爹的肩上看的,娘亲会放,爹爹也会一同。
“独自便不喜欢吗?”南羌温声道。
“也不是,只是,只是……”姜如筠没有继续说下去。
“抱歉,阿筠。”
“你道什么歉啊?不用的。”姜如筠笑了笑。
“我只是抱歉。”南羌轻声又说了一次。此处并不能放纸鸢,他不能陪着姜如筠。
“啊,那只落下来了。”姜如筠同南羌说着。
南羌看了一眼,并不知是哪个。
姜如筠却察觉到南羌视线的不对,伸手在南羌眼前晃了晃,“阿雪?”
“嗯?你挥手做甚?”南羌道。
“你看得见啊。”姜如筠歪了歪头。
“我自是看得见的。”
“那纸鸢你是不是看不见?”姜如筠问道。
“……”南羌沉默了一会儿,在姜如筠越发疑惑的眼神中答道:“是。”
“是看不见,不是看不了,对吗?”姜如筠知道南羌的眼睛是看得见事物的,虽然瞳色与她不同,但并不是不能视。
“远处便看不见。”南羌如实回答着。
“能看清多远的地方?”姜如筠又问。
“你出现的范围便是我能看清的范围。”也就是屋内到围墙的位置,再超出,南羌便看不清,开始模糊,但还是能看到一些,再远,便和纸鸢一样,看不见了,但夜晚便是随处清晰。
“那我给你画下来。”姜如筠取着笔墨开始绘画。
“好。”南羌知道姜如筠想做一定会做,他也不需要阻止,姜如筠可以做这些。
姜如筠迅速画下空中的纸鸢,她的眼睛很好,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她一边画下,一边同南羌说着话,说着纸鸢又变成谁的高谁的低,谁的近,谁的远,谁的又放起来了,谁的又落下来了。
南羌仔细听着她的话,在脑海中和姜如筠的画中一同绘出纸鸢们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姜如筠将画转向南羌那边,又在新的纸张上继续画,“我给你看看我娘亲放过的纸鸢。”姜如筠的记性很好,记得她娘亲放过的所有纸鸢,只要是她记事以来的,自三岁开始便都记得。而她娘亲本就喜欢差不多样式的纸鸢,少有更换,她便更好画了。
“好。”南羌细细看着姜如筠画好的这张,除了纸鸢,她还画了此处的墙和天上的云。姜如筠的画技虽说不上有多好,但南羌知道,她画得很像,只是像,她眼中是什么样子,画出来便是什么样子。
姜如筠将新画好的画和方才画好的放在一起,“你瞧,是不是不一样?”
“差别是很大。”姜如筠两幅画相差极大,南羌自是一眼瞧出,“这是燕与鹰的差别,风景也截然不同。”后一幅画没有高墙,是宽阔的草原和巍峨的高山。
“你喜欢哪一个?”姜如筠放下笔,笑着问道。
“是你画的,我自是都喜欢。”南羌直言。
“啊,阿雪,你也会说这种话。”姜如筠捧着脸,笑没了一半的眼睛。
南羌藏在雪发下的耳尖泛起薄红,嘴上还是道:“那我下回不说。”
“想说便说,我又不讨厌。”姜如筠就这样看着南羌,“与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也想说什么说什么吗?”
“好。”南羌答应了。
“阿雪,你知道春阳会放多久的纸鸢吗?”姜如筠说着并未看向空中上下的纸鸢。
“有风便有人放,没有固定的日子。”南羌虽未见过纸鸢,但这些还是知道的。
“但是北苍只有四月能放,那是春日。”姜如筠道。
“你想回北苍。”南羌道。
姜如筠摇头,“不是想回去,只是怀念罢了。”姜如筠清楚自己既来了春阳,便再也无法回到北苍,也许死后也不能。
“我只是同你说与春阳的不同,毕竟我并未在别的地方生活过。”姜如筠笑笑。
“也许有一日你还能回到北苍。”南羌是真心如此想。
“阿雪,若有机会,你也去瞧瞧吧。”姜如筠并未说回北苍一事。
“若是能,我定会去的。”但南羌并不觉得他真的可以。